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嘉嘉
摘 要:图形背景理论是认知诗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理论。本文在图形背景理论的基础上,分别对中西的两首现代诗歌代表,从词汇、句法结构和语篇情感三个方面进行解读分析。本文这一分析,重点证明了图形—背景理论对有意象存在的诗句的强大解释力,也是对认知诗学实用价值的再一次尝试。
关键词:图形背景理论 现代诗歌 认知诗学
引言
近些年来,国内外对诗歌的研究如雨后春笋冒出头来,而中国的古诗词也因为其意蕴丰富,精简凝练而颇受学者们欢迎,所以从语言学的各个角度,如语用学、认知语言学、文体学等方面对古诗词的研究也愈演愈烈。但是新时期以来,在西方语言哲学转向的影响下,现代诗歌研究逐渐在语言学、语言哲学、语言理论等方面进行深入研究,运用语言学理论分析现代诗歌俨然成为一种趋势。(刘翠莹2018)现代诗歌语言贴近平常口语,且更易理解。不仅在中国如此,在国内也是一样。本文将基于图形背景理论,以《再别康桥》和《雪夜林边小驻》为例,从认知诗学和图形背景理论的概念介绍开始,再从不同方面对这两首诗歌进行解读和分析,希望能够丰富现代诗歌的研究,并能为之后的研究提供一些新视角。
一、认知诗学和图形背景理论
认知诗学,相比于一般诗学,则更加强调从读者个人的角度出发,研究文学作品如何通过读者的认知反应来达到预期的效果。而图形背景理论是认知诗学中的一个重要思想,以认知凸显观为基础。这一部分将对这两個本文设计的主要概念进行简单介绍,包括其发展以及研究历程等。
1.认知诗学
近年来,我国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认知诗学研究。(刘立华,刘世生 2006)最早提出认知诗学这一研究术语的是以色列学者Reuven Tsur。Tsur明确指出:认知诗学是运用认知科学提供的工具研究文学的一种跨学科分析方法。(苏晓军2009)但是后来也有学者提出,认知诗学是认知科学的一种形式, 又是另一个独立的学科。这个学科不仅仅是认知语言学在诗歌研究上的运用,还涉及认知心理学、文体学、文学批评等领域。
而在国内,随着认知科学的发展, 认知诗学成了一门具有广阔前景的学科, 不断走向成熟。(苏晓军 2009)认知科学和诗学的跨学科发展也成了热门。人们用新兴的认知诗学,从认知的角度来对过去的诗歌进行研究,从一些新的理论视角出发,发掘出诗歌当中蕴含的独特意义,如认知理论当中的图形背景理论[1]。
2. 图形背景理论
丹麦心理学家爱德加·鲁宾( Rubin) 1915年提出了“焦点”和“背景”这对术语( figure/ground) ,并创作“脸与花瓶幻觉图”( face / vase illusion) ,用以描述人类在视觉感知时焦点和背景的关系。鲁宾认为: “焦点”是突出的实体,是我们感知到的事物; “背景”则是尚未分化的、衬托焦点的东西。( 李福印2008: 307)是Talmy 这一认知语言学家最早引入了焦点和背景这两种基本认知概念,也是Talmy第一个用焦点背景理论来解释空间关系,他认为焦点是一个移动的或概念上可移动的实体,它的路径、位置或方向被认为是一个变量,相关的问题就是这个变量的具体的值。而根据完形心理学家的观点,焦点和背景的选择一般遵循“普雷格朗茨原则”,也就是说,小的物体、容易移动或者运动的物体通常被选作焦点,换而言之,凸显程度较高,需要以一定情景推出来的实体往往是焦点[2]。
认知诗学借用了图形背景理论来分析文学文本,如诗歌、小说等,提出了图形和背景是文学文本研究所应关注的基本特征这一观点。图形之所以成为图形而不是背景是因为通常来说图形具有以下的一个或几个特征使其更加凸显: 图形本身是完形结构,具有清晰可辨的边界使其从背景中分离;图形的可移动性与相对静态的背景相关; 图形在时间上或者空间上优先于背景; 图形是背景的一部分,但是与背景分离,或图形逐渐从背景中分离出来成为图形; 图形相对于其他视图或者文本更加具有具体性和吸引力; 图形居于背景之上或者之前。通常来说,文学中的图形和背景是相对固定的,但是图形和背景也会进行转化。(李良彦 2012)
二、《再别康桥》和《雪夜林边小驻》
