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阅读

费明富

女人回到家乡毫州时，正值谯城细雨如丝。女人穿过花戏楼边上的街巷，踏入临河而开的一家药店，父亲正在为病人搭脉问诊。花戏楼建于康熙年间，是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药店是女人曾经的家园，父亲是当地民间有名的中医。女人一脸疲惫，说：“爸，我回来了！”父亲抽出纸巾让女人擦拭雨水，自己继续埋头书写药方，道：“嗯，上楼休息吧！”

毫州历史上不仅有名医华佗，还汇聚了全球最大的中药材产销群，被称为世界中药之都。当地上年纪者有疾，尤喜看中医。父亲行医有德，坐诊期间，除了病人，概不理会。女人上楼入房，室内一尘不染，清爽通透。女人知道，母亲不在了，孤独的父亲常替自己收拾空房，是在等待独生女儿随时归来。女人换上干净拖鞋，往事涌上心头。

女人还是女孩时，从没想过离开亳州。女孩常常怀念药味弥漫的小家曾有的平静与温馨，父亲坐诊，母亲抓药，自己读书。母亲因交通事故去世后，父亲强忍悲痛，一个人坐诊抓药。刚读初中的女孩发誓：长大学医给父亲当助手！后来真考上了省城药学院，读了药学专业。从中学到大学的十年时光，女孩渐渐懂得：父亲没找其他女人，是因为心里白天装满病人，晚上装满女儿。女孩打定主意，毕业后就回去陪父亲，嫁也要嫁在亳州。只可惜，愿望被男孩打破。

男孩硕士毕业于女孩就读学校的医学专业，在省城一家三甲医院当医生。女孩在医院药房实习时，结识了这位师哥。纤腰瘦体的女孩如同家乡涡河边上的杨柳，迷住了省城高傲的男孩。男孩送花示爱时，女孩望着帅气的男孩，想起孤独的父亲，心乱如麻。男孩捉住女孩的手，说：“合肥到亳州才三百公里！”

恋爱关系确定，女孩先斩后奏，带人回家。父亲沉思很久，问女儿：“想好了吗？”女儿郑重地点头。男孩安慰父亲：“往后我们每个月回来看您！”父亲拿出一把当归，说：“她像她妈，气血不足，你要是爱她，跟我学点东西吧！”父亲教他做一道食补汤品，主材是当归，辅材是鸡蛋、红枣，补气补血。做法也简单，当归加三碗水煮沸，再加红枣和去壳刺孔的熟蛋，大火煮沸后转小火，炖至一碗后放红糖，温热食用，每周两次。男孩照着父亲的指导，边操作边发誓：“虽然我学的是西医，但知道她有心悸虚寒的毛病，我一定会好好爱她！”父亲转身哽咽道：“她很小就没了娘……拜托了！”男孩说“放心吧”，端着亲手熬煮的当归汤喂给女孩喝时，还吟诵了《孔雀东南飞》中的诗句：“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

女孩在父亲的牵挂声里为人妇，成了女人。男孩成为男人却没了心，尤其是评上副高，成为科室骨干后，忘了按时归家，加之常与女人错班，冷落她便成了家常便饭。女人抱怨男人很久没煮当归汤了，男人颇不耐烦，说：“自己煮！”女人受惯了父亲的宠爱，也有自己的个性，与男人吵架，必针锋相对。矛盾多了，女人开始心凉。每当男人上夜班时，女人记起老家孤独的父亲，愈觉伤心。

这一次，就是女人与男人吵架后，悄悄休假回到亳州的。

当晚，父亲做了女人爱吃的亳州粉皮，熟悉的嫩滑细腻的味道让她流泪。父亲说：“回来休息下，也好！”女人哭了，说：“好后悔离开，我想回家！”然后趴在桌上，诉说婚后的种种委屈。父亲听完，心中有数，正要安慰时，家里电话响了，是男人打来的，着急地问女人手机关机了，是不是来了这里，父亲反问：“还记得当归汤的做法吗？”男人怯怯地说：“知道。”父亲又问：“你是丈夫，要怎么做呢？”男人犹豫一下，果断地说：“明白！”

男人在次日匆匆赶到亳州，还带来了红枣和鸡蛋。女人躲在房里，拒见。父亲问男人：“真爱她吗？”男人斩钉截铁：“当然！”父亲说：“当年她坚决嫁你，如今回来却哭得伤心，为什么？”男人扑通跪下：“爸，是我让她受委屈了。”起身欲做当归汤。父亲止住男人，自己动手做了当归汤。女人在父亲劝说下，喝了汤，却仍然拒见男人。父亲问：“知道这碗当归汤的意思吗？”女人摇头。父亲说：“爸亲手做了这碗当归汤，是希望你归你的家，还要学会和丈夫和睦相处！”女人哭道：“爸，跟我走吧！”父亲摇头哽咽：“你妈的魂在这儿，我要给她做当归汤呢……”

