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高等艺术教育的历史、现状与展望

李所期

摘 要：澳门以传教画教育成为中国本土第一个建立西式高等艺术教育的地方，对中国近现代的艺术教育提供过有益启示。回归以后，澳门高等艺术教育的教育层次、专业设置、课程设置、教学教育方式等，构成了比较完整的体系，并体现了中西文化交流桥头堡的澳门特色以及“一国两制”特色，艺术教育效果正在逐渐显现。澳门“世界遗产”城区的历史文化定位和澳门打造“世界旅游休闲中心”的前景设想，以及粤港澳大湾区规划建设，是澳门艺术教育发展的良机，同时需要作全面应对和整体提高。

关键词：澳门;高等教育;艺术教育;文化遗产;世界旅游休闲中心;粤港澳大湾区

澳门作为近代中西文化交流的桥头堡，是西方艺术传入中国的第一站，有着悠久的绘画历史和艺术教育传统，但是由于历史、地理以及制度的原因，澳门的高等教育包括视觉艺术教育长期难以正常发展。回归后，在中央政策的支持及澳门特区政府的努力下，澳门高等学校的艺术教育进入了健康和快速发展阶段并取得了瞩目的成绩。近年，粤港澳大湾区的建立以及中央对现代化教育的新规划，对澳门的人才培养和文化建设提出了新的要求，澳门高等艺术教育领域的未来发展也被赋予更加显著的紧迫感和现实压力。从目前报道看，无论是本澳还是内地，对澳门艺术和城市文化的紧密关系，以及澳门高等艺术教育对澳门未来的城市建设的重要性，都未有足够的舆情关怀和理论研究，因此有必要提起这一课题的讨论。

一、回归前澳门高等艺术教育的简单回顾

明清时期，因为西方来澳传教士传教事业的需要，具有简单直观的阅读特征的绘画，成为西方宗教传播教义和吸纳教众的主要手段。早在1583年，意大利传教士和画家科拉·尼阁老·乔瓦尼（Cola Nicola Giovenni）就在澳门建立了最早一间美术学校。[1]1594年，依照耶稣会总会的命令，把建立于1571年的教会学校“圣保禄公学”，升格为西方意义上的高等学校“圣保禄学院”。学院大学部一开始实施的办学大纲就有神学、道德和艺术三个专科，艺术课程1595年即行开出。[2]所以，澳门是中国本土第一次系统举行西画教育的地方，也是中国本土高等艺术教育的开端之地。

但是，圣保罗学院的教育目的，首先在于传教，艺术教育仅仅限于传教画的教育，受此限制，其教育方式和效果都是有限的。例如比较知名的传教画画家如石宏基、游文辉等，终生都是致力于圣像和教堂装饰画创作。再加上明清强盛时期的多次禁教，传教艺术家并没有留下可查的痕迹，更没有对当时的中国美术产生较大影响。即使是经过圣保禄学院培训的著名传教士和传教画画家郎世宁（Giuseppe Castiglione），也最终被清朝皇帝改造为御用宫廷画家。

近代，中国门户大开，西方宗教在中国已经通行无阻，起源于澳门的基督教传教画的西画教育在我国东南沿海再度兴起。1864年，西方传教士们在上海徐家汇建立的土山湾画馆，则是西方传教画教育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基地。此时，中国画坛开始对西洋画和西方美术教育有了较深理解，土山湾画馆在此完成了从基督教传教画教育到真正的西方艺术教育的本质转变，因而被徐悲鸿称为“中国西洋画的摇篮”。[3]在传教画最大基地土山湾画馆发生巨大转变之时，在澳门，失去海洋霸权后的葡萄牙，苦心汲取利益财富，对澳门本地人口教育难以真正付诸于行。加上香港的后来居上，澳门贸易中转枢纽地位相对黯淡，澳葡政府对澳门的教育更是无暇关注。

在土山湾画馆建立的同时，通过西方商人和粤、澳艺术家的努力，广州十三行一带兴起一批画坊，以师徒相授方法，创作了不少记录广东风情的画作，远销西方，对帮助西方了解中国，促进文化交流起过一定作用，而且这些作品已经出现中西画法结合的痕迹。[4]不管作者是有意还是无意，不可否认西方绘画教育多多少少已经影响了粤、澳的中国民间画人。但是这些外销画商业性质太重，受众又非中国人，维持的时间不长，对中国艺术没有产生明显的影响。二十世纪初、中期，高剑父、司徒奇、关山月、方人定、杨善深等岭南画派画家，以及邓芬、张大千、徐悲鸿、郑锦、黎明等知名画家都曾先后流寓澳门，大师的到来使得澳门谈艺研画之风曾一度兴盛，但囿于历史和社会环境的特殊性，他们难以在此进行成系统的、带有现代性质的艺术教育，而且他们在澳门逗留的时间甚短，无法改变澳门艺术教育的停滞状态。

