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 邵和兴
摘要:中国古典诗词是独具中国特色的文化瑰宝,典籍英译对于促进中外文化交流、展现中华文明智慧具有重要作用。文章基于诗歌典籍的历史、研究现状及现存问题,从宏观层面对诗歌典籍译语风格进行研究,选取具有中国诗歌特色的《楚辞》为例,对比中西方不同译本,领略不同的译语风格对诗歌典籍诗体、意境以及文化传达的影响。
关键字:诗歌典籍英译;译语风格;楚辞;文化传达
诗歌典籍是以诗歌为记录载体、兼具传承价值的重要经典文献。诗歌典籍英译对于传播国学经典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楚辞》英译本的研究一直以来是翻译界研究的热点和重点,研究大多集中在翻译实践技巧、理论探索以及译作对比等方面,但对其译语问题尤其是译语风格的研究还不够深入。
一、诗歌典籍英译的历史及研究现状
典籍英译有着较为悠久的历史,诗歌典籍英译是其研究热点之一,激发了国内外学者的研究热情。随着翻译研究的不断深入,我国诗歌典籍英译事业蒸蒸日上,解决诗歌典籍英譯中尚存的问题才能满足新时代翻译研究的需要。
(一)诗歌典籍英译的历史
诗歌典籍英译最早出现在19世纪前,专门研究亚洲各国文化的威廉·琼斯爵士将儒家经典《诗经》的部分篇章译为英语。到了19世纪,诗歌典籍英译开始发展,国外汉学家成为这个时期典籍英译的主要人群,主要人物有英国传教士理雅各、英国汉学家翟理斯,其忠实、准确、具有文学色彩的译文对中国诗歌典籍在海外的传播具有显著影响。20世纪后,中国与国外的文化交流日益增多,更多的外国译者将中国诗歌典籍译入英语,其中著名的译者有亚瑟·韦利、葛瑞汉、戴维·霍克思(《楚辞:南方之歌》)等。同时,中国的知识分子也开始对诗歌典籍进行英译,主要有杨宪益、戴乃迭夫妇(《诗经》)、许渊冲(《宋词三百首》)、汪榕培(《汉魏六朝诗三百首》)等翻译家,译文的准确性、文学性以及美感都大大提升。至今,诗歌典籍英译仍是译界研究的热点,诗歌典籍英译在对外传播经典文学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二)诗歌典籍英译的研究现状
在党和政府以及学术界的大力支持下,中华文化对外不断传播,诗歌典籍英译快速发展。学术界对于诗歌典籍英译的研究内容主要体现在诗歌典籍英译的实践研究与理论探索、译作对比及译者等层面。翻译的评鉴标准已经从传统的“忠实、等值”的“一元”标准走向“多元”,将诗歌典籍翻译这一人文活动置于广阔的社会、文化和历史语境之中,促进译界对于译者主体性地位的思考和探讨。研究从多方面对比分析诗歌典籍的译作,试图摸索出立足于本国传统的诗歌典籍翻译理论。同时,随着翻译思想的多元融合,翻译研究视角也不断更新,翻译研究已经不再拘于传统文本和语言层面的分析,诗歌典籍翻译研究与美学、语言学、文化、哲学等多元视角和多学科融合,呈现出宽视野、多维度的态势。
(三)诗歌典籍英译存在的问题
我国诗歌典籍英译事业虽然取得了长足进展,但是还有一些方面值得担忧。首先在诗歌典籍翻译层面上,我国目前从事诗歌典籍英译队伍的数量和质量还远远不能满足需要,亟需培养合格的翻译人才。其次在学术研究层面上,综述性研究多,多数学者的研究限于词汇、语法、文化理解等微观层面,较少关注诗典的英译过程、目的和译介等宏观层面。关于译本研究、译者研究、翻译策略研究等个别现象较多,普遍联系较少。研究的系统性也有待完善,由于新旧译本的传承,应考证承载时代价值和意义的译本进行研究。
二、译语简介
译语是翻译中的一个重要问题,标志着翻译能否成功。译语不是译出语,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译入语,而是超越于译出语与译入语之上的第三类语言,是两种文化碰撞和两种思想渗透的结果。
(一)译语的构成
在语篇层面上,译语是译出语和译入语之间的语言。译语存在的状态是:或靠近译出语,或靠近译入语。当靠近译出语时,译语以音译形式存在,由译入语异化(改造)译出语而成;靠近译入语时,译语以意译形式存在,由译出语扩展到译入语,由弱到强覆盖译入语词汇而成。译语研究的重点是语言的形式,我国的诗歌典籍思想深刻,语言凝练,节奏鲜明,音韵和谐且富于美感,无论是以音译还是意译的方式形成译语,在选择上并无一定之规,目的都是为了更好地将诗歌典籍向外传播,能够被译入语读者所接受。