在中西方的近现代诗歌中,本文分别选择了《再别康桥》和《雪夜林边小驻》这两首诗歌来进行解读分析。中文诗歌选择了《再别康桥》,这是现代伟大诗人徐志摩所有诗歌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首诗歌;而《雪夜林边小驻》这一诗也是西方现代诗歌中极具代表性且有名的一首。这两首诗歌都因为诗人描述的美丽景色和诗人所处此景中阐发的特殊的情感的交融而独具特色。康桥夜景和雪夜之景,这两者都让诗人产生了特别的情感,同时诗人也通过两首诗歌抒发了出来。而这两首诗歌作为中西方诗歌的两个例子,将在本文中进行解读和分析。
《再别康桥》是诗人徐志摩最具代表性的一首诗歌,而康桥时期也是徐志摩一生的转折点。《再别康桥》这首诗歌不仅仅在文学史上,就连对诗人本人来说,也是十分特别的存在。全诗主要立于作者即将离别康桥的感情基调上,语言处处流露出作者的依依惜别的深情。虚实相间的手法,一幅幅动态的画面,唯美的意境,每一处景色都蕴含着作者对康桥的爱意,对即将离别的无限感慨,所以此诗成了徐志摩的经典诗歌之一[3]。
《雪夜林边小驻》(Stoppin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ing )一诗的作者是弗罗斯特。诗人路过树林边,被雪景吸引所停步。眼前的雪景如此真实,那么完美而静谧,和诗人向往中的世界那么相符。此处的景色在诗人眼中不再仅仅是大自然的美丽景色,而是一个可以让诗人远离尘世,远离喧嚣和骚动的理想世界。也正是这一个完美的理想世界让诗人驻足于此,甚至流连忘返。诗歌后两节,诗人的矛盾逐渐步入高潮部分。尘世的责任与牵挂,理想世界的平静和无拘无束,让诗人陷入两难。就连马儿都开始提醒诗人尽快离开。而在诗歌的最后一节中,诗人的理性终于战胜幻想,带着遗憾,骑着马儿离开了雪夜的树林。整首诗韵律整齐,节奏步步加强。但是诗歌描写的美丽景色却似乎并不是完全充斥着愉快。景色背后,是作者的沉思和忧伤,是作者对被迫离开理想世界的无奈和遗憾[4]。
三、图形背景理论视角下的诗歌解读
图形背景理论在语言的解释力上起着很关键的作用,那么在诗歌的解读上也是如此。本文从中西方诗歌中各选择一首《再别康桥》和《雪夜林边小驻》,基于图形背景理论,从词汇、语篇和句法结构不同方面来对这两首独具代表性的诗歌进行解读和分析。诗歌中的意象多构建为图形以突出诗人情感,而随着认知视角由意象转化为情感,意象构建为情感寄托的载体,此时意象在情感这一认知视角下转化为诗歌的背景。
1.词汇层面
图形背景理论可以通过诗歌中的介词、动词、形容词等来体现。在词汇层面上,图形背景理论多通过介词、名词等成为诗歌中的焦点,焦点聚化成图形,其他物体名词则作为参照物,成为背景,起到凸显焦点图形的作用。如在《再别康桥》一诗中,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在这一小节诗当中,诗人要描写的焦点是名词“金柳”,但是又将其比作“新娘”和“艳影”,从中可以看出名词是图形背景理论中多占据焦点位置的一类词性。 “夕阳”“波光”这样美好的景色,只能成为“新娘”和“艳影”,也就是焦点“金柳”的参照物和背景,用来凸显诗人要对“金柳”这一植物的重点描写和位置说明。根据图形背景理论可知,大的不易移动的物体多充当背景,如“夕阳”“波光”,而此处的介词“中”也说明了这一焦点背景关系。另外“柳”在中国文化中通“留”,这里也间接表达了诗人对康桥的依依不舍和不愿离去的悲伤。而在下一节中,诗人的焦点由“金柳”转到“青荇”“水草”[5]。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这一节中,“青荇”“水草”相比于范围大且没有确定边界的“水”和“柔波”而言,比较突出,所以成了焦点。在水底和柔波里招摇的“水草”和“青荇”似乎也在招呼诗人留下来,康桥是如此的宁静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无疑更增加了诗人离别前的惆怅和愁思,引发出“在康桥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之言。此处的“水”和“柔波”的透明色和“青荇”“水草”的绿色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加凸显了图形和背景这两者的关系和角色。
在《雪夜林边小驻》这首诗歌里面,诗人描写景色时也有相同的图形和背景体现。
Whose woods these are i think i know.