自上世纪80年代起，借助于港澳回归进程的推动，澳门高等艺术教育开始进入新时代。1981年，由港商筹资、具有现代意义的澳门东亚大学开办，次年，东亚大学开设“商业美术设计”专业。[5]1989年，澳门文化司创办了澳门视觉艺术学院，为澳门本土艺术专门院校的雏形。考虑到澳门社会的发展，仅有一所属兴趣班性质的艺术学校不能满足社会需求，特区政府于1993年决定给予艺术教育更多的支持和鼓励，将视觉艺术学院并入澳门理工学院，重整为理工学院的“艺术高等学校”，“教授高等教育课程，并颁发文凭及授予专科学位”。[6]学校初衷是进行艺术教师的职业教育和专业培训，由于“艺术创作及掌握艺术表现形式技巧之发展应视为任何教育体制的基本因素，因此，有必要在澳门开设该学术领域之教师高等培训课程，以便提高本澳院校所开设的课程之质量”。[7]于是，澳门的高等艺术教育意义和价值始获重视和认可。艺术高等学校辦学三十年来，在设计、绘画、影视制作与音乐领域培养人才成就杰出，有“澳门新一代创意人才摇篮”的美誉，为澳门现代高等艺术教育奠定了基础。

二、澳门高等艺术教育现状分析

（一）回归至今澳门高等艺术教育的发展概况

回归以后，在中央 “一国两制”、“澳人治澳”的方针支持下，澳门特区政府坚持“人才兴澳”、“人才强澳”发展理念，以“培育世纪人才，建设美好明天”为核心政策，向高等教育投放大量的资源。[8]至今，澳门建立的规模完备的高等教育院校已有十所，高等院校艺术专业的开设逐渐增加，艺术专业内部课程的设置也日显多元化和科学化。2000年澳门理工学院开设综合设计高等专科学位课程和学士学位补充课程。2007年澳门科技大学正式开设艺术（艺术设计专业）学士学位课程[9]，并于2008年9月成立人文艺术学院，目前开设有传播学、设计学、美术学、电影学等多个学位课程。[10]2010年，澳门理工学院艺术高等学校也开始开设全日制视觉艺术学士学位课程以及设计学士学位课程[11]，在教学理念、教学内容方面确立了“教学与科研并重”“促进提高教学质量”的方针，并致力于师资力量的不断提高。[12]澳门近年来开设视觉艺术及设计专业的本地院校主要有澳门理工学院、澳门科技大学、澳门城市大学、圣若瑟大学。艺术专业本地就读学生人数每年增加，从2011/2012学年的453人增加到2018/2019学年的613人，艺术生人数占本澳高校学生的比值也有持续上升的走势。同时，艺术专业的课程设置明显向更高程度靠拢，2015年起，设计及艺术专业基本上全部纳入了本科课程教学，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教育稳步进行，显示本澳学生对设计与艺术专业的肯定程度和选择倾向正在上升，视觉艺术专业注册学生修读学位课程向高层次转移，从侧面反映民众对应用型美术专业关注程度有所增大，艺术生素质正逐步提升。

（二）参与城市文化品牌和文化旅游城市的打造

2005年，“澳门历史城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成为中国第31处世界遗产。三十平方公里的地域里坐落逾二十处历史建筑，以及二十多座中西文化融合而成的博物馆和艺术馆，其历史文化资源之丰富是很多内地城市难以比拟的。澳门要在保护和阐释历史遗产基础上打造国际旅游休闲城市，需要艺术文化深入参与。相关数据显示，与商业性质的艺术活动比较，澳门艺术对历史遗产的关注远远不够，这些文化遗迹很容易沦为商业的附庸和点缀，其历史深层内涵有被很大程度消解的危险。澳门文化艺术界应该当仁不让，为其溯源、阐释、总结、保护、推介、描摹甚至复制以及宣傳等全部环节的工作负起主要责任。挖掘澳门丰富的视觉文化遗产的潜在价值，是彰显澳门这一具有特殊成长历史的城市的精神内核，是建设新的城市文化的基础。特区政府明确将“挖掘澳门世界文化遗产和历史故事，鼓励本土艺文创作和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坚持举办各类文化艺术活动，促进文化旅游”作为2020年施政重点之一。[17]

