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豪
摘要:本文旨在通过解释学著名观点“视域融合观”带来的启示,解决当代设计视域局限問题,为当代设计带来新的思考方式,寻求设计上的更多可能性与多元性。分析总结了著名哲学家伽达默尔的著名观点-视域融合,结合解释学与符号学原理,总结出“设计即互交”、“设计即变形”、“设计即自指”的设计观点,为设计实践提供理论指导。该方法能够为设计思路的创新提供参考,有效提高设计内涵。
关键词:设计设计启示视域融合伽达默尔
中图分类号:TB47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0069(2020)09-0125-03
Abstract:The purpose of this paper is to solve the limitations of contemporary design horizons through the enlightenment brought by the famous view of the"view fusion view",bring new ways of thinking to contemporary design,and seek more possibilities and diversity in design.The analysis and summary of the famous philosopherGadamer'sfamousviewpoint-viewfusion,combinedwith the principlesof hermeneutics and semiotics,summed up the design ideas of"design is mutual","design is deformation","design is self-referential"Provide theoretical guidancefordesign practice.The method can provide reference for the innovation of design ideas and effectively improve the design connotation.
Keywords:Design Design inspiration Horizon fusion Gadamer
引言
当代设计早已经不是满足于对于视觉效果的追求了,从视觉到外在功能,从外在功能到追求人的内在满足,人们对于设计的要求一步步增加。设计的目的是为了使人们的生活更加美好。它同时被赋予了对于预见未来的责任。这些未来设计的发展趋势,将会随着时代的飞速发展,新兴技术的不断涌现和交叉融合,为世界的创新发展提供更多、更新的发展契机。[1]故此,从思维上转变,以一种历史的、融合的、自由的、广阔的视域去看待与分析问题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伽达默尔在海德格尔之后进一步推进了本体论解释学。他的思考方向,从之前客观主义解释学所关切的方法论的层面,转移到了理解的本质。他在其哲学解释学研究中提出著名理论“视域融合”。本文试图通过探讨其理论给设计学带来的若干启示,解决传统设计观下设计产品意义单一的问题,寻求进一步丰富设计内涵的可能性。
一、视域融合概念
(一)客观主义解释学
要搞清楚伽达默尔的视域融合观,首先我们需要搞清楚西方的解释学的大致背景。“解释学在西方文化中具有悠久的传统,它的萌芽可以一直追溯到古希腊。在长达两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对解释学的创立和发展做出杰出贡献的哲学家有施莱尔马赫、狄尔泰和海德格尔,而伽达默尔则是哲学解释学的真正创始人和最主要的代表人物。”[2]
在伽达默尔之前,西方解释学传统一直追求的是全是的客观和准确,认为越接近文本原意,诠释越准确,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客观的诉求,是科学的,理性的。