His house is in the village,though;
He will not see me stopping here
To watch his woods fill up with snow.
在这一部分中,树林(woods)是这小节诗的一个焦点,而积雪“snow”农舍“house”小镇“village”都是突出woods的参照物和背景。这里的介词“in”“with”都能够表明图形和背景的关系。woods(树林)也是诗人这首诗歌中的一个重要意象。在这第一节中,诗人写道自己赶路中路过树林,被雪夜树林的美丽景色诱惑而在这里停下。诗人在这雪夜的林边沉思。眼前的景色安静而孤寂,远离嘈杂尘世的纷纷扰扰,就和诗人心中的幻想世界一样。
Between the woods and frozen lake,
The darkest evening of the year.
在这两句诗当中,焦点由上一节当中的woods转换成了the darkest evening,石林和冰洁的湖滨成了参照物,也就是背景。在树林和湖滨当中,静谧的雪夜成了诗人眼中的焦点,而诗人的情感也由之前单纯被雪夜的美景诱惑,到现在看到如此静谧,又不受尘世纷扰的雪夜树林,内心产发出对着眼前完美而神秘的自然美景世界的无限向往。
2.句法结构
“就认知语法而言,在一个由主謂宾构成的简单句当中,主语即是图形,宾语则为背景,动词表示二者之间的关系。句子的凸显部分一般是主语,因而自然成为人们较为注意的部分,即图形。选择不同的部分做主语,其结果是在认知上产生不同的图形”。也就是说一个简单句里面,作为焦点图形来被描述的一般是橘子的主语,而在《再别康桥》中,诗人使用了倒装句,将其他成分移到了主语前面,取代了主语的焦点位置。
在《再别康桥》这首诗歌当中,首先诗人倒装句的运用很有特点。“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这两句都用的是倒装的结构。诗人将“轻轻地”和“悄悄地”放到了句首的主语和谓语的位置前面,以此来凸显这两个修饰的副词。而这两个词在一定程度代表的是诗人对康桥这个地方的不舍和依恋,诗人来时和离开时都是 “轻轻地”“悄悄地”,不愿意惊动一草一木,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在康桥待久一些[6]。
在第二首诗歌中,也有同样的倒装结构。
Whose woods these are i think i know.
His house is in the village,though;
这里的I think I know才是句子的主语,可是被诗人放在了whose woods these are后面,用来突出图形也就是雪夜中的树林,诗歌中的主语不再成为最凸显的焦点。这样的倒装经常用在诗歌当中用以押韵或者强调突出某一作者要突出之物。
3.语篇情感
从语篇情感上来说,两首都是写景抒情、情景交融,通过景色的描写抒发诗人情感的诗歌。诗歌通过一系列意象的描绘凸显诗人的情感,完成认知的更深层次的加工。
《再别康桥》通过对康桥的各种景色的描写,也通过不同焦点的变化,让读者置身于不同的环境转换之中,从而能够感觉到诗人情感的变化。在徐志摩爱情诗歌中,意象承载了诗人对自由和爱情的追求与渴望。在这一认知层面上,意象是情感的载体,意象转化为诗歌背景,情感是诗歌的焦点,构建为诗歌的图形。(刘翠莹 2018)诗人通过描写意象来表达自己内心对康桥的依恋和不舍,意象承载情感,通过认知加工,情感构建为诗歌的图形,而意象则成为诗歌的背景。在诗歌的二三四五节当中,诗歌的焦点从“金柳”、“青荇”转到“天上虹”“青草更青处”,情感也从对康桥的情意和不舍,转到他对离别的惆怅和最后对往昔生活的回忆和告别。诗人描写的这些康桥的点点滴滴和美丽景色从焦点成为背景,而诗人的情感最终化成图形,成为焦点。在情感这一认知层面上,意象转化为背景,情感升华成图形,两者情景交融,为读者描绘出一副独特的康桥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