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虹VS李梦

2020-09-26 11:01叶云
VOGUE服饰与美容 2020年10期
关键词:戛纳人生

叶云

李梦的电影路已走过十年,她出演的《野马分鬃》入围了2020戛纳电影节,距离上一次她因参演《天注定》入围戛纳,也已经过去七年,她仍在不断否定和肯定自己中成长。陶虹监制并主演的悬疑片《烈日之寒》也在不久前杀青,这个剧本藏在事件背后的真实之美吸引了她。

关于电影的“初体验”

李梦:对陶虹姐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活动,我在台上,有些人在聊天什么的,不一定会很专注地听你讲。但那天陶虹老师,我看到她,全程很认真地在听我说,我就有一种被照顾到的心情。当时觉得陶虹老师成就这么多,这么光芒万丈,而我还在往上走的阶段,一位前辈这样子专注地听我这么一个晚辈在台上说话,心里很温暖。这是我对陶虹姐的初印象。当然,电影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陶虹:那你够“老”的,看过《阳光灿烂的日子》。

李梦:谁没看过这部电影啊。而且所有合作过的人都会有受到陶虹老师照顾的这种感觉。

陶虹:没有,其实每个人都是值得被尊重的,我去尊重别人也是因为我尊重我自己。

李梦:作为国家话剧一级演员,得了那么多奖,您也在转型,开始慢慢做出品人,转向幕后。您怎么看待演员这个职业?

陶虹:我可能不像别人以为的,我的身份是一个演员,然后我要处处像一个演员的样子。我其实对自己的身份这件事从来没有一个坚定的认同。你在专业素养上一定要够职业,要做到职业的顶端。但是从姿态上,你没有必要去演一个演员。你是就是了,不是就不是了,所以我无所谓,生活中大家说我是演员,我有时候还挺茫然,好像只有我站在台上或者在镜头前的时候,这个说法才成立一样。这是别人给你的标签而已。我原来做运动员的时候,人家老以为我是搞文艺的,后来等我真搞文艺了,人家都说我是个运动员,我觉得特别逗。

李梦:当时在游泳队的时候,是文艺分子吧?很爱看电影?

陶虹:我觉得是个人机遇。早前,有段时间我们在一个地方训练了五年,那个地方就是中南海的老干部俱乐部,里面有电影院,每个星期三会放一场电影,每个星期五会放一场录像,在录像厅里面。因为国家队和北京队都在那儿训练,我们每周会看两部电影,你看得多了,有了一个积累。所以我说到《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个机遇。比如说每次放电影、放录像,我们队里其他人可能不想去看,而对我来讲就很开心,每天到那个时候不能错过了。这就是一个注意力的问题,我把注意力搁这儿了。

李梦:其实我人生第一堂表演课就是在北京电影学院艺考的时候上的。第三试的时候,是现场放一段音乐,要我们在舞台上去感受这段音乐,去表演,当时演了一个在路边乞讨的女人。我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有一种很想要冒出来的欲望,你觉得你在这个台上就想要撼动全场的感觉,你觉得全场的焦点都在你身上。其实台上好几个考生,不是就我一个,但你觉得那一瞬间完全忘我了,然后也忘记周边所有的环境了。因为我小时候也没有拍过广告,什么都沒拍过。第—次正式面对镜头就是《白鹿原》,当时因为太紧张了,完全忘记了王全安导演跟我讲了什么,动作是什么,以及周边还有摄影机,还有那么多人,几百号人围着你……就跟我第一次在艺考的台上是一样的感觉,你忘记周围了,你就记着你自己眼下要走进冰凉的河水里面。

陶虹:你会忘记镜头的存在。

李梦:姜文导演有说大家有什么变化吗?