西方的众多学者,比如逻辑实证主义哲学家卡尔纳普、现代解释学代表人物施莱尔马赫、狄尔泰等,他们的共同观点都认为解释的核心关切在于与作者的主观意图等同。他们的思想观点在于,抛开理解这自身,要求解释者完全站在作者的历史时代、人物性格、人生经历等去看待文本,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可以对作者的意图和需要传达的内容进行尽可能原汁原味的接收。再次过程中,解释者没有“自我”、失去当下的“时空”,进入到文本原有的那个所属的“时空”。解释者需要是客观的,中立的,没有主观偏见的。
(二)客观主义解释学之后
客观主义解释学的最大特点在于,他们承认文本的历史性和相对性,但是否定解释者的历史性和相对性。解释学属于哲学范畴,是精神科学。然而,自然科学尚且只是一种人为的解释,是人类对于自然的一种认知,都无法做到纯粹的客观或者说它就是真理,那么在讨论哲学范畴、精神科学的时候,又如何做到真正纯粹的客观。正如同我们的自然科学,一次次被质疑,一次次被推翻,科学才得以不断的发展和前进。人类对于自然的认知在一次次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中扩展。试想甚至对于数学和逻辑学这些高度抽象的语言来说,某种语言学阐释也是多么必要;试想所谓“事实”,其实并非未经解释就已实际存在,而仅仅不过是一种不断变化的可能性。[3]按照特雷西的理解,所谓的现实,所谓的科学,仅仅不过是人类对于自然认知的一种语言表达,并不能说是纯粹的客观真理。
(三)伽达默尔的视域融合观
伽达默尔(Hans-Georg Gadamer,1900-2002),享誉世界的德国哲学家。不同于客观主义解释学派的观点,伽达默尔在解释学上的耕耘造就了另一个学派——哲学解释学。哲学诠释学一派摒弃了主客二分化的主张,对自然科学的客观主义的束缚予以反叛,并以从现象学“意向性”(intentionality)萌生的“前理解”(former under-standing)取而代之。[4]
伽达默尔在海德格尔之后进一步推进了本体论解释学。他的思考方向,从之前客观主义解释学所关切的方法论的层面,转移到了理解的本质。也就是说,他所关注的不再仅仅是一套如何理解文本的方法,而是探讨“理解”这一现象本身。他认为人的所有经验都不可能摆脱理解和解释。所以按照这个逻辑来说,理解和解释就是本体的一种存在方式,而并非是一种方法和形式。他的老师海德格尔就认为任何解释都会一定程度上的受制于解释者本身,所以理解和解释本身就具有历史性和主观性。我们都说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是运动的,是历史性的,它不是静止的。既然世界不是静止的,纵向来看,我不就不得不承认我们说探讨的理解也好,文本本身也好,都是历时性的。“现在”只是“过去”的一个延伸,它仍然是那个所谓的“客观”本身。理解文本并不主要意味着回溯到过去的生活,而是在当前参与到文本所说的东西中去。[5]
所谓的视域融合观,就是伽达默尔在此后提出了一个有关历史性和主观性的著名理论。在之前的客观主义解释学那里,解释的主要目的在于消除误解,是要求解释者放弃主观,否定自己的历史而参与到文本的历史中去。到了伽达默尔这里,他将解释者的视域与文本中的视域结合起来,解释者的视域作为文本视域的延续或者衍生,是一个整体。不仅仅是前后历时性,还包括横向的共时性。除了历史性的延续,在主观与客观,个体间的差异等界限被打破,形成一个融合的整体。这种融合,既像是对话,又像是游戏,生生不息,变动不居[6]。
二、文本与现实:契合与关联之必要
我们说到视域融合,其核心是把前文本与当下的现实甚至是未来看做一个整体,生生不息的一个时间线。就好像接力比赛那样,我们从前文本那里接过接力棒,然后再走上新的征程。但是要做到从前文本那里接过这个接力棒,显然需要一些条件,需要前面和接棒的角色具备一定关联,他们得是一个队的,并且在同一条跑道上。要做到视域融合,也同样需要一些客观条件,在解释者和解释对象之间需要一条桥梁,通过这道桥梁,才能使之产生关联。
关于视域融合观价值性的考量,伽达默尔的这一观点的核心就在于文本与解释者之间需要达到一个各自相对主观的视域上的融合。这一观点既然强调的是解释对象和解释者融合的问题,那么就不可避免地需要思考二者契合度的问题。也就是解释者既然要在解释对象之上融合自己的主观意识,就必须具备一定的契合度与相关度。否则二者无法融合。在考察“视域融合”的时候,不能满足于思考文本的视域和读者的视域是否存在融合的问题,而是要进一步思考文本与读者的视域融合是以何种方式实现的问题[7]。
