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钟的
前不久,71岁的诗人北岛在豆瓣网发表了一首诗歌,结果被一名网友以时下最流行的“祖安骂”问候。随后,跟风网友复制粘贴“祖安骂”跟帖刷屏。
北岛在评论区回复:“这是讨论诗的平台,但不应使用语言的暴力。我从此关闭诗和诗的评论区。”
北岛也许不知道,他遭遇的正是在部分青少年网民中流行的“祖安文化”。据《半月谈》报道,“祖安”一词源于一款竞技网游的中国服务器“祖安”大区,经部分网络自媒体不断恶意曲解、渲染、炒作,逐渐成为对喷、骂人、说脏话成风的代名词。一些青少年满嘴脏话,自称“祖安男孩”“祖安女孩”,语言粗鄙现象愈演愈烈。
既然冠之以“文化”之名,“祖安文化”当属于青少年亚文化的一个分支。只是,与公众日益熟悉的二次元文化、嘻哈文化、弹幕文化不同,祖安文化并非依托于一个明确的文化载体和平台,也谈不上有什么实质性的文化创新。相反,它以满嘴脏话为表现形式,滋生在网络空间的各个角落。如今,聚集文艺青年的豆瓣网也在“祖安文化”的攻击下沦陷,不得不反思,这样的亚文化是否值得人们的尊重与包容。
后喻文化(“青年文化”,指由年轻一代将知识文化传递给他们在世的前辈的过程)时代,因为年轻人对新观念、新科技良好的接受能力,所以出现了主流社会包容青少年、向年轻人学习的思潮。人们的生活方式、思维习惯、社会关系,都在后喻文化的影响下发生巨大的改变。比如,推动产业变革和新技术革新的往往是年轻人,在新兴的大型互联网公司,90后成为公司中层甚至高管并不新鲜,当然,他们所服务的对象更是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人。
后喻文化也让亚文化获得了越来越充分的生长空间。产业的更新和技术的迭代,使流行事物经典化的周期也越来越短,10年前风靡一時的音乐、影片,被更年轻的一代奉为“经典”。五花八门的亚文化也很容易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相关概念被资本吸收,进而突破圈层实现更大范围的传播。有视频网站以“祖安”为标签,收获了上千条up主投稿,以低劣语言为创作元素的网络视频层出不穷。
然而,真有那么多亚文化值得保留吗?不假思索地包容任何一种以亚文化为名的新事物,是否也是一种思想上、行为上的懒惰?
“祖安文化”违背社会公序良俗和道德,甚至侵犯人身权利,这一点无需多言。据报道,北京某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发现,一位成绩特别优秀的班干部在微信群里攻击一位同学时,几十条污言秽语刷屏。对“祖安文化”耳濡目染,青少年应有的纯真同学关系、伙伴关系也趋于异化。
“祖安文化”还破坏了语言表达应有的纯净与典雅。平心而论,很多不自觉使用脏话的“祖安少年”,其本意也未必是侮辱人、损害人格尊严,而是讲这些骂人的话成了习惯。长此以往,他们的表达能力可能越来越贫乏,哪怕形容美好的事物第一反应也是说出个脏字。受语言习惯的反作用,一些“祖安少年”的思维也趋向于极端、狭隘,一人的谩骂引发“病毒式”的复制传播,理性的批评商榷也被遮盖。
鼓励亚文化创新,不是要摒弃人们探索数千年的文明规则。今年以来,在新冠病毒的肆虐下,医护人员与患者共同抗击疫情,留下了一幅幅令人感动的画面。比如,浙江省绍兴市中心医院隔离病房一位3岁小患者治愈出院,向护士阿姨鞠躬致敬,护士也顺势对其回礼鞠躬,让人们联想到20世纪初杭州广济医院院长梅藤根与小患者相互鞠躬的黑白照片。跨越百年的鞠躬,变化的只是照片的颜色,不变的是对理想文明的向往追求。
那些以无知为傲、以粗鄙为荣的“亚文化”,它们的寿命恐怕是越短越好。有人认为,网络上的粗鄙表达只是对负面压力的发泄,但是,又何尝不是这些污言秽语造成了更多的负面情绪?比谁骂得有创新,比谁骂的尺度大,这样的文化让人感到反胃,也是互联网舆论场应当割尽的“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