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数字化建设对新冠肺炎疫情应对的影响与作用

2020-10-26 09:19马晔风蔡跃洲陈楠
产业经济评论 2020年5期
关键词:数字化建设数字化转型新冠肺炎疫情

马晔风 蔡跃洲 陈楠

摘 要: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数字化转型的价值和重要性获得广泛关注。本文基于问卷调查数据,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现状及数字化建设在疫情应对中发挥的作用进行了实证分析。研究发现:1)企业数字化转型存在明显的结构性差异;2)数字化建设对应对疫情有积极作用,但其收益存在“门限效应”;3)数字化建设的积极作用主要体现在对企业软实力的影响,运营管理和销售相关数字化措施的积极作用最为显著。为了更好地发挥数字化建设在应对突发外部冲击的作用,应当加强对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的政策支持力度,通过普惠性手段和新型基础设施建设降低企业数字化转型门槛,提高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数字化建设水平,把握疫情带来的数字经济发展机遇。

关键词:新冠肺炎疫情;数字化转型;数字化建设;疫情应对

一、引言

习近平总书记在G20第十三次峰会的讲话中曾指出:“世界经济数字化转型是大势所趋,新的工业革命将深刻重塑人类社会。”近年来,数字化转型成为经济社会各领域频繁提及的一个关键词,尤其在产业发展和企业管理领域已成为重要的趋势。2015年以来,中国从国家和区域层面都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措施鼓励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起到良好的市场教育作用。在政策和市场的双重刺激下,企业对数字化转型的重视程度日益提升,但受到资金、能力和人才等方面的制约,不同行业、不同规模的企业在推进数字化转型过程中选择的转型路径和面临的困难、挑战存在很大差别(房建奇等,2019;王树柏和张勇,2019)。长期以来,关于数字化转型的实际成效也存在较大争议,有研究表明推行数字化转型能够给企业带来成本降低、效率提升、组织管理优化、商业模式创新等诸多收益,但同时企业也会面临资金投入不足和运营维护困难等方面的挑战(Jeschke等,2017)。总体来看,现有研究主要关注数字化转型对企业发展和经济效益的影响,很少有研究关注数字化转型对企业抵抗外部冲击的影响与作用。

2020年初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爆发,疫情本身及相应的防控措施对经济社会运行造成了重大冲击。在线下接触式的传统经济活动普遍受到抑制情况下,以线上远程互动为主要特点的数字经济在疫情防控和稳定经济社会运转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明文彪和吕淼,2020;吴静等,2020)。物联网、大数据、5G、人工智能、机器人等前沿数字技术被应用于疫情防控的各个环节,在人口流动管理、资源配置、危机沟通中发挥了重要的决策支持作用。与此同时,数字技术也为各行各业应对疫情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手段,以在线办公、在线教育、互联网医疗为代表的数字产业和数字服务迎来逆势增长,数字化转型的价值和重要性再次引起广泛关注和讨论。然而,人们对疫情期间数字化建设积极作用的认识和讨论更多是停留在数字技术的具体应用场景和典型事例上。数字化转型和数字化建设在支持企业应对新冠肺炎疫情这样的突发事件和外部冲击中究竟发挥了多大作用,还存在哪些不足和短板,现阶段推进数字化建设面临的主要障碍是什么?对于上述问题,国内无论是学界还是决策部门都缺少定量的实证分析。这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数字经济作为新型经济形态,代表了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基本特征和发展方向,而现有的官方统计核算和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体系则是两次工业革命的产物,不能反映数字经济特征,也无法为考察数字经济在疫情中的作用提供直接的数据支持。