在艺术创作中,无论是建筑还是景观又或是家具用品,艺术创作在通过设计师之手的时候都需要展示创造者的符号含义。[8]设计师需要理解“前文本”,通过前文本的符号,表达含义。这就要求设计师必须与解释对象之间具备一定契合度,才能利用关联,进行符号意义的表达。如此一来,前文本与设计师达到了很好的契合度与关联度,前文本就能与现实相结合,赋予新的生命,完成它新一轮的使命,设计也变得更加充满内涵与趣味。
三、视域融合对设计的启示
(一)设计即互交。(纵向来看,历时性)
传统的设计观往往只考虑抽象化或者实用化。而当下符号学与解释学的兴趣点往往在于“朦胧”、“含混”、“复杂意义”。在符号学之后,我们更多的是讨论文本间性+互文、挪用。符号的意义来自于前后文本的差异,来自于显义文本与晦义本文的差异。这里的互交,是历时性的互交,前后文本、前后解码对象共同参与,形成整全的系统。
按伽达默尔的说法,解释者并不需要按照以前客观主义解释学那一套,必须完全站在被解释者或者被解释文本的时空去解释文本。设计文本的内涵,往往取决于其含义是否丰富。在设计文本中,要想其含义往往复杂,同时包含多重含义,我们大可以利用“视域融合”理论中提到的历时性这一特征,解释者参与到被解释者的时空延续中去。也就是说,后文本与前文本发生关联,延续前文本内涵的同时,赋予其新的文本含义,使之成为一个历史性的“整全系统”。
举一个例子來说,比如希罗尼穆斯·博斯的著名三联画作《人间乐园》,如图1。
这幅画非常著名,且几百年来备受争论。笔者在这里不去探讨其他的问题,这里只探讨其表现形式与“三联画”这种形式的关联问题。《人间乐园》是在一个及其复杂的背景下创作的,所以作品充满了各种隐喻、混杂、矛盾、含混的象征符号。其表现主题复杂,但与人类欲望、罪恶、娱乐息息相关。作品中充斥着“荒诞”、“震惊”、“罪恶”的场面。但博斯为什么使用“三联画”的表现形式,在笔者看来这是博斯故意为之。三联画的形式常被用于圣像祭坛画之中,完整动作片由三片嵌板构成,讲述某个重要事件。[9]博斯将这幅充满荒诞、罪恶与宣泄的作品采用这种形式,一定程度上是包含反讽的意味。这个例子中,《人间乐园》采用三联画这一形式,就是在前文本“祭坛画”所象征的含义基础之上,进行进一步创作。这种创作是含蓄的、历时性的。
甚至在希罗尼穆斯·博斯的三联画《人间乐园》之后,几个世纪以来,它进一步作为“前文本”,被无数的艺术家运用在自己的创作之中。比如布鲁克林的艺术家卡拉·佳尼斯利,他用苹果手机中我们常用的现代表情符号代替了波希作品中的地狱景象。(如图2)这很有趣味,当下的设计可以不断地在前文本的基础上进行演变,可以一轮接着一轮,进行着无休止的对话。
(二)设计即变形。(横向来看,共时性)
视域融合也是共时性的,它强调的是一个整体。平时我们的设计处理的是现象,是现象对应符号,是一种反映论上的设计。而现象是受到符号的制约,所以要想设计具有创造性,可以试图处理符号的关系。不是所指决定意义,而是能指产生所指,能指通过差异产生所指。
在设计活动中,设计者常常过度关注设计内容的美观度和设计现象,而忽略了对于符号的思考。设计即变形,我们需要变的是“能指”,从能指上下功夫。传统的设计思维,往往是从现象出发,一种现象对于一个符号,是一种反映论。设计过程往往重点在于处理现象的关系。而变异的设计思维则是从符号出发,重点处理符号之间的关系。因为现象是收到符号的制约,这样一来,一个符号所对于的各种现象
的集合可以形成内容星云的形式,内容丰富且成体系,从而形成了“品牌”的意义和“系列”的意义,如图3。
比如我们所熟知的很多时尚品牌所推出的“系列”产品,都是从符号出发,通过处理符号之间的关系,使得现象的内容更加丰富与有序。举一个例子来说,著名的手表品牌百年灵(BREITLING),其品牌下有航空计时1系列、飞行员8系列、超级海洋文化系列、璞雅系列等多种系列的手表。(如图4)每一个系列都是通过处理其符号来形成的。比如航空计时1系列(如图5),其符号来自于1952年以来一直备受飞行员和航空爱好者的喜爱,特色在于双向双向棘轮旋转表圈确保佩戴者能够顺畅方便地操作闻名遐迩的环形飞行滑尺。设计航空计时1系列手表的时候,其符号就是“航空”,如此一来,根据这个符号,可以对应多种现象,现象之间有所不同,但又都来源于这个符号,它们之间有着内在的逻辑关系,这样就形成了系列产品。
