郑栾
公元1世纪,罗马帝国的疆域达到极盛,在罗马城的科洛西姆竞技场里,每天都会上演激烈而残酷的角斗。无论是罗马人、希腊人、埃及人还是波斯人,这里的胜者赢得短暂的荣耀与生存的机会,败者只能接受死亡。
眼下,曾经百舸争流的新造车势力也似乎走到了那座残酷的竞技场中。在这里,没有人在乎三电技术和车载屏幕,没有人在乎你是不是上市公司,也没有人在乎你的无人驾驶技术是L1还是L4。
在这座竞技场里,他们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唯二决定胜负的指标,就是量产和销售。
“三个苦逼,比谁老得快……”
今年6月6日,理想汽车创始人李想在微信朋友圈发布了这样一条动态,配图是他和蔚来汽车创始人李斌、小鹏汽车创始人何小鹏的合影。
某种程度上,这三个企业家都有过成功的经历。
李斌,北大毕业,1996年就创办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10年前就已经是美股上市公司易车的董事长。
李想,被称为“京城IT四少”之一,高中时放弃高考开始创业,2013年带领汽车之家在美股上市。
何小鹏,UC优视联合创始人,俞永福的老战友,2014年他们的公司被阿里巴巴以近40亿美元的天价收购。
蔚来是这样介绍自己的,“由李斌、刘强东、李想、腾讯、高瓴资本、顺为资本等深刻理解用户的顶尖互联网企业与企业家联合发起创立,并获得淡马锡、百度资本、红杉、厚朴、联想集团、华平、TPG、GIC、IDG、愉悦资本等数十家知名机构投资。”
豪华的投资人名单,超过400亿元的融资总额,国内外车企挖来的知名高管,第一家上市和量产的新造车企业,这些利好都没能阻止李斌成为“2019年最惨的人”。
李想比李斌的境况好不了多少。
7月30日,理想汽车上市的云敲钟现场,李想特别感谢了经纬创投的张颖,原因是张颖3次在理想汽车最需要钱的时候出手相助。
理想 ONE车型上市之后,还需要继续融资,张颖给李想的建议是“把你身边有钱的朋友都拜访一遍”,李想找了4个经营千亿级公司的朋友,最终王兴和张一鸣答应投资。
王兴和美团前后给李想投了几亿美元,成了理想汽车的第二大股东。
但摆在李想面前的仍然是苦逼的境况——2019年,理想汽车亏损超过24亿元,唯一的量产车理想 ONE 累计销售刚过1万辆。
何小鹏的烦恼则来自于用户。
去年7月,小鹏推出了2020款小鹏G3车型,然后2019款的老车主们发现,2020款小鹏G3的续航提升不少,价格相比旧款却相差不大,甚至更便宜了。一些在此之前刚订车或刚提车的老款车型用户,由此生出强烈的不满情绪。
广州、北京等地出现多起小鹏汽车用户集体维权事件,打出“欺诈车主”“要求退车”“谁买谁后悔”等标语。小鹏汽车后续推出的补偿措施也被质疑为“变相营销”。
这严重影响了小鹏汽车的品牌形象。今年上半年,小鹏汽车的销量不仅低于蔚来和理想,也低于曾经知名度不如自己的威马汽车。
紧接着,小鹏汽车对标特斯拉Model 3推出的小鹏p7,也出现功能无法完全交付的问题。6月份,预定了小鹏P7的车主收到一条短信,信息显示辅助驾驶模拟系统、全速自适应巡航和车道居中辅助等功能都无法与整车一起交付,还要等到10月升级来实现。
尽管问题很多,难度很大,活得很苦,但蔚来、理想和小鹏汽车已经算新造车势力中前景最好的几家公司了。
8月27日,小鹏汽车正式在美国纽交所敲钟上市,这是蔚来,理想汽车后,第三家在美国纳斯达克成功上市的新兴势力车企。
基于特斯拉的高市值,投资人对电动汽车企业比较看好。小鹏汽车上市前一个多月,完成2轮总额超过8亿美元的融资。其中,阿里巴巴,卡塔尔主权基金、 Aspex、Coatue、高瓴资本和红杉资本都参与其中。
从销量来看,蔚来、理想和小鹏汽车仍处在新造车势力的第一梯队。虽然和特斯拉去年36.8万辆的交付量来说,还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但总比半年卖出去3辆、5辆的同行有前途多了。
毕竟,有些品牌甚至已经消失了。
拜腾汽车就是最近的失败案例。
历经两次维权后,6月29日晚10点,拜腾汽车的近千名员工,收到一封来自拜腾中国区人力资源部的《中国区停工停产通知书》。邮件称,自7月1日起,拜腾中国区(不含香港外)所有公司停工停产,所有员工待岗,公司不再安排工作。
邮件内容显示,停工停产预计长达6个月,按照法律法规,7月份按劳动合同正常支付工资,从8月开始,仅支付待岗生活补贴。
据拜腾在职员工爆料,6月份拜腾的账面资金仅剩200万元左右。
拜腾是在中国成立的一家新能源车企,它的全球运营总部、智能制造基地及研发中心都设立在中国南京,北美总部设在硅谷,德国慕尼黑则是车辆设计与产品概念研发设计中心。
