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时期砖瓦窑业技术及相关问题研究

2020-09-28 09:36李清临
考古与文物 2020年4期
关键词:窑炉烟道魏晋

李清临

(武汉大学历史学院考古系)

目前,学术界对两周、秦汉和隋唐时期的砖瓦窑业技术问题已有了较为系统的研究[1],但对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砖瓦窑业技术问题的研究尚未见到。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重要的变革时期。在此期间,中国长期处于分裂状态,战乱频仍,政治、经济、文化、科技、手工业等各个领域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但与此同时,北方少数民族和汉族的流动、迁徙,也加速了不同民族、文化间的碰撞、交往与融合,为其后全国的统一创造了条件。因此,对魏晋南北朝砖瓦窑业技术的研究,具有特别的意义。有鉴于此,作者尝试着对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砖瓦窑炉进行分析,并对相关问题进行探讨。

一、型式分析

据统计,目前所发现的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砖瓦窑数量不足百座[2]。其中浙江发现最多(明确13座,另有数量不明,≤26座。总数约为30座左右),其他:陕西13、河北13、湖北8、江苏7、重庆6、山东4、福建2、山西2、内蒙古2、甘肃2、四川1座(表一)。

本文首先按照因排烟系统所在位置的不同而造成的火焰流动方式的差异,将所有窑炉分为半倒焰式和升焰式两类。在每一类中,又先按照窑室平面形状的差异划分为若干型,各型如细部结构尚有差异,再进一步划分为亚型。能用于类型学研究的窑炉为34座。

(一)半倒焰式窑

半倒焰式窑均在窑后设有烟道或烟室。可明确为半倒焰式的窑炉约为40座,形制完整、可用于类型学分析的为24座。根据窑室平面形状的不同,半倒焰式窑可分为如下4型。

A型 水瓶形,8座。

窑床基本呈方形、长方形(纵深大于横宽),火膛平面近半圆形、梯形。因排烟系统不同,分为2个亚型。

Aa型 6座。窑后方设置烟道,烟道多为3股,个别为2股。代表性窑址有重庆万州区巴阳村Y2[3]、江苏宜兴百合村新街茶场Y1[4]、山西大同云冈石窟窟顶Y501、Y502[5],陕西西安汉长安城长乐宫遗址Y5、Y6[6](图一)。

Ab型 2座。窑室后方设置烟室,烟室下大上小,立面如倒置漏斗形。甘肃安西县双塔村Y1、Y2[7](图二)。

B型 马蹄形,8座。

图一 Aa型半倒焰式窑(陕西西安汉长安城长乐宫遗址Y5)

图二 Ab型半倒焰式窑(甘肃安西县双塔村Y1)

窑床呈横长方形(纵深小于横宽),火膛平面近半圆形。窑后设置多股烟道,各股烟道均垂直向上,在地表形成同样数量的开口。代表性窑址为陕西西安汉长安城长乐宫遗址Y1、4、7、8、12、13[8](图三),重庆云阳县望丰村Y4、Y5[9]。

C型 漏斗型,7座。

窑床和火膛均近梯形,窑室平面自前而后渐宽,形似漏斗。因排烟系统的差异,可分为2个亚型。

Ca型 1座。窑后设有3股烟道,3股烟道均竖直向上,在地表形成3个开口。湖北秭归县望江村Y1[10](图四)。

Cb型 5座。窑后设有3股烟道,左右两侧烟道向上渐往中间烟道倾斜,在高2米多处与中间烟道合而为一,形成一股烟道通往地表。陕西西安市汉长安城长乐宫遗址Y2、Y3、9~Y11[11](图五)。

D型 凸字形,2座。

图三 B型半倒焰式窑(陕西西安汉长安城长乐宫遗址Y4)

图四 Ca型半倒焰式窑(湖北秭归县望江村Y1)

图五 Cb型半倒焰式窑(陕西西安汉长安城长乐宫遗址Y11)

图六 A型升焰式窑(福建政和县凤凰山Y2)

图九 Da型升焰式窑(湖北孝感市鲁砦村徐Y1)

图七 B型升焰式窑(湖北老河口市芦营村Y1)

图八 C型升焰式窑(湖北秭归县卜庄河遗址CY1、CY2)

图一〇 Db型升焰式窑(四川成都市高新西区出口加工区Y1)