当前,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呈现常态化迹象,加上中美博弈的复杂性,未来中国经济可能面临更多突发的外来冲击。能否以及如何发挥数字化建设作用加以对冲,对未来产业转型升级和经济高质量发展有着深远而现实的意义。为此有必要从定量实证角度,结合上述问题进行深入分析。2020年2月24日至3月4日,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数字经济研究室通过网络平台面向福建省泉州市和广东省佛山市两地的企业开展了一项问卷调查,就企业数字化建设情况、企业在疫情中受到的影响,以及企业在疫情防控初期数字化应对措施等方面获取了部分一手调查数据。基于收集到的企业问卷调查数据,本文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现状以及企业数字化建设在疫情应对中发挥的作用进行了相关定量实证分析,总结了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于突发事件应对的积极作用,以及现阶段企业数字化转型存在的问题和短板,并提出了相应的政策建议。

二、文献综述

(一)数字化转型的内涵与价值

在探讨数字化转型及其价值之前,有必要对数字化转型的内涵进行界定。关于数字化转型的讨论最早集中在制造业企业生产流程的数字化,尤其是“智能制造”、“工业4.0”等概念的兴起引发了学术界和业界对数字化转型的广泛关注。Bogner等(2016)认为数字化转型不应局限于单一领域,而应当包括企业的全部领域和职能,这一理念目前已经成为行业共识。新一代数字技术作为一种颠覆性创新力量,是推动企业数字化转型最重要的因素(肖静华,2020)。随着新一代数字技术的发展渗透,数字化转型的概念和内涵也在不断拓展延伸。何帆和刘红霞(2019)从中国政策话语体系角度,将企业的数字化变革定义为移动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与实体企业的深度融合,企业数字化转型代表了数据要素驱动的新经济形态和产业发展规律。

国内外学者对企业推进数字化转型的动机、模式、经验以及面临的挑战等问题开展了大量研究,数字化转型为企业带来的价值和影响也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Liere-Netheler等(2018)通过对16家制造企业的深度调研访谈,识别出制造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的12项收益,包括流程改进、工作环境改善、纵向集成、管理支持、横向集成、成本降低、客户需求、供应链管理、创新驱动、市场竞争压力减缓、法律/政府监管、员工支持。Bogner等(2016)建立了两个企业数字化指数来分别描述企业完整价值链的数字化水平和生产流程的自动化水平,并基于此考察了數字化转型对生产率和客户满意度的影响。何帆和刘红霞(2019)使用2012-2017年沪深两市主板上市公司数据,考察了企业数字化变革的业绩提升效应,研究表明数字化变革通过降本、提效、创新等渠道,显著提升了变革企业的经济效益。

(二)新冠疫情冲击与数字化应对

2020年2月下旬以来,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围内爆发蔓延,对世界经济造成巨大的冲击,有经济学家指出,此次疫情对世界经济造成的负面冲击超过以往任何一次流行性疾病,甚至可能造成“大萧条”以来最为严重的全球经济冲击(Hassan等,2020)。Fairlie(2020)通过分析2020年4月美国当前人口调查(Current Population Survey,CPS)统计数据发现,2至4月期间美国活跃小企业数量减少了330万家(或22%),是有史以来企业数量减少最多的一次,几乎所有行业都受到了影响。对中国经济而言,疫情以及严格的防控措施带来了产出下降、消费减少、投资下降、外贸受阻、产业发展受限、金融机构风险增加等一系列严重损失(何诚颖等,2020)。疫情冲击波及大多数行业和企业,餐饮、旅游、交通运输、影视文娱等服务行业因人口聚集特征受到了最直接冲击,民企、小微企业、弹性薪酬员工和农民工群体的受损程度更大(罗志恒,2020)。

