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云南的京剧工作者们陆续创作出了《阿黑与阿诗玛》、《多沙阿波》、《黛诺》、《佤山雾》等一系列具有云南本土色彩的京剧作品。这些作品对云南土题材进行发掘,通过对这些作品的研究将这些作品大致分为对少数民族传统故事的改编和以少数民族为主体创作的新故事两类,分别对这两类进行探究,一方面是探究作品之后的时代思潮变化,另一方面也是通过对这些作品的分析读解来给予当下戏曲创作中如何处理艺术与时代的关系、如何为传统注入新的生命力、如何创作出更好的反应时代的作品一些思考、经验或教训。
关键词:云南京剧;民族題材;改编剧
京剧是中国戏曲中在全国范围内最具影响力的剧种,从1902年郑文斋、李少白创建的泰洪(1)班开始,京剧在云南已有100多年的历史。在这100多年中,不仅涌现出一批像刘奎官、关肃霜、金素秋、裘世戎等戏曲名家,还演出了如《铁弓缘》、《黛诺》、《通天犀》、《走麦城》等在全国有影响力的剧目,其中《黛诺》、《佤山雾》、《阿黑与阿诗玛》、《凤氏彝兰》、《白洁圣妃》等剧目因其鲜明的民族特性在云南京剧乃至全国京剧中独树一帜,成为云南京剧的一大特色。云南京剧自身的特色主要包括两个方面,其一是艺术家们注重在舞台呈现上展现出云南的地方特色,如《黛诺》中吸收、融合了云南民歌唱腔的“南梆子”;其二是对戏曲文本的研究,对云南本土题材的发掘,云南本土题材的重要一部分便是民族题材作品的演绎,这也正是本课题要研究的部分。
对于云南京剧少数民族题材剧目的研究,多见于一些研究云南京剧的概述类文章或个案研究。前者如胡耀池的《祖国西南边疆的京剧之花》、郭思九的《京剧艺术与地方民族文化》、金重的《云南京剧个性一议》、罗松的《横看成岭侧成峰——关于云南京剧的一些思考》,后者如金重的《云南京剧的新探索——京剧<凤氏彝兰>观感》、罗仕祥的《看<凤氏彝兰>“移步不换形”》。同时,还有一些研究者以艺术家为中心论述了其少数民族题
材戏剧创作,如方冠男的《关肃霜民族题材现代戏之管窥》、陈本仁的《胡春华:云南京剧民族风情的守望者》。整体来讲,这些研究或多或少的涉及到云南京剧民族化题材的相关内容,但都集中于对关肃霜个人及其剧作的研究,较少有对云南京剧民族化题材剧目的整体梳理和比较研究,这正是本课题着重研究的地方。本文依托于《黛诺》、《佤山雾》、《阿黑与阿诗玛》、《凤氏彝兰》、《白洁圣妃》等具有云南民族特性的京剧剧目,探究云南京剧中少数民族题材作品的创作特色以及对当下戏曲创作的启发。
受地理人文环境的影响,多民族聚居的云南地方曲艺和歌舞有着较好的发展,特别是十七年期间,云南的花灯、滇剧等地方曲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发荣景象。在这一时期,随着人口的流动,京剧在云南地区的传播和发展也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京剧于光绪末年进入云南地区,经历了由昆明向四周发展的传播过程,演唱的剧目也由传统《贵妃醉酒》、《空城计》等转为宣传抗日的新编京剧。运用京剧艺术来反映云南少数民族生活,始于金素秋和吴枫夫妇1953年根据民间传说改编的京剧剧目《阿黑与阿诗玛》,这为云南京剧反映边疆少数民族人民生活迈出了第一步,对后期京剧在云南的传播和发展起到了不可忽视的启示作用。
将传统少数民族故事改编成京剧,在传统叙事的内核下,变换了新的呈现方式。用京剧的外衣包裹地方民族特色,反映少数民族人民的思想、情感生活、精神面貌等,既契合了本民族人民的审美,同时又促进了京剧在当地的传播。将京剧中注入云南的民族特色,不能简单的理解为服装、化妆、道具、布景等外在条件的民族特色体现,更重要的是表现在民族情感、人物理想和愿景的表达上。
回溯云南京剧中的少数民族题材作品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其一是对少数民族传统故事的改编,如《阿黑与阿诗玛》改编自彝族史诗《阿诗玛》,《白洁圣妃》的故事来源于大理白族白夫人的传说;其二是以少数民族为主体创作的新故事,如关肃霜主演的曾在全国颇具影响力的《黛诺》就描绘了德宏景颇族姑娘黛诺从饱受压迫到走上革命的经历。这两种对少数民族题材的戏剧演绎方式不仅是云南京剧的个案,也是至今为止民族题材戏剧作品创作中最常见的两个方向。