窑床近方形,火膛近半圆形、梯形,火膛最大宽度(与窑床相连处)小于窑床宽度,窑室平面近凸字形。窑后均设置2股烟道。代表窑址为重庆丰都县名山镇镇江社区BY1[12]、江苏南京市雨花台区大鱼赵村Y2[13]。原文均无线图。

(二)升焰式窑

该类窑与半倒焰式窑不同,不在窑后设置烟室或烟道,窑室后壁下方亦无吸火孔,而是在窑顶设置烟囱或出烟口。所发现的可以明确为升焰式窑的为10座,另有7座疑为升焰式窑。共有10座可用于类型学研究。按照窑室平面形状的不同,升焰式窑可分为5型。

A型 瓶形,2座。

窑床为方形,火膛平面呈梯形,窑室平面近瓶形。福建政和县松源村凤凰山Y2[14](图六)、Y1[15]。

B型 圆角长方形,2座。

窑室平面呈圆角长方形,窑床与火膛交界处中间有一已被烧成青灰色的泥筑立柱,可能用于支撑窑顶。湖北老河口市芦营村Y1、Y2[16](图七)。

C型 马蹄形,2座。

窑体两侧窑壁略外弧,窑床前端内弧,火膛平面近半圆形或椭圆形,窑室平面近马蹄形。湖北秭归县卜庄河遗址CY1、CY2[17](图八)。

D型 方形,2座。

窑室平面近方形。因火膛平面形状的差异,又可分为2个亚型。

Da型 1座。湖北孝感市鲁砦村大徐家湾Y1[18],火膛与窑床平面均近长方形(图九)。

Db型 1座。四川成都市高新西区出口加工区Y1[19],窑床平面呈长方形,火膛平面近长方形,前端略向外突出。窑床与火膛结合处中部有一残砖混泥制成、已被烧成青灰色的窑柱,可能用于支撑窑顶(图一〇)。

E型 漏斗形,2座。

江苏南京市雨花台区大鱼赵村Y3、Y4,两座窑共用一个操作坑,窑床与火膛平面均近梯形,窑室整体平面近漏斗形,原文无线图[20]。

二、相关问题讨论

(一)发现数量

就发现数量而言,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砖瓦窑远少于秦汉[21]与隋唐时期[22],甚至还少于周代[23]。并且,秦汉与隋唐时期的砖瓦窑场规模往往较大,常见砖瓦窑炉在某地大规模集中出土的现象,规模最大甚至达数百座之巨[24]。而相比之下,魏晋南北朝时期砖瓦窑场的规模较小。目前所知,魏晋南北朝时期规模最大的砖瓦窑场,发现于浙江长兴县小浦镇西山头遗址,出土窑炉数量大致在20座左右[25];次为发现于陕西西安汉长安城长乐宫遗址的西魏、北周时期的砖瓦窑场,出土窑炉15座[26];再次为河北磁县孟庄村、南营村发现的后赵时期的砖瓦窑场,窑炉数量为12座[27]。

不同时期砖瓦窑的数量及砖瓦窑场规模的差异,反映了不同时期的建筑业对砖瓦材料需求的变化。而建筑业的兴衰,显然与不同时期的政治、社会、经济形势密切相关,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当时的社会是否安定、国力是否强盛。秦汉与隋唐时期,国家处于长期的大一统局面,国力强盛,社会稳定,经济、文化、科技、手工业均得到了长足发展,国家有意愿也有能力进行大规模的建设,对砖瓦材料的需求巨大,砖瓦窑发现数量众多、窑场规模较大自然就在情理之中。与秦汉、隋唐时期不同,魏晋南北朝时期,国家长期处于分裂局面,朝代更迭频繁,战乱不止,以致社会动荡、国力削弱,大规模的建设难以进行,对砖瓦材料的需求较小,砖瓦窑的发现数量较少也就不足为奇。

(二)形制结构

从类型学分析来看,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砖瓦窑炉可以划分为半倒焰式和升焰式两大类,以半倒焰式为主。

按照窑室平面形状的不同,半倒焰式窑可分为瓶形、马蹄形、漏斗形和凸字形等四型,其中除凸字形外的其他三型在数量上基本一致。升焰式窑可划分为瓶形、圆角长方形、近方形、马蹄形和漏斗形等五型,各型窑炉未见数量上的差异。升焰式窑的窑后均不见烟道或烟室,而是在窑顶开有出烟口或设有烟囱,但由于该时期窑顶保存完好的升焰式窑迄今未发现,故此类窑炉出烟口或烟囱设置的具体情况不明。