陶虹:前两天姜文老师给我发了一张我们当年的合影,我说“哎呀,谁没年轻过啊”,我跟他开玩笑,后来就给他发了一张我现在的照片,他也又发了一张,说是前天拍的。我看了一眼,说“现在你笑起来好慈祥啊”,就互相开玩笑“老了”。

李梦:我觉得《阳光灿烂的日子》的时候是拍的他的青春,他对自己少年时代的一个印象和记忆,他想把它拍下来。然后到《邪不压正》的时候是他对北平的记忆,就是这个男人对自己人生某一个阶段的回忆,花有重开日,人生再无少年般的感叹。

陶虹:人长大了以后,有了孩子,还是一个挺大的变化。我们拍《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女儿正好跟他来现场,他还把她带到我面前大家一起玩。他在看他女儿的时候一脸的怜爱,当年哪儿有这种眼神啊,真的是只有做了父亲、母亲以后才有的表情。

我觉得可以说自己“老”的人是一种骄傲。谁没年轻过啊,谁不会老啊。其实到了我这个年龄,我会更喜欢我的人生留下的是“人生真有趣”,希望继续有趣下去。原来我可以这么有能量,原来我可以为那么多人提供一些东西,那为什么不呢?我既然这么有能量,赶快给啊!

李梦:《演员的诞生》还有《小欢喜》那会儿,记得陶虹姐开玩笑说自己是“重新翻红”。

陶虹:我一直是分割感很强的一个人。我记得。火”的那时,我经常出了门以后被人围观,才想起来我是个演员,应该回家戴个帽子,忘了,就买菜去了。有—次在机场碰到粉丝,两个女孩,她们专门跑来找我,我就和她们聊天,我说不要只喜欢我一个人,因为每一个人的能量都是有限的。

李梦:现在我也感觉到粉丝越来越多了,对我来说很多时候会身不由己,想问题也会和以前不一样。

那些镜头外的画面

陶虹:你这两年也一直在拍戏,还有一部未上映的《749局》吧。

李梦:对,那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少年的成长,核心是这样子的,我在片中演一名科学家,但是它用一个非常宏大的视觉呈现去讲述。最后一场戏是在甘肃白银拍的,因为那边有一个很深的天坑。那个地方是很难忘的,就感觉你好像不在地球上,在太空,那个地方的视觉效果是这样的。那场夜戏,我们从晚上12点拍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日出,也是陆川导演的电影中目前为止最美的日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特意去看日出,就因为拍一个通宵就去看了一个日出,也是站在悬崖边看的。

陶虹:我还挺怀念在漳州拍戏时从窗口看出去的景象。开始看景的时候觉得他们这个地方风景挺好的,我去了后一看,‘哇,好多海景房啊。住到第二天就明白了,只有海景和房,人也没有,店也没有。很空的房子,也没店铺,CBD就是一个菜市场,我们后来总去买菜。那里就是一个空城,有点怪异。

李梦:这部您监制的《烈日之寒》是讲一个案件背后的故事?

陶虹:对。现在的网络世界,我们总是容易从表面去看待一件事或者一个人的发言,已经没有融心去了解这个人说这句话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处在一个自以为知道的状态去评判别人或者去评价别人的生活,其实很多事情的背后都不一定如你所见。

李梦:当时年轻的导演给你看剧本时候,是想让您从剧本角度、导演角度去给一些意见,还是说请您出演。

陶虹:是请我出演。他当时的目的只是请我出演,只是我这个^比较事儿,觉得自己看到的问题就要告诉别人。我说有时候有点怂,人压不住火,看到问题不告诉别人就觉得好像憋不住,得告诉别人才行。这个故事从整个剧作上来讲每个角色都有威严很小的角色都很有威严,我觉得它有着成为精品的一个基础。很多戏,比如大女主的戏份很好,但是旁边的人物都不出彩的时候,其实这个作品很难精彩。所以这一点也是我相对偏爱这个戏的一个原因吧。

李梦:对,所以我们从来不会真的在意角色的大小。

李梦:有时跟导演或其他人意见沟通不一致的时候,会用什么方式阐述自己的观点呢?

陶虹:我觉得不是急着要阐述自己的观点,要认真地听昕别人的想法。当你真正地理解了他的想法,帮他实现。你帮他实现的时候,你的不同意见也会成为他的相同意见。

陶虹:前面说到你入行10年,但已经有39部优秀作品。

李梦:其实没有那么多,有一些是客串或参演,数字不重要。但入行10年,也遇到过瓶颈期,也会遇到覺得我要不然不做了,太难了(的时候)。

陶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感受?