尽管疫情带来的经济影响以负面为主,但也有部分行业和企业借助线上销售、远程办公等数字化手段,尽可能缓解疫情期间的经济损失,有些甚至实现了逆势增长。Chang和Meyerhoefer(2020)基于中国台湾最大的农副食品电子商务平台数据的实证检验发现,每增加一例COVID-19确诊病例,该平台销售额增长5.7%,客户数量增长4.9%,其中谷物、新鲜水果、蔬菜和冷冻食品的需求增长最快。在中国大陆地区,大批量的教育和工作被迫转移至线上进行,为远程教育、远程办公等相关行业带来了新的发展契机。此外,疫情期间民众的网购需求也促使企业优化线上销售模式,为物流行业的数字化转型提供了动力(何诚颖等,2020)。人们普遍感受到新冠疫情为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新机遇,包括线上服务的需求激增,公共卫生领域智能化加速,企业数字化转型加快,政府治理智慧化提速等(樊自甫和程姣姣,2020)。但与此同时,数字鸿沟的问题也进一步凸显,Brynjolfsson等(2020)的研究显示,平均受教育水平较高、薪资水平较高的行业更容易实现远程办公,且数字化办公手段有助于缓解疫情带来的经营压力;然而,无法实现远程办公比例越高的部门,其就业人数和预期收入降幅更大,股票市场表现更差,并更有可能出现发生违约风险。

总体来看,新冠肺炎疫情引发的不只是短期内的经济冲击,也是一场经济社会全方位的深刻变革;而数字化转型既是适应新冠肺炎冲击、对冲负面影响的有效途径,更是代表新一轮科技革命下经济社会组织模式的演进趋势。当前,无论是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现状描述,还是疫情期间数字化应对的成效分析,国内相关研究都缺少实证数据支撑,因此本文后续研究将从定量实证分析的角度提供有益补充。

三、数据来源与样本情况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关于企业数字化建设与疫情应对情况的问卷调查”,该调查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数字经济研究室设计并实施,旨在了解新型冠状病毒疫情防控期间企业运营受到的影响,以及企业数字化、智能化建设在疫情应对中发挥的作用。问卷调查于2020年2月24日至3月4日通过网络调查平台实施,主要面向福建泉州和广东佛山两地发放,共收集到142份受访企业数据,经过数据清理后最终获得有效样本126份。需要特别说明的是,问卷数据并非来源于随机抽样调查,但考虑到疫情初期开展随机抽样的不可行性和时间滞后性,本研究的调查样本仍然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二)样本构成情況

本次问卷调查获取的126份企业数据涵盖大、中、小、微各类型企业,其中大型企业占比为11.11%,中型企业占比为30.16%,小微企业占比为58.73%。企业以民营企业为主,占比为73.81%,国有企业占比为17.46%,外资企业占比为8.73%。调查企业涵盖农林牧渔、制造、建筑、批发零售、住宿餐饮、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等诸多行业,具体行业分布如图1所示。

四、疫情防控初期企业受到的影响与冲击

(一)疫情对企业营收的影响

2020年2月底至3月初,我国大部分地区处于重大公共卫生突发事件一级响应状态,因疫情防控造成经济活动系统性停摆,企业面临巨大的经营压力。本次问卷调研结果显示,高达89%的企业反映第一季度的营收比上年同期减少,且企业对第二季度及2020年下半年的营收也持较为悲观的态度,46%的企业预计2020年全年营收都将低于上年同期(如图2所示)。

从行业来看(表1),制造业企业中有67%的企业表示第一季度营收受到重度负面影响,农林牧渔业、建筑业、批发零售业、租赁和服务业的这一比例均在60%以上。住宿餐饮业、文化体育娱乐业、房地产业这一比例为100%,即所有受访企业均表示第一季度营收受到重度负面影响。与以上行业相比,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受到的影响更小,约47%的企业表示第一季度营收受到重度负面影响。金融业受到的冲击最小,受访企业表示第一季度营收受到轻度负面影响或没有影响。企业对第二季度营收的预期整体好于第一季度,大多数企业认为与上年同期相比第二季度营收将受到轻度负面影响,但不同行业的预期存在较大差异,住宿餐饮、文化体育娱乐、房地产、批发零售、建筑行业对第二季度的营收预期仍然很不乐观。企业对2020年下半年的营收预期普遍转好,大多数行业认为到2020年下半年企业营收能恢复到上年同期水平,其中住宿餐饮、文化体育娱乐和建筑行业的预期最低,认为疫情对营收的负面影响将一直持续到年底。