(三)设计即自指。(自身特性)
鲍德里亚通过对“消费社会”的批判,表明了对符号体系作用推动下的消费社会、欲望时代的担忧。这个问题我们也可以在视域融合观里找到答案。产品的感性特征来源于艺术媒介与形式结构的结合。人对产品的感觉,对物的感觉除了其功能价值和审美价值以外,还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人类对产品纯粹的物感。这种纯粹的无感是反符号化的。就是在没有符号含义的基础上,艺术媒介直接呈现出产品的状态。伽达默尔在《真理与方法》中指出,他的意图不是提供一种有关理解的技法,或一种有关解释的理论,而是追寻“理解”现象背后的本体论问题。[10]设计文本同样也可以反符号化,设计即自指,表现为没有象征意义甚至没有审美价值的“纯粹物”。这样的“物”,就像宇宙大爆炸之前的那个状态,它什么都不是,但又蕴涵无穷可能。
正如马列维奇最著名的作品《白底上的白色方块》那样(如图6),抛弃了色彩、形状、肌理等要素。白色的是光本身,白底上的白色方块没有符号含义,它褪去物质性,而融入无限性,什么都没有表达,却又表达了无限的可能性。设计即自指,伽达默尔的视域融合也是这样,他关注的是本体的问题,而不是试图用一种方法去理解或者表达。
结语
视域融合观作为哲学解释学的著名观点,不仅仅在解释学层面提出了历史性和主观性的解释学思想,也给其他学科带来了新的启示。其核心内涵强调的是一个不断更新、不断继承、不断融合、不断发展的积极参与与创造的思想上的融合。
设计活动也是如此,从视域融合的观点出发,设计可以通过处理符号的方式,达到横向上的融合;纵向来看,可以通过互文、文本挪用的方式,赋予前后文本的符号意义;还可以从设计产品自身出发,寻求“物感”本身纯粹的美。在当下的人们,已不可能完全生存于传统的语境之中,也不可能完全独立于现代性语境之外。[11]这种新的视域,让设计不仅仅审视产品,也审视我们自己,达到“物我同一”、“神与物游”的境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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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夏鎮平等译,“译序”,[德]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
[3] 冯川译,[美]特雷西:诠释学·宗教·希望-多元性和含混性[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8.
[4] 熊伟,舒艾.批评性话语分析的诠释学矛盾[J].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46(04):84-90.
[5] 夏镇平等译,[德]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编者导言”,[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
[6] 李彬.传播符号论[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2.
[7] 彭启福“.视域融合度”:伽达默尔的“视域融合论”批判[J].学术月刊,2007(08):51-56.
[8]张瑶,周峰越.基于符号学理论下的艺术设计应用[J].设计,2019,32(15):86-87.
[9] 何茜.对三联画的形式溯源——兼论西方基督教绘画的古老根基[J].艺苑,2014(02):27-31.
[10] 李彬.传播符号论[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2.
[11] 王江平.符号学中的建筑本土化途径研究——以苏州博物馆为例[J].设计,2017(02):112-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