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时期西王母形象的演变

2020-10-21 11:18杨璐
青年生活 2020年24期
关键词:两汉西王母山海经

杨璐

西王母形象最早见于《山海经》中,属于中国原始神话传说中的女神。至两汉时期,西王母形象为之一变,被赋予了人的特征和仙的职能,逐渐仙化。通过对西王母形象的研究,有助于我们把握中国原始神话的仙化历程,对我们研究神话的继承与传播有重要意义。西王母又称:太华西真万炁祖母元君、九灵太妙龟山金母、太灵九光龟台金母、瑶池金母、金母元君、西灵圣母、金母、王母、西姥等,《枕中书》曰:“木公、金母,天地之尊神,元气炼精,生育万物,调和阴阳,光明日月,莫不由之。”

王母是中国神话中掌管不死药、罚恶、预警灾厉的长生女神。一部分学者认为西王母是古人神化的始祖女神。

在道教神话中,西王母是女仙之首,主宰阴气、修仙的女神,对应男仙之首东王公。是生育万物的创世女神,全真教的祖师。 [1]

晚期多将西王母奉为婚姻、生育、保护妇女的女神,并大量在民间传说、小说戏曲中出现。

许多古籍及传说中都有关于西王母的记载。商代的《归藏》对照西周的《周易》,可知王母拥有不死神药。《竹书纪年》中,西王母的形象是一位雍容的女帝王形象。《山海经》中的形象则是:“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狌,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墉城集仙录》则称虎身是西王母使者西方白虎之神。

中国的原始神话出现很早,但由于中国的历史意识与宗教意识发展较早,大多神话故事多在传播过程中被历史化和仙化了,因此其原貌多不可考。西王母形象便是这神话的仙化过程中中重要的形象之一。从《山海经》中半人半兽的神祗,到《汉武内传》中风姿绰约的女仙,演进之迹甚明。

一、汉前西王母形象

早期对西王母形象记载较为详细的应数《山海经》: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燃。有人戴胜,虎齿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大荒西经》)

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西山经》)

首先,从西王母自身的形象来讲,“人面虎身”、“戴胜”、“虎齿豹尾”,便是她最鲜明的特点,这便确立了她半人半兽的神祗形象。其次,从西王母所处之地来看,前有赤水,后有黑水,弱水之渊在下,炎火之山在外,在这种恶略环境下生存的物种,必然非人。另外,昆仑山是中国古代神话的一个中心,是众神所在,根据顾颉刚先生的观点,中国神话可大致分为两个系统:昆仑系统和蓬莱系统。《山海经》中也有大量关于昆仑神话的记载,西王母居住在昆仑之丘,正是其神性特征的体现。再次,从西王母的职能来看,《山海经》说她“司天之厉及五残”,“厉”通“疠”,即瘟疫、恶疮的意思,所谓“五残”,《史记·天官书》有载:“五残星,出正东东方之野。其星状类辰星,去地可六丈。”张守节注曰:“五残,见则五分败毁之徵,大臣诛亡之相。”故五残为灾异之星,西王母便是掌管瘟疫与灾异之凶神。

除《山海经》之外,先秦时期记载西王母形象的典籍还有《穆天子传》,这便标志着西王母形象逐渐从神话传说中走出来,开始步入小说家的视野。

乙丑, 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 西王母为天子谣, 曰:“白云在天, 山陵自出。道里悠远, 山川间之。将子无死, 尚能复来。”……西王母又为天子吟, 曰:“徂彼西土, 爰居其野。虎豹为群, 於鹊与处。嘉命不迁, 我惟帝女。彼何世民, 又將去子。吹笙鼓簧, 中心翔翔。世民之子, 唯天之望。

《穆天子传》中的西王母仍然是以女神形象出现的,但较之《山海经》来讲,此时的西王母与穆王吟诗对答,彬彬有礼,自是气度不凡,从外形上来看,西王母已经由之前的“蓬发戴胜”的野蛮形象转变为雍容华贵的文明形象,其人性特征大大加强。从职能上来看,《山海经》中“司天之厉与五残”的凶神形象也被弱化,由温文尔雅的帝女形象所取代。并且在《穆天子传》中,出现了瑶池这个地点,后世道教仙话中的瑶池仙境便由此脱胎,呈现出西王母从女神形象逐渐仙化的趋势。

综上所述,汉前的西王母形象就已经开始逐渐演进,人性化,文明化特征逐步显露,但总体来讲,《山海经》与《穆天子传》中的西王母形象神性色彩仍然较强。

二、两汉时期西王母形象

两汉时期是西王母仙化的重要节点,这也是与当时盛行的求仙访道的风气是密不可分的,这一时期的西王母形象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转变:

首先,从职能上来讲,西王母由掌管瘟疫和灾异的凶神转变成了掌管不死之药的的神仙,这也是西王母仙化的一个重要表现。西王母与不死药之间的联系早在先秦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山海经》中便有关于不死药的记载:

开明北有视肉、珠树、文玉树、玗琪树、不死树。(《山海经·海内西经》)