从企业规模和企业所有制类型来看(表2),国有企业第一季度营收受到的负面影响小于民营和外资企业,三类企业中,民营企业对第二季度和2020年下半年的营收预期最差;从企业规模来看,大、中、小微企業第一季度的营收均受到严重负面影响,大型企业受到的负面影响比中型和小微型企业更大,但是大型企业对第二季度和2020年下半年的营收预期明显好于中型和小微型企业。

(二)疫情对企业经营活动的影响

本研究从企业复工、订单履行、新增交易、客户回款、原材料采购、现金流周转等17个维度对企业经营活动受疫情影响的情况进行了调查。问卷结果显示(表3),80%以上的企业反映在企业复工、订单履行、商务交流、新增交易、市场拓展等方面受到疫情的负面影响,其中最为严重的负面影响主要表现在新增交易、企业复工、客户回款、产品运输、订单履行和原材料采购几个方面。

本文进一步运用因子分析法对企业经营活动受到的影响进行评价和解释,通过因子分析法在17个与经营活动相关的变量中找出隐藏的具有代表性的因子。首先,确定变量之间的相关性,对原始数据进行KMO检验和Bartlett球形检验。本研究中KMO取值为0.915,高于0.7,可以接受。Bartlett球形检验统计量的Sig﹤0.001,各变量之间存在显著的相关性,可以采用因子分析法进行数据分析。其次,采用“主成分分析法”确定公因子个数,为了简化对因子的解释,采用最大方差法对因子进行旋转。通过因子分析提取了2个公因子,前两个公因子的累计方差贡献率达到62.25%。由表4可知,第一主因子在现金流周转、客户回款、产品/服务创新、客户忠诚、员工稳定性、员工招聘、商务交流、广告宣传、市场拓展市场10个维度上有较大载荷,这些维度反映了为企业运行提供支撑的软实力,可以解释为“软实力”因子;第二主因子在订单履行、产品运输、原材料采购、产品销售、产品出口、业务管理6个维度上有较大载荷,这些维度是企业日常经营状况和绩效的直接体现,可以解释为“硬实力”因子。从问卷调查结果来看,疫情对企业负面影响主要体现在对“硬实力”的冲击。

五、企业数字化建设现状及在疫情应对中的作用

(一)企业数字化建设情况

本次调查对企业价值链各环节(研发、采购、生产制造、运营管理、销售、物流运输、售后服务、广告宣传)的数字化建设程度进行了评估,受访企业基于五级李克特量表对其数字化建设程度进行评价:未开展数字化建设、30%业务数字化、50%业务数字化、70%业务数字化和100%业务数字化。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整体来看企业在运营管理、售后服务和销售环节的数字化建设程度最高,在生产制造环节的数字化建设程度最低(图2)。从企业规模来看,大型企业的数字化建设程度明显高于中型、小微型企业,中型和小微型企业数字化建设程度差距不大,但是小微企业之间的数字化建设程度表现出更大的差异(图3)。从企业类型来看,国有、民营和外资企业的整体数字化建设程度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差距,三类企业的数字化建设程度均在40%左右,外资企业比国有和民营企业略高。三类企业分别来看,民营企业的数字化建设程度表现出更大的差异,外资企业的差异最小。但是不同价值链环节的数字化建设程度存在较大差异,民营企业数字化程度较高的环节主要是运营、销售和售后服务,其生产制造环节的数字化程度低于国有企业和外资企业,外资企业在研发环节的数字化程度高于国有和民营企业(图4)。

(二)企业数字化建设程度与疫情影响的描述性分析

数字化建设程度不同的企业在疫情中受到的影响是否存在差异?我们基于前文对企业数字化建设程度的分析,综合考虑企业在研发、采购、生产制造等环节的数字化程度评分,将企业的数字化建设程度分为三类:0表示企业未在任何一个环节开展数字化建设;1表示各环节算术平均后的数字化程度评分在0~50%之间,即较低程度的数字化建设;2表示各环节算术平均后的数字化程度评分在50%~100%(包含50%)之间,即较高程度的数字化建设。我们分析了三类企业在疫情防控初期的营收表现及预期,如图6所示。从第一季度营收来看,三类企业并没有表现出显著差异。疫情初期由于经济系统性停滞的影响,企业第一季度营收普遍受到巨大冲击。从第二季度和下半年的营收预期来看,数字化建设程度较低的企业比未开展数字化建设和数字化建设程度较高的企业表现出更低的营收预期。