就目前资料而言,该时期发现的砖瓦窑炉的数量总体较少,且许多窑炉的年代判定过于宽泛,如六朝、北朝等,尚不具备分期研究的条件,故本文未进行分期研究。

与秦汉时期相比,魏晋南北朝的窑炉类型发生了很大变化。首先,秦汉时期,排烟系统可分为单烟道、多烟道和烟室三种主要类型,三种类型所占比重差异不明显。魏晋南北朝时,排烟系统以3股烟道为主,设有烟室的窑炉仅占很小比重,单烟道窑炉已消失不见。其次,从窑室平面形状来说,秦汉时期中有相当一部分窑炉的窑壁全部或大部呈弧形,窑室平面呈圆形、卵圆形、椭圆形、梨形,这些类型的窑炉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未曾发现。另外,秦汉时期的拥有两个对开式火膛、平面呈橄榄形,以及平面呈杵形的窑炉,亦为魏晋南北朝时期所不见。但如将东汉中晚期与魏晋南北朝时期相比,则情况又有很大不同。东汉中晚期,半倒焰窑类型基本上仅存瓶形、马蹄形和漏斗形,排烟系统形式则包括多烟道、汇合烟道和烟室三种,单烟道消失,这和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情况几乎完全一致。由此可见,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半倒焰式砖瓦窑基本是对东汉中晚期此类窑炉的继承,而没有明显变化。

与隋唐时期相比,魏晋南北朝砖瓦窑炉的类型差异不大,主要在不同类型窑炉的相对比例上有所变化。隋唐时期,窑炉亦可分为半倒焰式和升焰式两大类,但半倒焰式窑炉占比上升,居于绝对统治地位,升焰式窑炉仅见8座。就半倒焰式窑炉的排烟系统设置而言,隋唐时期大部分半倒焰式窑设有烟室,其余窑炉则多于窑室后壁挖有3股向上逐渐合而为一的烟道,如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垂直上下的多烟道系统窑炉非常少见。从窑炉的平面形状来说,隋唐时期的砖瓦窑炉以马蹄形为主,次为漏斗形、喇叭形,再次为水瓶形,另有极个别为方形。就火膛而言,新出现了并排三火膛和双火膛的半倒焰式窑[28]。据此来看,隋唐时期的砖瓦窑是在继承了魏晋南北朝砖瓦窑类型的基础上,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与革新。

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就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砖瓦窑炉火膛的深度明显较小。若以0.5米为界,在已公布详细数据的窑炉中,火膛深度≥0.5米的窑炉数量为5座,最深约1.28米;深度<0.5米的窑炉为18座,最浅仅0.1米;深、浅火膛占比分别为22%和78%。秦汉时期,这一数字分别为34座和18座,占比分别为65%和35%;隋唐时期的这一数字则分别为44座和10座,占比分别为81%和19%。从理论上讲,火膛越深,能容纳的燃料就越多,从而使得窑内温度更高,砖瓦制品的实际烧成温度相应也就更高,砖瓦制品的烧结程度、强度等各项工艺性能就更好。而从工艺技术发展的规律来看,随着时代前进,技术水平应逐渐进步。这一点从秦汉至隋唐时期砖瓦窑炉排烟系统的变化情况可见一斑。秦汉时期,单烟道的窑炉占有很大比重。魏晋南北朝,单烟道系统消失,转变为以3烟道为主的系统。隋唐时期,多烟道与烟室系统并存,但烟室占比更大。相比之下,单烟道对火焰的吸力较小,且存在窑内各部位温差较大的缺点,故单烟道系统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消失。而与烟道系统相比,烟室的体积更大,且烟室下方所开吸火孔更多,对火焰的吸力更为均匀,从而使得窑内不同部位的温差更小,因此在隋唐时期,烟室取代多烟道成为当时排烟系统的主流。反观火膛的深度,秦汉和隋唐时期火膛均较深,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火膛则较浅,似乎是一种技术上的倒退。这一现象,是否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政治、社会局势有关?政治、社会局势的动荡不安,使得对建筑材料的需求减少,对建筑材料工艺性能的要求下降,从而在窑炉火膛深度上也就变浅?另外,魏晋南北朝时期砖瓦窑炉中生产墓葬用建筑材料的比重较大,而秦汉、隋唐时期砖瓦窑炉产品更多的是用于城市、宫殿等建筑。用途的不同,是否对砖瓦制品的工艺性能的要求也不同,从而使得砖瓦窑炉的火膛深度也就产生了差别?可惜的是,目前尚未见到对不同时期城墙、宫殿、寺庙、民居等建筑,以及墓葬所用砖瓦制品的工艺性能的分析,也未见到不同窑炉的模拟烧制实验,故缺乏直接的科技证据加以印证。