澳门的高等视觉艺术教育可将重点归结在“世界旅游休闲城市”这一城市建设新起点上来。从文化传播的源头上看，制定多元文化旅游市场的策划、宣传、推广计划，打造具有吸引力且具历史维度的文化和旅游宣传策略和话语，是提高人们对澳门历史遗产关注的关键。具有艺术特色和视觉效应的旅游册子、景观简介牌、宣传海报、广告画、宣传短片等等正是美术人才的专业所长，是艺术参与澳门旅游文化建设的第一步。纵观当下澳门的旅游文本宣传介绍主要还是集中于博彩娱乐消费行业，肤浅化、商业化、碎片化倾向严重，对澳门主流的文化艺术以及历史遗迹的系统叙述宣传较为缺乏。如何使得现代化的城市景观与历史的视觉文化遗产相辅相成，成为澳门未来高等教育和艺术人才需要共同思考的重要问题。特区政府明确提出要推动公共艺术融入城市空间运用，打造有特色、具活力的城市创意空间的要求[18]，从这个角度说，高层次艺术人才的培养和有效的实践投入十分必要。显著的地域特色和丰富的现实题材使得澳门地位不可替代，诸多元素文化遗产是澳门高等视觉艺术教育天然的社会资源，在此基础之上做出富有创新性的思考和创作，使得澳门的城市景观设计、公共艺术运营、以及城市文化品牌和文化氛围的打造，与高等美术教育相辅相成，是澳门高校的艺术教育的义务和责任，同时也是发展良机。

（三）融入“人文湾区”，促进湾区文化认同

2019年，《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明确提出“共建人文湾区”的要求，强调要深化粤港澳高等教育合作交流，促进教育资源特别是高等教育相关的要素在粤港澳大湾区高效流动。这无疑是为澳门高等教育提供了政策保障。就艺术教育来说，澳门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以及近年投入多、发展快是其优势条件，但起步晚、基础薄弱、总量单薄是其不足，加强与粤港及内地高校的交流和合作，增加优秀师资的引流，吸取内地高校的办学经验，有助于增强澳门视觉艺术学科的实力，确保视觉艺术学科未来的健康发展。

所谓建设“人文湾区”，就是要提高湾区文化软实力。每一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特征和潜力，而澳门还没有充分挖掘其独特的历史文化资源并彰显城市的文化优势。上文所提到的商业艺术化和中西历史文化深厚沉淀在湾区城市群中唯有澳门独有，为艺术教育的发展提供了优良先天条件，以此为新起点，还有深入挖掘、发现和构建新内容的可能。艺术的发展，对旧有的经济文化形式只有互相促进而绝无利益冲突和生存冲突，澳门已经出现了“经济艺术化”，而继之而来的“城市艺术化”，将会逐渐形成澳门新的城市形象特征。

除了保持自身特色和优势以外，澳门文化应该尽快融入湾区。“一个国家、两种制度、三个关税区和法律体系、四个中心城市”是粤港澳大湾区的显著的特点。在全球化的语境下，具有民族文化独特性的艺术，作为人文交流和合作的重要无形力量，成为重温历史记忆，增加文化认同和民族情感，强化地域凝聚力的有利因素。因此，澳门高等艺术教育培养的人才，在未来肩负着澳门与湾区间城市及更为广阔的内地城市的文化艺术交流的重任。大湾区是澳门强有力的后盾，只有融进湾区，二者相辅相成，澳门才能凸显自己独特的历史文化地位。借力湾区，努力培养能够适应普罗大众文化需求的艺术人才，可以作用于澳门文化建设和湾区的民心相通、文化接轨和社会共融。同时，在此过程中，增进港澳青少年对大湾区历史及岭南文化的认识，强化港澳青年学生对祖国的认同感，也是艺术人才培养及粤港澳文艺交流的重要要求。

四、结语

“创意伦敦”、“美国文化之都”等西方发达国家的经验说明，具备现代色彩的城市运营不仅仅是只为商业和经济搭台，更需要的是文化空间的打造，建立不可复制的文化特殊性，使其自身能够成为独特的文化标签和文化品位的城市代表，这才是为城市提供可持续活力和源源不断的吸引力的根本所在。近年来关于“澳门学”研究的蓬勃发展提醒学界，澳门历史文化的重新审视和重新发现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重塑具有新时代意识的文化园地，高等艺术教育肩负重责，它的建设发展，不仅是强化澳门高等教育综合素质，提高澳门高等教育的区域和国际竞争力和影响力的重要手段，也是促进澳门产业结构转型，塑造澳门城市形象，促进湾区城市合作的必要手段。除此之外，高等艺术教育发展是响应提高高等教育人才美育素养的要求，有利于澳门人文氛围的营造，是重唤澳门文化历史记忆时代举措的重要起点。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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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澳门特区政府.澳门特别行政区五年发展规划（2016-2020）[Z].2016：59-60.

[17]澳门特区政府.2020年财政年度施政报告[Z].2020：34.

（责任编辑 刘第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