此处的开明指的是昆仑山上的开明兽,不死树便是生存在昆仑山之上,加之昆仑山又是西王母居所,她掌握着生杀灾异大权,故而人们自然而然就将不死树与西王母联系起来了。战国时期《归藏》有载:“常娥以西王母不死之药服之, 遂奔月。”到了两汉时期,又有《淮南子》:“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 嫦娥窃以奔月, 怅然有丧, 无以续之。”张衡在《灵宪》中又加以敷衍,使其更加完整。

与不死药类似的,两汉时期出现了蟠桃这个意象,这便是后世小说中蟠桃园的原型,也是与长生求仙息息相关的事物,在《汉武帝故事》和《汉武帝内传》中都有体现。

两汉时期西王母职能的转变与当时的社会背景是有着密切的关系的,这一时期道教逐渐兴起,并且得到统治者的大力支持。汉武帝在位期间,盛宠李少君、栾大等方士,并且兴修宫殿,大兴祭祀,以招引神仙。《汉书》有载,汉武帝曾数次出海求仙,但都未果,于是便另辟蹊径,据《史记·封禅书》记载,汉武帝在位期间曾六次到泰山封禅,希望借助封禅的道路成仙。期间派往各地寻找不死药与神仙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汉武帝在追长生方面的热忱甚至更胜于秦始皇,上行下效,这就造成了两汉时期对于长生之法史无前例的疯狂追求,那么与长生、不死药紧密联系的西王母形象,自然就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对象,这才有了西王母形象到汉代时期职能的一系列改变。

其次,从外貌上来讲,西王母自《山海经》中“蓬发戴胜”的凶神形象,一变为《穆天子传》中彬彬有礼的帝女形象之后,到两汉时期再变为了雍容尊贵的女仙形象。这在《汉武故事》里就已经有了初步体现:七月七日,上于承华殿斋,日正中,忽见有青鸟从西方来。……是夜漏七刻,空中无云,隐如雷声,竟天紫气。有顷,王母至,乘紫车,玉女夹驭;戴七胜;履玄琼凤文之舄,青气如云;有二青鸟如乌,夹侍母旁。

相比《穆天子传》来讲,这里对于西王母的描写就相对

来讲比较直接了,多了一些正面的外貌描写,“乘紫车,玉女夹驭;戴七胜;履玄琼凤文之舄,”这时的西王母已经完全脱离了半人半兽的原始形象,变得雍容华贵,形象生动。到了《汉武帝内传》的时候,作者使用了大量的笔墨来渲染西王母的外貌特征,使其进一步详细化:

王母上殿,东向坐,著黄锦袷襡,文采鲜明,光仪淑穆。带灵飞大绶,腰分头之剑。头上大华结,戴太真晨婴之冠,履元琼凤文之舄。视之可年卅许,修短得中,天姿掩蔼,容 颜绝世,真灵人也。下车登床,帝拜跪,问寒温毕,立如也。

相较之前,《汉武帝内传》中对于西王母的衣冠配饰进行了详尽的描写,此时的西王母衣着华贵,容貌美丽,排场浩大,地位尊崇,活脱脱一个贵气的美妇人形象,与后世道教仙话中的西王母形象已经基本吻合,至此,西王母彻底由半人半兽的远古神形象,转变为尊贵从容的道教仙形象。

最后,西王母身边的随侍、生存环境、以及周边也有所演变。道教讲究阴阳调和,因此,在西王母逐渐仙化之后,便出现了作为西王母的配偶神而存在的东王公形象,这在《神异经》中有所记载:

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圆如削。下有回屋,方百丈,仙人九府治之。上有大鸟,名曰希有,南向,张左翼覆东王公,右翼覆西王母。背上小处无羽,一万九千里。西王母岁登翼,会东王公也。

除此之外,在《山海经》中便存在的为西王母取食的青鸟形象,到了汉代之后也有所改变。在《汉武故事》中,青鸟形象虽然本身未有多大变化,但是其职能已经从为西王母取食,变成了西王母驾到之前的信使。到了《汉武帝内传中》,青鸟形象甚至消失了,原本在《汉武故事》中“夹侍母旁”二青鸟,变成了两位“服青绫之袿”的侍女。

总体来讲,两汉时期的西王母形象已经完全仙化,后世西王母故事中的许多情节与意象在两汉时期都已初具雏形。造成这一重大转变的原因除了政治因素之外,最重要的应该是我国古代先民对于生命的敬畏,上升为对于不死的不懈追求,从而促进了西王母形象的传播与演变,最后在明清小说《西游记》中达到了高潮,成为人们耳熟能详的王母娘娘。

参考文献:

[1]丁帅芳.两汉至明清小说中西王母形象的演变情况[J].文学教育(下),2017(07).

[2]王秀妍.两汉时期西王母形象的仙化[J].湖北工程学院院报,2017(35).

[3]周丹.先秦文献所见“不死药”略述[J].黑龙江史志.2010(19).

[4]王秋萍.从西王母形象的演变看古代社会生活的变迁[J].南昌师范学院院报,2017(38).

[5]赵地梅.西王母与不死药--论汉代西王母崇拜热的成因[D].四川师范大学,2015.

[6]李紹馨.“嫦娥奔月”神话探析[J].现代交际,2018(13).

[7]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中华书局,2016.

[8]余莲凤.女娲、西王母和观音的原型形象分析[D].山东大学,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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