(三)地域特征

就发现区域而言,魏晋南北朝时期砖瓦窑炉的出土地点较分散,华北、华东、华中、东南、西南地区皆有发现,仅西北部分地区与东北地区存在空白。如按南北地域划分,南方(包括浙江、湖北、江苏、重庆、福建、四川)发现数量约为50余座,北方(包括陕西、河北、山东、山西、内蒙古、甘肃)则为35座左右,南北方数量上存在一定差异。这种数量上的差异,显然与当时的社会、经济情况有关。魏晋南北朝时期,经济重心由北方转向南方,南方的时局相对比较稳定,经济、文化、科技、手工业等方面均得到了较北方而言更大的发展,对砖瓦的需求更大,砖瓦窑发现数量更多自然就在情理之中。反观秦汉与隋唐时期,所发现的砖瓦窑均大部分位于北方地区,尤其是在陕西、河南地区,发现数量更大,而这显然也与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位于该地直接相关。

就砖瓦窑炉的类型来说,南方地区计有半倒焰式窑中的Aa、B、Ca和D型,以及全部的升焰式窑。北方地区则包括半倒焰式窑中的Aa、Ab、B和Cb型,类型的丰富程度远逊南方地区。不过,北方地区的半倒焰式窑,在排烟系统上更富变化。目前所知的该时期的在窑后设置烟室,以及随着高度上升逐渐合而为一的烟道系统的窑炉,均只发现于北方(由于许多窑炉保存状况很差,窑壁往往大部损毁,致使烟道上部情况不明,其中有些窑炉的烟道或许也是随高度上升合而为一)。而如对南北地区进行更为细致的地域划分的话,仍可见到南、北地区内部之间在形制结构上的一些的差异。特别是各型升焰式窑,基本上都只发现于某个地区,其他地区不见。这些现象,充分反映出魏晋南北朝时期砖瓦窑业技术较为鲜明的地域特点。

尽管地域特点较为鲜明,不同地域的砖瓦窑炉仍可见到一些较明显的共性,如半倒焰式Aa和B型窑,均在多个地区有所发现。特别是半倒焰式Aa型窑,在陕西、山西、重庆、江苏等南北地区均可见到。由此可见,魏晋南北朝时期,各地在利用独具特色的砖瓦窑业技术的同时,不同地区之间也存在着一定的技术交流,从而形成了特性与共性并存的局面。

(四)窑炉布局

根据不同窑炉间有无共用操作坑以及相互位置的不同,砖瓦窑可分为单窑、双窑和串窑三类。单窑是指每座窑炉都具有专属的操作坑,各窑之间相互独立,彼此间没有功能单位上的联系;双窑即两座窑共用一个操作坑;串窑即多座窑炉共用一个操作坑,窑之布局如同一串葡萄。

按照这一标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砖瓦窑大部分归于单窑一类。双窑共发现4组,串窑则发现两组(分别为3和4座窑炉共用操作坑)。

就发现数量来说,魏晋南北朝的双窑和串窑的组数与秦汉时期大体相当。但由于魏晋南北朝的砖瓦窑数量远少于秦汉时期,故以在砖瓦窑总数中的占比而言,魏晋南北朝的双窑和串窑的比例较高。不过,秦汉与魏晋南北朝时期均有许多砖瓦窑或未全部清理,或尚未见到正式的发掘报告,详细情况不明,其中或许也存在着双窑和串窑,故两个不同时期砖瓦窑的布局情况或有变化。

隋唐时期,双窑与串窑的数量与占比较之魏晋南北朝时期增加明显。据统计,隋唐时期成双窑和串窑布局的砖瓦窑数量计有120余座,约占该时期砖瓦窑总数的55%。尤其是串窑,魏晋南北朝仅见两组,而隋唐时期则常见,且串窑中窑炉数量更多,常有多达10余甚至20余座窑炉者。