(二)译语的形成
诗歌典籍英译的最大挑战在于译出语文化中所想要表达的方式在译入语中不存在,但又必须存在且可以被读者理解和接受,这就需要译者进行传承。这种传承,从译语的角度,就是翻译中的“词汇化”和“语法化”。
翻译中的“词汇化”是指在译入语中长期形成的、有内涵且为读者普遍接受的一套词汇。读者在长期使用过程中,逐渐积淀起自己的内涵,产生了新的词义。翻译中的“语法化”是指在翻译过程中形成的一些特有的表达方法和语言结构,中国诗歌典籍内容精练,语言深刻,饱含特色的历史文化词汇,颇具文献价值,如“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而错辅”,其中皇天一词译为“Heaven”,虽然英语中Heaven不等同于汉语的皇天,但是已经是较为接近的词汇,在诗歌典籍中“皇天、苍天,天”都译为“Heaven”,完成了翻译中的“词汇化”。
(三)译语风格
作家一般有自己的语言风格,译者也有自己的译语风格。译语的风格来源于翻译家和原语作家的艺术个性,同时受民族、时代、阶层、地域和流派等诸多影响。不同译者由于译者风格不同,在翻译时使用了不同的策略,使译语既要满足格律和押韵的要求,也要符合目的语受众的认识。译语的风格主要取决于译者对于格律和押韵方式的选用,汉语诗歌典籍讲究“平仄律”,英语诗歌讲究“轻重律”,译者的风格应尽量符合英语诗歌音韵习惯。比如1871年的《诗经》英译本重在译文的经学价值却忽视了原典的文体之美,而1976年的《诗经》韵译本娴熟地使用了五步抑扬格和英雄双韵体。译语风格的变化再现了原典的风采以及诗人对社会和人生的整体观照。
三、《楚辞》两译本的译语风格
作为我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开创之作,《楚辞》与其译本具有极高的文学研究价值,提供了译语风格研究的土壤。语体、意境和文化是译语风格研究的三个重要方面。
(一)《楚辞》及其两译本简介
《楚辞》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浪漫主义诗歌总集,是屈原所处时代和地域的一部百科全书,其文本具有严肃性,代表着民族的文化品格,具有一定的文学价值和文献价值,一直是国内外译界研究的热点之一。全书以屈原作品为主,句式较活泼,骈散兼具,节奏和韵律上独具特色,情景交融,意境深远,是“中国文化史上的第一座高峰”。据不完全统计,《楚辞》的英译本达15种之多,其中外国英译的有10种,华裔或中国译者的有5种。本文从中西方译本中选取国外汉学家、翻译家戴维·霍克思和国内翻译家许渊冲先生《楚辞》英译本,对其译语风格进行研究。戴维·霍克思的英译本《楚辞——南方之歌》兼具学术性和文学性,准确地传达了原典的内容和情感,是西方《楚辞》译作的经典,国内诗歌界翻译家许渊冲先生的《楚辭》英译本在形与神方面风格独特,充分发挥了译语优势,对原典进行了“三美”的诠释,能够更好地对译语风格进行研究。
(二)《楚辞》两译本的译语风格研究
由于戴维·霍克思教授和许渊冲先生的生活年代、国籍和文化背景的不同,译语风格必然呈现各种差异,下面将根据《楚辞》的中西两译本从语体、意境以及文化方面的传达对译语风格进行比较研究。
1.语体的诠释
楚辞是由“诗”发展到“赋”中间的一种文体,楚辞中句式长短不一。楚辞多用楚语楚声,楚地的方言词语大量涌现,如“兮”“些”等虚词叹语。以《楚辞》中最典型的《离骚》(节选前四句)为例,来研究译者对诗体的诠释。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Descendant of High Sunny King, oh!
My fathers name shed sunny ray.
The Wooden Star appeared in spring, oh!
When I was born on Tigers Day. (许译)
Scion of the high lord Gao Yang.
Bo Yong was my fathers name.
When She Ti pointed to the first month of the year.