李梦:经常,你有时候会觉得在低谷,无力改变周遭的环境,觉得很难跟命抗衡,会有这种感觉。甚至想过,要不然我还是去做个白领吧,回深圳。后来问自己,你能接受朝九晚五的工作吗?我接受不了。那现在做的这个事情你喜欢吗?我真的还挺喜欢的。而且干这个行业我唯一明确的事情是,我还挺喜欢这行的,这还真是我唯一擅长的一件事,我不知道我除了干这个还能干吗。

陶虹:很多演员都有这个问题。演员这个职业很特别,它需要你全方位的技能。其实戏剧是一个特综合的东西,不是说只有表演是戏剧,或者不是只有剧本或导演是戏剧,戏剧本身包括心理学、社会学,包括简简单单的与人接触的能力。那些工作都是需要你一步一步积累去成长的。你把生命花在这件事情上这么久了,尤其像你都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为什么要改行呢?

李梦:我觉得我也是在慢慢成长。演员其实挺脆弱的,尤其在拍戏的时候,去体验角色,会变得越来越敏感,所以可能导致你随机抓取到一些信息,然后会很受影响,你不能完全活在一个真空状态。做演员就要成为全世界最坚强的一个物种,真的是这样。

她们的“高光”时刻

陶虹:今年你又有作品入围了戛纳电影节,怎么和这部电影结缘的呢?

李梦:魏书钧导演为这个电影筹备两次,第—次筹备其实就找我了'第二次筹备是《延边少年》刚拿完奖回来。我看了《延边少年》之后,觉得他是一个非常有想法的导演,录音系的,北京人,这部电影就是讲男孩跟一辆车的故事。

陶虹:前不久你又转发了《天注定》剧组在戛纳,你穿海魂衫的造型。那次戛纳行,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印记吧?

李梦:离现在七年了,但是那是我第一部电影。正儿八经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天注定》,那个印记对于我来说非常深刻。因为我其实考上大学之后就没有怎么在学校待过,我没有什么同学情、同学聚会什么的。去戛纳那天就是我毕业典礼同天,5月17号,我印象特别深。

那天我发了一个朋友圈,我说“我毕业了,在戛纳”。这句话带有一点伤感,也有一点对未来的期许。伤感在于因为你太早入行,所以错过了你的大学时代。而期许在于说,我也算幸运吧,我在戛纳毕业,可能是一个还不错的成绩吧。所以那时候我在微博上发了在戛纳拍的照片,那时还是很青春还是很浪漫的。这一晃七年过去了,确实自己比那会儿要成长了。

我之前看您的采访,有次颁奖典礼,化妆师漏带了化妆包,很着急,您还安慰她说“人生不能不出—点错”。

陶虹:她没有带化妆刷,现场也没有借到,就没法化妆了。当时她就疯了—样回家去拿,但是等她回来的时候,红毯已经结束了。我没有走那个红毯,后来我对她说,没有关系,人生要错过的事多了,何止这一件呢,确实没有关系。而且错过了对你有多大损失?你这辈子只能辉煌这—次吗?

李梦:陶虹姐是一个非常乐观和豁达的人。

陶虹:人生有时候是一个能量,如果你都想好的事的话,它就往好的事上走,你要是想的都是很悲观的事的话,它就相反,认为那是你要的。我老说聊天的时候不要说“不要怎样”,因为你的潜意识是昕不懂“不”这个字的,比如“我可不要摔一个大跟头”,“啪”就摔一个大跟头,因为你潜意识认为你想,就是这个道理。要多想积极的那一面,是因为你要给自己一个更好的能量和更好的方向。

李梦: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很真实最重要,我都是特别真实地感受万事万物以及自己的存在,我没有错过我人生的任何一个瞬间,每一个瞬间我都会去感受自己的感受,在不断否定自己又不断肯定自己中度过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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