窑炉布局的变化,反映出窑业生产效率的改变。单窑的每座窑炉均有独立的操作坑,一个窑工如需照看两座以上的窑炉,在窑炉间往返需上下、进出操作坑,耗时费力,效率较低。相比于单窑而言,双窑和串窑因共用一个操作坑,方便了窑工同时照料多座窑炉,提高了工作效率。秦汉时期,砖瓦窑发现数量巨大而双窑、串窑所占比例较小,应与双窑、串窑布局尚处于早期发展阶段有关。魏晋南北朝时期,双窑和串窑的占比略有提高,反映了这一时期砖瓦窑业的生产效率有所提高。发展至隋唐时期,双窑、串窑的占比超过一半,显示出砖瓦窑业效率的大幅提升,而这显然与当时建筑业的繁荣有关。

(五)建筑方式

魏晋南北朝时期砖瓦窑炉的建筑方式可分为地穴式和半地穴式两种,不见地表式[29]。

由于发现时绝大多数窑炉的窑顶均已损毁无存,仅余部分窑壁甚至只剩窑底,给建筑方式的判断带来困难。目前所知,保存基本完整的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砖瓦窑为4座,分别为重庆万州区凤安村黄陵嘴遗址出土的Y3[30],陕西西安市汉长安城长乐宫遗址出土的Y9~Y11(仅详细介绍了Y11,Y9、Y10无详细数据和线图)[31]。上述两个地点出土的4座窑的窑顶保存完好,发掘者判断其为地穴式。从黄陵嘴Y3和长乐宫Y11公布的数据和线图来看,这两座地穴式窑炉的共同点之一,就是窑门尺寸较大,分别为进深0.7、宽0.68、残高0.7米,和进深约0.75、宽0.95、高1.15~1.35米。由此可见,如窑炉为地穴式,其窑门尺寸必须较大以方便窑工进出。当然,一座窑炉的窑门尺寸较大,也并不意味着该窑炉就是地穴式。换言之,半地穴窑炉的窑门尺寸也有可能较大。但如窑门尺寸较小,窑工难以进出,则可判定该窑炉为半地穴式。从已有资料来看,魏晋南北朝时期砖瓦窑中,有相当一部分属于半地穴式。

魏晋南北朝时期,砖瓦窑炉基本上都于生土层中挖就,极个别的于基岩中挖成。在生土层中挖出的窑炉,许多即以原生土壁为窑壁,有的窑炉窑壁上尚残留有挖掘痕迹。有的窑炉在生土壁外抹一层草拌泥以保护窑壁,有些以砖砌筑窑壁,另有窑炉以砖砌窑壁后,在砖外又抹一层草拌泥。窑门均在生土中挖出,尺寸较小者应仅用于投放燃料,此种窑门也可称为火门;尺寸较大的窑门,应在烧窑时以砖等材料封砌,仅留出火门、出灰口等,部分窑炉发现时窑门尚存封砖。火膛周壁基本上都是原生土壁,个别火膛后壁即与窑床相接一面用砖垒砌,有的则仅在相接面上沿铺有二层砖。窑床大多数为原生土层,极个别的在原土层上铺厚约20厘米的砖坯,砖坯上再铺一层数厘米厚的土层。

在升焰式窑中,有两座窑炉的窑床与火膛相接处中部有一残存窑柱,以粘土或粘土混合残砖筑成,其作用可能是支撑窑顶。这种构造为半倒焰式窑所不见。

排烟系统,除升焰式窑炉因窑顶无存而具体情况不详外,半倒焰式窑炉,凡在窑后设置烟道的,其烟道大都是在窑室后壁生土层中向外挖出的上下走向、横截面呈方形或长方形的凹槽,然后用砖(坯)将凹槽面向窑室的一面封砌而成,凹槽下方一定距离不封而成吸火孔。少数窑炉的烟道,是在窑后地表近窑室处,自上而下打出深洞而成烟道,并于窑室后壁下方开吸火孔连接烟道与窑室。窑后设置烟室者仅有2座,其烟室系在窑室后壁以砖墙隔出,墙下留出6个吸火孔联通窑室与烟室。

市场在本周总体呈现出来的是低位震荡的运行特征,特别是在12月27日这个交易日,在外围美国道琼斯指数前夜大幅上涨超过1000点收盘的情况下,A股却出现了高开低走,严重的打击市场了人气。