我们进一步考察了三类企业经营活动所受影响的差异,基于第二章第2部分的因子分析,我们对企业“硬实力”因子和“软实力”因子的李克特评分进行算数平均,得到企业的在硬实力和软实力上所受影响的综合评分,并将该评分定义为“硬实力影响”和“软实力影响”。我们对比了三类企业的硬实力影响和软实力影响,如图7所示,不同数字化程度企业在硬实力影响上表现出与营收预期相似的趋势,即数字化建设程度较低的企业在硬实力方面受到的负面影响整体上比其他两类企业更高。三类企业在软实力影响上的差别不大,但表现出随着数字化程度的升高,软实力受到的影响越小的趋势。

就应对疫情冲击来看,企业数字化建设的收益并没有表现出完全的单调趋势,数字化建设水平和收益之间更像是一种分段函数的关系。具体来说,数字化程度在50%以上的企业比数字化程度低于50%的企业在疫情中受到的负面影响越小;而数字化程度低于50%的企业与未开展数字化的企业相比,数字化程度的提高并没有带来明显的改善。这说明数字化建设的收益可能存在“门限效应”,即只有当数字化建设达到一定水平时,企业才能获得可观的回报。

(三)疫情防控初期企业采用的数字化措施及效果

疫情防控初期,企业经营活动面临不同程度的抑制,停工停产和资金压力是多数企业面临的主要问题,一些企业借助远程办公、网络销售、自动化生产等措施缓解疫情带来的负面影响,取得一定效果。问卷调查结果显示,80%以上的受访企业对数字化、智能化建设在疫情应对中的作用整体上持积极态度,认为数字化建设在协调上下游产销计划和降低人工依赖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部分制造企业反映,生产环节的数字化建设有助于企业快速调整产线,转产抗疫物资。16%的企业认为数字化、智能化建设没有作用,3.2%的企业认为起到负面作用。本次疫情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企业对数字化建设的重视,對于疫情之后是否会提高数字化、智能化投入,68.25%的企业表示会,30.16%的企业表示不确定,只有1.59%明确表示不会提高投入。

本研究进一步调查了企业对四项数字化措施(在线办公、网络销售、自动化生产线、机器替代)的采用情况和实际效果,如图8所示。在线办公和网络销售渠道是企业采用最多的数字化措施,受访企业中分别有81%和75%的企业表示使用这两项措施。但是企业对两项措施实际效果的认可度较低,表示中度或非常有用的企业比例分别为35%和23%。从整体来看,企业对自动化生产线和机器替代两项数字化措施的使用比例均不高,且对这两项措施的效果评价也较低。后续也将就制造业企业这两项措施的使用情况做进一步分析。

我们首先考察了不同规模和不同所有制类型企业对在线办公和网络销售的采用情况,如表5所示,在线办公措施的采用方面,国有、外资企业的使用比例高于民营企业;从企业规模来看,中型企业的使用比例最高,且中型和小微企业的使用比例高于大型企业,表现出更高的灵活性。拓展网络销售渠道方面,国有和民营企业的使用比例均高于外资企业,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国有、民营企业与本地网络销售平台具有更好地融合性;大型企业拓展网络销售渠道的比例明显高于中、小微企业。

其次,我们考察了制造业企业对自动化生产线和机器替代措施的使用情况,企业对两种措施的使用比例分别为47.62%和40.48%。受访制造业企业中民营企业占比很高(约为80%),这可能源于民营企业对于控制人力成本较为敏感,通过自动化改造和机器替代的方式去应对近年来不断提升的劳动力成本。另外,我们还从企业规模考察企业在两种措施使用上的差异。如表6所示,不论是自动化生产线还是机器替代措施,大型企业的使用比例显著高于中、小微型企业,小微企业的使用比例远远低于平均值,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小微企业普遍不具备自动生产线和机器替代的基础。