1953年吴枫、金素秋夫妇创作了《阿黑与阿诗玛》,这是第一次将云南少数民族的生活以京剧的形式呈现在舞台上。京剧《阿黑与阿诗玛》创作早于与黄铁、杨知勇等人第二次整理的民间叙事诗《阿诗玛》,这一整理版本与京剧版本在故事内容上出入不大,只是在京剧中,阿黑与阿诗玛是恋人关系,热布巴拉也成为当地官员,强行带走了阿诗玛。阿黑和阿诗玛都是自由的化身,他们所代表的劳动人民在与地主阶级斗争时不屈不挠、不为强权所压迫,更符合新中国成立之初的政治环境。在将撒尼民间叙事诗改编成京剧时,加入了传统的民间流传的诗句,例如,“热布巴拉心肠坏,门前种树花不开,纵然有花蜂不采,蜜儿虽甜蜂不来。”“阿着底地方出彩霞,格路日明家,出现一朵花。刚生下的孩子,就会望妈笑,三天起名阿诗玛。”将独具特色的云南故事融入当时中国大的政治环境中,既有利于表现地域特征和民族特色,同时也推动了京剧随着时代进步而不断的发展、创新。阿黑与阿诗玛为了自由、为了幸福与地主阶级进行了不屈的抗争,他们替封建时代的青年男女发声,向不合理的封建婚姻制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最后以阿诗玛化为石像向广大青年人提出了呼吁。
具有地方民族特色的作品,在进行改编和再创造的过程中,因其特有的特有的地域特色,作品在呈现时总会凸显本民族的风格、特点、文化,烙有本民族的烙印。随着历史时代的轨迹,时代发生改变,这些具有本民族特征的作品再次被演绎时不可避免的也会烙上时代的烙印。京剧《阿黑与阿诗玛》改编创作与建国初期,为了颂扬劳动人民敢于向地主阶级进行斗争,为了彰显民族团结,再故事情节上做了适时的调整。阿黑为救阿诗玛,将箭射中了热布巴拉家的神牌上。在撒尼风俗中,山洞石崖上放置的是他们三代以上祖宗的牌位,是他们最尊敬的。阿黑射中热布家族的牌位也代表了地主阶级的推翻。根据同一叙事长诗改编的电影《阿诗玛》就弱化了这一情节,取而代之的是对阿黑与阿诗玛两位青年男女间纯洁、坚贞爱情的刻画,为了渲染二人的爱情,在影片的前半部分还加入了笛歌、对唱等情节。电影《阿诗玛》创作于1964年,中国正在由站起来向强起来转变。整部影片运用了许多充满美感的镜头来刻画石林、长湖的美景,以及突出表现撒尼姑娘阿诗玛的美丽、善良、勤劳的形象,与其说是一部叙事电影,不如说是一部载歌载舞的民俗纪录片。由此可见,即使是同一民族的传统故事,也不是一陈不变的,总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产生变化。在进行艺术创造时,既要保持故事原有的民族性同时还要彰显时代特色,才是符合观众审美的,才是大众所喜闻乐见的。
《多沙阿波》、《黛诺》、《佤山雾》等剧作是以少数民族故事为题材创作的作品,和《阿黑与阿诗玛》、《白洁圣妃》等改编剧相比,故事不具熟识度,更考验创作者的艺术创新能力。1963年上演的《多沙阿波》是关肃霜编演的第一个反映云南少数民族的剧目。剧中的主人公椰枝,是位哈尼族的女英雄,在哈尼人民准备欢庆传统“苦扎扎”节的时候,土司派兵向寨子的村民收取节礼,并打死了阿尼的母亲。在椰枝的带领下,寨子的村民奋起反抗,杀死了土司管家,占领了土司衙门,椰枝也被尊称为“多沙阿波”。随后因内奸的出卖,椰枝的义军被土司搬来的救兵袭击,最后隐入山林,继续与土司战斗。关肃霜在进行创作时,从哈尼族人民生活出发,在传统京剧程式上进行了创新,吸收了哈尼族的传统舞蹈和摔跤,在唱腔上不仅借鉴了传统戏《打焦赞》,同时也融入了哈尼族民间旋律。周总理在观看《多沙阿波》后表示:“京剧演现代戏是新事物,我们应该爱护、扶植,新生物的生命力是最强的。”(2)《多沙阿波》讲的是哈尼族的故事,反映的是哈尼人之间的矛盾。建国初期的云南边境地区还未完全稳定,《多沙阿波》反映的就是少数人民与封建敌对势力的斗争。
剧作家在进行创作时需要深入生活,对所创作的少数民族的生活有着深刻的感受和体验;需要了解观众心理,所创作的作品能够表现人物思想情感与观众产生共鸣;需要紧贴时代步伐,用剧作展现社会问题;需要了解京剧唱腔特点,在创作时协调好民族故事与传统艺术形式的关系。这些无疑给剧作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做到地域性、民族性、时代性、艺术性相统一。