（选自2019年10月22日《羊城晚报》，作者：大海。有改动）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章开头，女人回到家后，“父親抽出纸巾让女人擦拭雨水，自己继续埋头书写药方”，这一细节既写出了父亲对女儿的体贴，也表现了父亲工作的忘我。

B.男孩吟诵《孔雀东南飞》中含有“当归”字样的诗句，表示他当时被父亲对女儿的爱感动，决心好好地经营这段爱情。

C.父亲在电话里问女婿“还记得当归汤的做法吗”，表明了他对女婿的行为感到很不满，希望用长辈的权威，让女婿警醒，痛改前非。

D.结尾“你妈的魂在这儿，我要给她做当归汤呢……”一句，既写出了父亲对爱情的坚守，也写出了父亲在妻子去世后孤身一人的凄凉，含意丰富，值得回味。

2.文章开头“正值谯城细雨如丝”一句有什么作用？请简单分析。

3.文章第二、三段通过女儿的视角，写了她回到娘家后所看到的情况，写了她对自己当年的家庭生活的回忆。请分别概括这两段所起的作用。

4.“当归”在文中具有丰富的寓意。请结合内容，任选三个角度简要分析。

5.本文的主人公是“父亲”还是“女人”，不同的读者有不同的判断。请结合作品，谈谈你的理解。

答案与解析

1.C（“用长辈的权威”错误。父亲问女婿“还记得当归汤的做法吗”，更多的是一种委婉的提醒，希望女婿能够想起以前自己对他的教导，有所醒悟。另外，“很不满”“痛改前非”的说法，在程度上也有些夸张。）

2.①营造凄清的气氛，为作品增添一份凄美的色彩。②烘托人物心理，渲染女人孤寂哀伤的感情。

（本题考查学生对环境描写的赏析能力。环境描写的作用有营造气氛、烘托人物心理等。）

3.文章第二段：①“室内一尘不染，清爽通透”，反映了父亲的勤快，也表现了父亲对女儿的爱，丰富了父亲的形象。（②母亲不在了，“孤独的父亲常替自己收拾空房，是在等待独生女儿随时归来”，交代了父亲是独自生活，表明女儿感受到了父亲的孤独和对爱的渴望，为结尾写女儿要带父亲一块儿走做了铺垫。

文章第三段：①通过女儿的回忆，当年自己家庭的温馨，与如今自己家庭的清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突出了女儿的孤独和忧伤。②父亲没有找其他女人等情节，一方面表现出父亲对女儿深切的爱，另一方面也表现出了父亲对妻子的深情，使得文章结尾父亲说出“你妈的魂在这儿，我要给她做当归汤呢……”显得更加自然而感人。③写女孩上初中，决定“长大学医给父亲当助手”，后来又“读了药学专业”，表现出女儿孝顺、懂事，与父亲感情很深。④交代了女人过往的生活经历，使作品内容更完整，情节更曲折。

（本题考查学生对作品重要段落作用的理解能力。解答此类试题，一般要抓住段落中的关键语句，从塑造人物形象、表达情感、揭示主题等方面分条进行概括。）

4.①“当归”是著名的中药材，父亲用它煲汤，帮助妻女补气血，它是亲情的象征。②男孩向女孩承诺“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可见，男孩口中的“当归”象征着爱情的誓言。③父亲教男孩做以当归为主材的食补汤，可见，“当归”寄寓着父亲对女儿的关爱和祝福，对男孩善待女儿的期待。④女人与男人争吵，回到父亲身边后，父亲亲手给她做当归汤，劝她回家，“当归”蕴含着父亲对女儿的教导。⑤“当归”涉及文中两个家庭的感情生活，是爱情的象征。（以上任选三点即可）

（本题考查学生对文中重要意象的把握和理解能力。首先，要透彻理解文章所表达的主题。其次，要从表达情感、文章主旨等角度来理解意象在文中所具有的寓意。解答时，可以选择自己最有把握的角度，言之有理即可。）

5.主人公是父亲。①父亲是连缀女婿和女儿的纽带，他提醒女婿，劝慰女儿，在小说情節构建方面起着核心作用。②父亲是小说着力塑造的人物，文章不仅对父亲进行了大量的正面描写，还通过女儿的视角，展现其形象。③父亲是作品中形象最为丰满的人物。他做事识大体，有分寸，有主见，敬业本分，关爱家人，重情重义，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主人公是女人。①女人是文章着墨最多的人物。②文章的情节主要围绕女人展开，靠女人推动。文章围绕女人的出嫁、婚后受冷遇、归家等，写出了两个家庭的故事。③女人的形象很丰满，塑造得很成功。她孝顺父亲，重视家庭，既温柔又有个性，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本题具有综合性和创新性，考查学生对小说中人物形象的理解和赏析能力。开放性的题目，无论选择哪一方面作答，都要言之有理，能够自圆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