六、总结性评论与对策建议

(一)企业数字化建设在应对疫情冲击中的作用

疫情对微观经济运行带来巨大负面冲击,企业第一季度营收普遍受到重创,经营活动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基于本文的调查结果,虽然并未发现企业数字化建设对企业营收的显著促进作用,但是数字化建设对于减轻经营活动所受负面冲击具有一定效果。80%以上的受访企业对于采用数字化措施持有积极态度,总体来看数字化建设在疫情应对中起到的作用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就应对疫情冲击来看,企业数字化建设的收益不是一种单调趋势。对于已开展数字化建设的企业来说,数字化程度高于50%的企业在营收和运营方面受到的疫情负面影响更小,即数字化建设程度高的企业在疫情应对中表现出更强的抗逆力。而数字化程度低于50%的企业与未开展数字化的企业相比,数字化程度的提高并没有带来明显的改善。侧面反映了数字化建设的收益可能存在“门限效应”,即只有当数字化建设达到一定水平时,企业才能获得可观的回报。

第二,数字化建设在对抗疫情直接冲击上的作用有限(企业营收、经营活动),其积极作用主要体现在对企业软实力的影响上,软实力主要包括产品/服务创新、客户忠诚、员工稳定性、员工招聘等内容,企业的数字化建设程度越高,软实力受到的影响越小。

第三,数字化措施的关键性作用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1)迅速协调上下游产销计划、降低损失;2)对人工依赖降低,加快实现复工复产。除此之外,部分制造企业还反映,生产环节的数字化建设有助于企业快速调整产线,转产抗疫物资。

第四,运营管理和销售相关数字化措施的积极作用最为显著。疫情在企业复工、订单履行、商务交流和产品销售方面带来的负面影响最大。调研反映企业采取最多的措施是使用远程办公和拓展网络销售渠道,相关数字化平台的使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疫情的负面影响。

另外,从行业层面来看,ICT行业整体受到负面冲击较小,甚至有的还逆势而上。虽然ICT企业短期也普遍面临着较大的下行压力,但数字化建设带来的对冲作用对企业渡过难关起到了一定积极作用,企业对未来预期整体呈现出较为乐观态度。除ICT行业外,金融业也有着较为乐观的预期;农林牧渔、制造、批发零售、租赁和商务服务等绝大多数行业企业预期在2020年下半年恢复到去年同期营收程度;住宿餐饮、建筑和文化体育娱乐类企业预期最差,对2020年全年营收预期持悲观态度。

(二)企业数字化建设状况及疫情中暴露的短板

我們的调查问卷在相当程度上反映出当前企业数字化建设的基本状况,特别是在疫情期间暴露出的数字化建设短板,大致有以下几点。

第一,微观层面的数字化转型存在明显的结构性差异。从企业数字化发展现状来看,民营企业数字化建设程度的差异性更大,未开展数字化建设的企业仍占有较大比重,疫情之后这种结构性差异有可能进一步提高,呈现“马太效应”的趋势。从价值链环节来看,企业数字化转型整体上处于初级阶段,以运营、销售环节的数字化建设为主,其他环节的数字化程度较低。

第二,资金是中小微民营企业数字化建设的重要约束。与国有企业相比,民营企业在生产环节的数字化建设水平更低,根本原因可能是资金问题,因为生产环节的数字化建设投资规模更大。大型企业数字化水平明显高于中型企业和小微企业,也进一步印证资金不足是数字化建设的重要约束。

第三,企业普遍不具备机器替代的基础,工业互联网推进任重道远。疫情中制造业企业对机器替代措施的采用率不高,一定水平上反映了企业普遍不具备机器替代的基础。生产环节数字化水平最低,短期内工业互联网的推进和落地仍将面临较大阻力;主要原因在于网络通信基础设施、平台软件、网络安全、数字人才等配套环境和条件尚不成熟。