On the day geng-yin I passed from the womb.(霍译)
“兮”是楚辞诗体的特色,许渊冲先生倡导以韵体译诗,在《楚辞》作品中将“兮”字转换成英诗中的叹词“oh”来表达抒情,独创了英诗骚体。在韵律采用英诗联韵式或联句交韵(abab)式,“ray”和“day”押韵,读起来朗朗上口,译本每行长度基本相当,节奏明快,保留了原诗体风格的韵律美和形体美。许渊冲先生将“高阳、伯庸、摄提”和“庚寅”译作“High Sunny King 、shed sunny ray、Wooden Star、Spring”和“Tigers Day”,虽避免向译入语引入过多的汉语专有名词,将整体和谐与细节变通,但词汇的使用上有些牵强。与许先生所注重风格不同,霍克思教授的译文放弃了原作的诗体,对楚辞采用了散文体加英文注释的方式进行翻译,没有将“兮”字翻译出来,不追求诗歌的韵律和节奏感,表意畅快,直抒胸臆,选择音译加注释的方式将“高阳、伯庸、摄提”和“庚寅”以“Gao Yang、Bo Yong、She Ti和 geng-yin”翻译出来。
两种译本译语风格的不同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对原典诗体的诠释,许渊冲先生追求诗歌译语的形体美,虽保留了原典的格律和音韵,但选词上有些束缚勉强;霍克思教授追求译语节奏的自然,虽缺少了诗体本身的音韵美,但其加注释的方式准确地传达出了原典的内容和情感,易于译语读者理解。
2.意境的再现
意境是诗词音韵和形式的归宿,《楚辞》是我国第一部浪漫主义的诗歌典籍,意境是诗歌典籍的重要审美特征,也是译者翻译的关键所在,它取决于译者的直觉与顿悟。意境以“意”为传达前提,再现原典的“境”。下面我们以《离骚》中的经典名句为例分析译者对意境的再现。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离骚》)
My way a heads long, long one, oh!
Ill seek my Beauty high and low (许译)
Long,long had been my road and far, far was the journey:
And I wanted to go up and down, seeking my hearts desire(霍译)
这句话的中文解释是:在追求真理方面,前方的道路还很漫长。我(作者)将百折不挠,不遗余力地上天下地去追求和探索。“漫漫”意思是“漫长、浩瀚”,许渊冲先生和霍克思教授均译为“long, long”,虽然可以表达路途“长”的意思,但霍译在原文中延伸“道路”到“旅程”并重复“远”这个词,在形式上与原文形成了对等,节奏起伏,而且还强调了目标的追求并不容易实现。原典中并未明示需要“求索”什么,许渊冲先生将其译为“seek my Beauty”,即寻求“美”,似乎未变现出原典所要传达之“意”,反观霍克思教授译文,“seeking my hearts desire”更符合屈原说的“求索”。
对比两种译本对原诗意境的再现可以发现,二者对意境的再现各有侧重。许渊冲先生的译语风格趋向于追求格律和音韵的美感,过分追求“境”而牺牲了“意”,没能准确地诠释出诗人在原典中所要表达的情感和思想。霍克思译文虽然语义正确,但是译语风格并不贴切于诗歌体裁的风格,忠实于“意”而忽视了“境”,欠缺美感。
3.文化的传达
诗歌典籍以诗歌的形式记录了承载着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智慧、文化和历史。《楚辞》的一大特色就是香草美人,芳菲悱恻,诗歌具有丰富且颇具特色的文化负载词,译者的翻译风格也会影响对这类词汇的处理,下面我们对译本节选对比分析译语读者对原语文化传达的接受和认可。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I have so much beauty inside, oh!
And add to it a style ornate.
I weave sweet grass by riverside,
Into a belt with orchids late. (許译)
Having from birth this inward beauty.
I added to it fair outward adornment;
I dresses in selinea and shady angelica,
And twined autumn orchids to make a garland.(霍译)
原文中出现了花草名物,如江离(香草植物)、辟芷(幽静芳芷)、秋兰(菊科植物)。许渊冲先生的译本追求中国古典诗歌的韵律之美,采用一般性理解和意译对这些花草名物进行了简化处理,用grass概括了江离与辟芷,用orchids表达秋兰,符合译入语文化的表达习惯,虽不能让译入语读者完全感受了解屈原和楚国文化,但为英语为母语的读者增加了可读性。霍克思教授的译本将“江离”译为“selinea”,“辟芷”译为“angelica”,以古译古,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楚辞》的特色,但未能传达出“香草美人”的浪漫和韵味。
二者的译本在传达诗歌源语文化上都存在着一定的不足。许渊冲先生追求音韵美的翻译风格对其传达特定文化负载词造成了一定的限制和阻碍,未能将诗歌典籍的文化特色完全传达给译语读者。而霍克思教授译本风格重在传达内容,不在表达中国诗歌典籍特色的韵律之美,由于其是国外的汉学家,对中国本土文化的了解性不足,对诗歌典籍中的文化传达也不够全面。
四、结语
通过对《楚辞》两译本译语风格的研究发现,许渊冲先生的译语风格侧重传达诗歌本身的文化特色,表现中国诗歌典籍的音韵美和形体美;霍克思教授的译语风格侧重传达诗歌典籍的内容,更容易被目标读者接受和理解,二者各具特色和可取之处,诗歌典籍的美应该是内容和形式结合的美。对诗歌典籍英译译语风格研究能够帮助译者更好地处理源语文本与目的语文本间的传递,从而提高诗歌典籍译语的质量,满足大中华文库典籍外译的需要,帮助中华文化向外推广和传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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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梦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