(六)产品用途与窑炉选址

与秦汉及隋唐时期相同,魏晋南北朝时期砖瓦窑炉的产品基本上用于本地建筑。反过来似乎也可以这样说,当时建筑所用材料基本上均来自当地砖瓦窑场。如在河北磁县孟庄村、南营村发现的12座十六国时期的砖瓦窑,产品用于邺城宫室建筑[32]。陕西西安汉长安城长乐宫遗址出土的15座西魏、北周时期的砖瓦窑,虽未找到其产品的明确去向,但推测与当时在此建都的朝代有关[33]。砖瓦窑场如此选址,显然是出于运输便利的考虑,以节省人力、物力和时间。

许多生产墓葬用建筑材料的窑炉,也基本上均可在其附近发现使用了与窑炉产品相同的材料营建的墓葬。虽然目前发现的大部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墓葬,在其周边并未见到烧制墓葬建筑材料的窑炉,但从已知情况来看,似乎可以这样推测,当时墓葬用建筑材料基本来自附近窑场。更有意思的是,在湖北秭归县卜庄河遗址,发现了3座东晋时期的砖瓦窑,每座窑中均有一座墓葬,墓葬用砖即来自本窑[34]。

与秦汉、隋唐时期相比,魏晋南北朝时期砖瓦窑产品用途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专烧墓葬建筑材料的砖瓦窑炉所占比重显著提高。据统计,明确用于墓葬营建的砖瓦窑炉数量约为16座,占该时期砖瓦窑炉总数的16.8%(总数以95座计)。而在目前所公布的这近百座窑炉资料中,有相当一部分没有对砖瓦窑炉的形制结构及其产品用途做详细介绍,其中必然还有部分窑炉专门用于烧制墓葬用建筑材料,故上述占比应该更高。

(七)生产专业化与组织管理

魏晋南北朝时期,砖瓦生产的专业化程度很高。除极个别外,所发现的绝大部分砖瓦窑均只烧制砖瓦,鲜有与日用陶器合烧的情况。而某些窑炉内砖瓦与日用陶器同出,其中的陶器也未必就是该窑的产品,有可能是窑炉废弃后混入的,故这些窑炉或许也是专门用于烧制砖瓦制品。

秦汉时期,砖瓦窑场有官营与民营之分。官营砖瓦窑场在陕西西安、咸阳、临潼、河南偃师等地多有发现。这些窑场出土的砖瓦窑炉数量众多,且窑炉形制结构基本一致,排列有序,布局规整,产品往往用于城址、大型建筑营建[35]。隋唐时期,官营砖瓦窑场占比仍然较大,在河南洛阳、陕西西安、富平等地广有发现,产品用于城市、宫殿、寺庙等建筑。尤其在河南洛阳,已发掘及探明的砖瓦窑炉数量达数百座之巨[36]。反观魏晋南北朝,不仅砖瓦窑炉的发现数量远逊秦汉与隋唐时期,且迄未有能确定为官营性质的窑场。当然,这其中或有考古发现的偶然性问题,某些该时期的官营砖瓦窑场尚未发现。同时,也存在着相关研究不够深入的问题。比如河北磁县孟庄村、南营村发现的12座十六国时期的砖瓦窑,产品用于邺城宫室建筑[37],这些砖瓦窑或有可能为官营性质,只可惜详细发掘和研究资料还未公布。

表一 魏晋南北朝时期砖瓦窑发现情况

续表一

续表一

[1]a.李清临.周代砖瓦窑炉技术及相关问题研究[J].中原文物,2015(1).b.李清临.秦汉时期砖瓦窑研究[J].考古与文物,2014(2).c.李清临.隋唐时期砖瓦窑研究[J].江汉考古,2015(1).

[2]因资料披露不详细、不及时以及资料来源问题,上述砖瓦窑的统计数量可能存在一定误差。此外,部分窑炉的年代定为汉晋或东汉—三国,这些资料不纳入本文统计之内。

[3]重庆市博物馆,益阳市文物管理处,重庆万州区文物管理所.万州黄柏溪遗址发掘报告[C]//重庆库区考古报告集(1998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3:506-538.

[5]云冈石窟研究院,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大同市考古研究所.云冈石窟窟顶西区北魏佛教寺院遗址[J].考古学报,2016(4).