(三)对策建议

此次疫情是对经济运行及社会治理的一次全方位考验,虽然在中短期对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带来巨大挑战,但也给我国经济的数字化转型带来前所未有的机遇。疫情应对中数字化建设的积极作用表明,提升企业全价值链数字化水平、推动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对于抵抗非常规突发事件和经济运行的负面冲击具有重要意义。现阶段中小企业数字化水平不高、生产环节数字化改造不足等问题的核心在于,数字化建设的成本和门槛过高。当前,国内疫情蔓延势头已经基本得到遏制。在恢复经济运行秩序过程中,各级政府应加强对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的政策支持力度,着力扶持中小企业数字化建设,把握疫情带来的数字经济发展机遇。

首先,提高对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的政策支持力度。整合财税、金融、科技等方面的政策力量,鼓励企业和相关机构在疫情之后继续推进数字化建设的投入和运营,防治疫情之后出现“数字化倒退”现象。财税方面,强化财政专项资金统筹,引导各级财政资金加大对数字化转型的投入,在不同领域加强对试点示范项目的支持;探索成立企业数字化转型发展基金,推广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相关技术、平台的商业化应用。

第二,在保持数字化建设水平不倒退的前提下,将数字化建设工作在经济社会各行业中全面推进,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尽可能提高数字化建设水平,是各行业都能尽早跨越数字化建设约束门限,发挥出数字化建设在产业链协同、效率提升方面的积极作用,增强应对外部冲击的能力和韧性的基础。为此,通过普惠性的数字化建设专项补贴、税收减免等手段,切实加大数字化建设支持力度、扩大支持范围。

第三,提高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数字化建设水平-,切实缓解企业资金不足的矛盾。中小企业资金实力原本有限,而现行支持工业互联网发展的政策大多向大型企业倾斜,中小企业并没有获得相应的资金或资源。可以借鉴当年美国“中小企业创新研究计划(SBIR)”模式,专门针对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综合运用数字化建设专项信贷、数字化改造后补贴、数字化支出税前加计扣除等普惠性措施手段,降低中小企业数字化建设门槛。

第四,加大5G通信、窄带物联网(NB-IoT)、云平台等数字基础设施投入,既提振短期内投资需求,也为企业生产环节数字化转型提供配套的物质技术支撑。一是继续加快5G网络及窄带物联网的商用部署,由工业和信息化部统筹规划,协调网络运营商及各地政府创新投资运营模式,构造起超高速、低时延、万物互联的泛在网络环境,为企业生产环节和工业应用层面的联通接入提供便利;二是支持各类云平台、云存储数据中心建设,在建设用地、电价等方面给予倾斜,通过广泛可得的云计算、云存储服务,降低企业数字化转型后的数据处理存储成本;三是培育工业互联网平台及工业APP龙头企业,综合运用用户补贴、政府采购等手段助力平台企业服务推广,并降低客户企业的接入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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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act of Enterpris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n COVID-19 Epidemic Response

MA Ye-feng CAI Yue-zhou CHEN Nan

Abstract: The value and importance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have received widespread attention during the prevention and control of COVID-19 pandemic. Based on survey data, this paper performed an empirical analysis on the current status of enterpris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the role of digitalization in epidemic response.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1) There are obvious structural differences in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nterprises; 2) Digital transformation has a positive impact on the epidemic response, but its effectiveness has a "threshold effect"; 3) The positive impact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s mainly reflected in enterprises soft power, and digital measures related to operation management and sales are the most effective. In order to improve the effectivenes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 responding to external shocks, the government should strengthen policy support for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traditional industries, lower the barriers to digital transformation through inclusive financial measures and new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encourage enterprise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with a special focus on small and medium-sized ones, and seize the opportunities for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after the COVID-19 pandemic.

Keywords: COVID-19 pandemic, Digital transformation, Digitalization, Epidemic response

〔執行编辑:华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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