拜腾创始人毕福康和戴雷在英菲尼迪、宝马等传统跨国汽車集团有着多年经验,曾担任高管,且熟知中国市场。拜腾的融资总额,也接近百亿元。
但只靠这些,是造不出车的。
有拜腾的前员工向记者透露:拜腾在扩张期招揽了各大主机厂的不少人才,团队规模迅速扩大,但“做事的风格都不一样”,团队协作中内耗严重。同时,横跨三国的业务体系也给沟通和合作带来了很大难度。
同时,拜腾的运营成本居高不下,浪费严重。2018年拜腾300余人规模的北美办公室仅零食采购费就用掉了700多万美元,相当于平均每人一年吃掉了近2万美元的零食。
甚至在资金已经紧张的今年初,拜腾为了参加北美CES展,花了约30万美元把概念车空运到美国,戴雷仍乘坐头等舱前往美国。而毕福康在任期间外出就餐时,也一定会点一瓶饭店里最好的红酒。
更离谱的是,两人之间存在矛盾,高管团队也缺乏责任感,“没有人真正对公司负责。”
这样的组织能力,显然无法在竞争残酷的新造车战场上生存下来。拜腾的首款车型M-Byte开发进度滞后,这款拥有48寸大屏的产品,曾经让业界惊艳,但最终胎死腹中。
李想在朋友圈转发了一篇关于拜腾的文章,留言对比到“行政要求出差经济舱都必须买折扣最低的,经济酒店都要两个同性住在一起。”
前期大手笔花钱开发布会,后期扎紧裤腰带过日子的蔚来,对此恐怕也深有感触。
2000多年前的人类已经清醒地认识到,无法互相沟通的一群人,永远造不出通天的巴别塔。可惜2000年后,人类仍然在不断重复这个错误。
3个品牌成功上市,2020年,新造车势力突围的时间窗口还在进一步变小。
造不出车的,还有落户在湖州的游侠汽车。
资料显示,2017年4月,游侠汽车与湖州市吴兴区正式签署了《湖州超级工厂建设合作协议》,启动游侠汽车超级工厂、智能汽车小镇等方面的合作项目。该超级工厂项目总投资115亿元,占地总规模2600亩,其中90亿元将用于建设占地1336亩的超级工厂。
但后续发展被“打脸”。
“从我进入公司以来,没有看到任何关于研发造车的实际操作,基本都是在做PPT,拿别人的产品设计重新规划后去融资圈钱。”今年5月,游侠汽车研究院的一些离职员工向媒体透露,游侠汽车研究院基本未曾进行过实质性的研发工作,全靠“PPT造车”。
游侠汽车的离职员工和业内媒体一致指称,该品牌的实际运营,几乎完全是依靠PPT造车,规划其他品牌的设计欺骗政府,获取融资。
早在2015年,游侠汽车就公布了首款产品,当时的创始人黄修源就靠着一个PPT介绍了产品的所有功能。这也为他赢得“PPT造车第一人”的称号,比贾跃亭还早。
115亿元 游侠汽车超级工厂项目总投资115亿元,占地总规模2600 亩,其中90亿元将用于建设占地1336亩的超级工厂。
后来,因为融资不顺,游侠90%的股份被卖给西拓工业集团董事长卫俊。随后游侠汽车就与湖州市政府达成合作。只不过产品的开发依然没有一点进展,那辆5年前发布的产品,连一个轮胎都没造出来。
同样因为融不到资,导致公司歇业清算的,还有天津的博郡汽车。从宣布与一汽夏利合作,到放弃造车、破产清算,博郡汽车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
命途多舛的一汽夏利,混改进程也受此连累,一汽夏利的员工也被迫待岗。更惨的是,前文提到的拜腾汽车,还欠一汽夏利4.7亿元的债务未偿还。
这些都是因为缺钱造不出车的案例。其实,现在的行业里,有一家完全不差钱的企业,也在苦苦追赶第一梯队。
它就是恒大。
8月3日,恒大一口气对外发布旗下新能源汽车品牌“恒驰”首期6款车型,产品线的命名极为简单粗暴:恒驰1、恒驰2、恒驰3、恒驰4、恒驰5、恒驰6,号称全面覆盖A到D级所有级别,以及轿车、SUV、MPV、跨界车等全系列乘用车车型。
同时,恒大健康发布公告称,鉴于新能源汽车已经成为恒大健康产业集团最重要的业务,拟将公司更名为恒大汽车。
但无论怎么看,恒大的造车计划,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不靠谱气息。
首先是团队,这个项目的基础,是2年前恒大和贾跃亭的法拉第未来合作时留下的摊子。当时,恒大中止了对FF的投资,FF恢复了自由身,可以引入新的投资者。而恒大保留了广州南沙厂区。
随后,恒大健康收购NEVS等公司的股权,试图通过买买买的方式组成一个开发团队。
但这和仓促捏合的拜腾团队,有什么区别呢?
更不要说恒大压根就没碰过汽车,有没有造车基因还是一个疑问。很难判断,恒大健康造车的核心目的,到底是卖车,还是炒股、拿地,抑或是单纯地哄许老板开心而已。
同时量产6款车,将会是巨大的难题。留给恒大的時间不多了。
留给那些没造出车,没卖出车的新造车品牌的时间,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