[6]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汉长安城工作队.汉长安城长乐宫二号建筑遗址发掘报告[J].考古学报,2004(1).

[7]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肃安西旱湖垴墓地、窑址发掘简报[J].考古与文物,2004(4).

[8]同[6].

[9]西北大学考古队,万州博物馆.重庆云阳县乔家院子遗址六朝及明代窑址的发掘[J].考古,2006(5).

[10] 宜昌博物馆.秭归大梁尾遗址发掘简报[C]//湖北库区考古报告集(第1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3:563-578.

[11]同[6].

[12] 程晓君,严烽,杨华.重庆丰都观石滩遗址考古发掘与收获[J].三峡论坛,2015(6).

[13] 南京市博物馆.南京市雨花台区大鱼赵村墓葬发掘[C]//江苏考古.南京:南京出版社,2015:143-148.

[14] 福建博物院.政和县凤凰山六朝墓第二次考古发掘简报[J].福建文博,2013(4).

[15] 福建博物院.政和县凤凰山南朝砖窑发掘简报[J].福建文博,2011(4).

[16] 老河口市博物馆.老河口市芦营六朝窑址清理简报[J].江汉考古,1999(3).

[17] 国务院三峡工程建设委员会办公室,国家文物局.秭归卜庄河[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8.

[18] 孝感市博物馆.湖北孝感市窑址发掘简报[J].江汉考古,2004(1).

[19] 成都文物考古研究所. 成都考古发现(2007):成都高新西区万景峰地点晋代窑址发掘简报[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9:P282-288,

[20]同[13].

[21]同[1]b.

[22]同[1]c.

[23] 同[1]a.原文发表后,一些新材料相继披露,目前所知周代的砖瓦窑炉数量约为130座。

[24] a.洛阳博物馆.洛阳隋唐宫城内的烧瓦窑[J].考古,1974(4).b.洛阳博物馆.隋唐东都洛阳城发现的几处砖瓦窑群[J].文物资料丛刊,1978(2).c.洛阳市文物工作队.隋唐东都洛阳城外廓城砖瓦窑址1992年清理简报[J].考古,1999(3).d.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考古学系,洛阳市文物工作队.河南洛阳市瀍河西岸唐代窑址发掘简报[J].考古,2007(12).

[25] 孙国平.长兴县西山头商周汉六朝时期土墩遗址[M]//中国考古学年鉴(2008).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212,213

[26]同[6].

[27] 朱岩石,何利群.河北磁县北朝墓群发掘M63及十六国窑址[N].中国文物报,2007-7-27.

[28] 山西大学.北京马驹桥物流基地E04地块发掘简报[J].文物春秋,2010(5).

[29] 地穴式即窑炉的全部结构包括窑顶均于生土层中挖出。半地穴式窑炉的火膛、窑床和大部分窑壁、排烟系统于生土层中挖出,窑顶则以砖瓦、泥土等材料封砌。地表式窑炉即全部结构均于地表之上构建。

[30] 广西壮族自治区文物工作队,重庆市文物局,重庆市万州区文物管理所.万州黄陵嘴遗址发掘报告[C]//重庆库区考古报告集(2001卷中).北京:科学出版社,2007:1132-1173.该窑时代为汉晋,不在本文统计范围内,仅借其窑门数据来说明相关问题。

[31]同[6].

[32]同[27].

[33]同[6].

[34]同[17].

[35]同[1]b.

[36]同[1]c.

[37]同[27].

[38] 王会民.临漳县芝村汉魏墓葬与北朝遗址[C]//中国考古学年鉴(1996).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100,101.

[39] 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内蒙古和林格尔县土城子古城发掘报告[J].考古学集刊,1989(6).

[40] 李强.和林格尔县鸡鸣驿北魏遗址群[C]//中国考古学年鉴(2011).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183,184.

[41] 佟佩华,等.临朐县小时家庄北朝至宋代佛教建筑遗址[C]//中国考古学年鉴(2005).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235,236.

[42] 刘延常.禹城市姚高龙山文化及汉至隋唐遗址[C]//中国考古学年鉴(1996).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161.

[43] 南京市博物馆,高淳县文保所.南京文物考古新发现:南京高淳发现六朝早期窑址[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

[44] 王士伦,朱伯谦.浙江绍兴漓渚考古简报[J].考古通讯,19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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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浙江绍兴漓渚古代墓葬及古烧砖窑址[J].文物参考资料,19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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