一個剧种在另一地区重新生根发芽需要优秀的艺术人才,也需要优秀的剧本。不论是对传统少数民族故事的改编,还是对少数民族故事的新编,都需要大胆的革新与创造。在进行艺术创作时,需要处理好少数民族生活与传统京剧程式的关系,个性鲜明的民族人物与戏曲行当之间的关系。
1964年关肃霜在创作《黛时》时,就曾深入景颇山,在与景颇人民一起劳动、谈心中了解景颇族的民族风俗和生活习惯。关肃霜在刻画黛诺这个人物时,才能够运用传统的京剧程式化的表演来为新的生活服务。在《黛诺》中有一场戏,黛诺为了躲避雷家人的追赶,跑到了景颇山里,并借着树干和草丛进行躲藏。要想表现出黛诺是在景颇山的树丛,就不能做圆场、劈叉等程式化的表演,与人物所处的环境不符。关肃霜在创作时就创造了一段在崎岖商路上奔走,在树后丛间躲藏的技巧。要想解决好少数民族生活与传统京剧之间的关系,必须要深入少数民族生活,坚持始终以表现传统少数民族生活出发,活用传统京剧的形式,不能为了符合艺术形式而改变传统少数民族的生活习惯。
关肃霜主张“要有行当,又不是行当”。在塑造黛诺这个少数民族女性形象时,既注意到了行当的共性,同时又没有受到行当的束缚。黛诺融合了青衣和花旦和武旦的表演,将景颇族妇女的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在京剧中,根据人物的性格和外在形象的不同,将人物进行概括分类形成了不同的行当,在京剧艺术表演中,每一种行当又逐步形成了一套相对固定的表演程式。京剧在云南落地、生根、发展,云南艺术家既注意到了不同京剧行当的特点,同时又没有受到行当的约束。在京剧创作中活用京剧角色的行当划分,根据剧中角色的性格特点进行了艺术上的创造,对传统京剧的行当进行恰如其分的创新运用,使所创作的新的京剧台本符合人物性格、民族风俗。在传统京剧的基础上对云南京剧进性革新和创造,要以本民族的生活和人物位需要,彰显京剧的地域特色,恰当的运用京剧的传统,绝非简单的照搬。
京剧流传入云南,引发了京剧在边疆云南少数民族的发展传播。在云南这块独特的土壤滋润下,加之云南艺术创作者对本地题材的改编、创作,无疑成为推动京剧在云南发展的一股强劲的力量。云南京剧在地方化的过程中,通过对少数民族题材的演绎给研究者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研究样本,那就是具有地方特色的戏曲与时代的关系。一切的艺术作品都不免会打上时代烙印,通过对这些剧目的比较分析,一方面探究了作品所处的时代思潮变化,另一方面也是通过对这些作品的分析读解来给予当下戏曲创作中如何处理艺术与时代的关系、如何为传统注入新的生命力、如何创作出更好的反应时代的作品一些思考、经验或教训。
注释: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云南省昆明市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昆明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四辑[M].昆明:昆明市政协印刷厂,125
关肃霜.练功与学艺[J].人民戏剧,1979,04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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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陶君起主编.京剧剧目初探[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63
项目名称:2019年云南艺术学院校级研究生科研创作创新项目《云南京剧中少数民族题材作品研究》项目编号:XK2019030
作者简介:杜聪(1994.01-)女,汉族,山东省枣庄市人,硕士,戏剧影视学戏剧史论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