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皓
【摘 要】近二十年,一代代的独立纪录片导演大多都在记录社会边缘化群体的故事中表达着自己的创作思想。然而,作为边缘化人群之一的流浪者,几乎在中国独立纪录片的表达中缺席。杜海滨的《铁路沿线》,是独立纪录片中表现流浪者群体的代表,他从流浪者和旁观者这两个叙事视角完成了对流浪者群像的刻画,在长镜头中表达了他对流浪者的尊重与平等。但主观情绪的介入,对纪录片的客观性造成了影响。除了群像的刻画,中国独立纪录片还需对流浪者个体进行深入表达,从而破除大众对流浪者等底层群体的固有印象,最终让这些被边缘化的形象重新回归到社会的“主体”地位之中。
【关键词】独立纪录片;流浪者;铁路沿线;杜海滨
中图分类号:J95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25-0162-02
流浪是一种生存状况,同时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社会问题。中国独立纪录片自出现起,就被冠以“非官方”和“地下”等字眼,这就决定了独立纪录片在中国主流视域下的边缘身份①。然而细心观察便能发现,中国独立纪录片对流浪者的呈现也十分欠缺,那些在国际社会上产生过强烈反响的作品,基本上也都是十余年前的作品了。因此,本文将以杜海滨导演的《铁路沿线》为例,分析流浪者形象在独立纪录片中的构建方式,以及创作主体的介入对还原真实的流浪者形象的影响,以期能够为此类纪录片的创作及研究提供一份可供参考的资料,引起大众对流浪者以及这一现象的思考和持续关注。
一、流浪者本体分析
要对中国独立纪录片中的流浪者形象进行具体的分析和研究,首先就要对本文所涉指的流浪者进行一个定位。由于目前流浪者并不是一个可以明确用条件划分的族群,因此笔者暂且将“流浪者”定位为那些无固定居所、无固定工作,在城市中流浪,靠行乞、拾荒或当苦力为生的人。
(一)流浪者的成分
在《铁路沿线》中,青少年成为流浪者群体中的大多数。杜海滨向观众呈现的10名主要的流浪者均为男性,且以青少年为主,其中7名为未成年人,年龄最小的流浪者是“火狐狸”,年仅9岁。
(二)被迫流浪和主动流浪
关于为什么流浪,每一个流浪者都有不同的原因。但他们身上也有相似的地方,比如,大都未接受过高等教育、与家庭成员的关系并不融洽等。笔者将其简单地归纳为被迫流浪和主动流浪两种,被迫流浪的以周富(大四川)为代表,他因身份证被建筑工地的老板扣押,在回家的路上被警察抓住后被送往收容站,后又被收容站遣送回宝鸡;主动流浪的以火红昌(火狐狸)为代表,他们向往外面的世界,于是主动从家里跑出来的。
(三)流浪者的幻想和命运
尽管《铁路沿线》中的流浪者每天都面临着生存问题,但他们中大多数人对未来的生活仍抱有向往。对这一部分人来说,流浪是暂时的,当他们挣到一定数量的钱之后就回家,从此再也不出来流浪。
《铁路沿线》的拍摄主要分为春节前后以及半年后。当杜海滨半年后再回到宝鸡铁路沿线时,每个流浪者的生活都发生了新的变化。在影片结尾处,有人陷入疯魔,有人重获新生,有人步入歧途,有人继续流浪。“大四川”精神失常,在大街上光着身子跳舞;李小龙被公安部门介绍的人所收养,有了宝鸡户口;有几个流浪者据说因为偷窃,被抓进了监狱;孙岁雄从收容站出来后,又回到了宝鸡铁路沿线。
二、流浪者形象的构建
纪录片的叙述者可以是故事内的人物,即当事人;也可以是故事外的人物,包括旁观者、目击者、相关权威人士等;还有解说者或主持人②。杜海滨在对宝鸡铁路沿线上的流浪者群像进行刻画时,采用的是故事内的人物视角。他在捕捉流浪者的生活细节的基础上,借助流浪者的自述与旁观者的叙述,从两个不同的视角来丰富流浪者的形象。
(一)流浪者的自述
在刻画流浪者群像时,杜海滨借助采访,与流浪者进行平等沟通。“大四川”、甘肃小胖、李小龙等人,一个一个在镜头前打开心扉,述说着各自的经历。他们的家庭背景、人际关系、流浪史等,慢慢铺陈在观众的眼前。流浪者以自述的方式,完成了对自我的剖析,向观众展示了彼此的个性与共性。
(二)旁观者的叙述
为了展现外部世界对流浪者的认知,以及对流浪者形象进行客观补充说明,杜海滨选择了两组不同阶层的人物作为采访对象——铁路警察和铁路沿线居民。在铁路警察的眼中,他们是“这肯定不好”的流窜者形象;在铁路沿线居民的眼中,他们是“危害性很大”的嫌疑人和“吃饱了啥事没有”的无所事事者。
杜海滨从流浪者和旁观者两个不同角度展开叙事,既构建了丰富、客观的流浪者形象,又在镜头之间给予观众足够的思考空间。
三、主体介入对还原真实的影响
(一)长镜头中的平等与尊重
长镜头是现实的渐近线,它作为表现现实的一种有效语言,一直以来都深受纪录片人的喜爱。杜海滨在《铁路沿线》中使用了大量的长镜头,其中最经典的,当属他对甘肃小胖进行的一个长达8分钟的采访镜头,甘肃小胖将自己的身世对着镜头娓娓道来,期间,一辆火车碰巧经过,巨大的噪声显然让采访无法继续下去,于是杜海滨和甘肃小胖只能对坐着,无声地等待,直到火车驶离。在等待的過程中,杜海滨将镜头摇向了天空,画面中是阴沉的天空和高压电线,直到甘肃小胖再次说话,才将镜头摇回来。
有学者将这段镜头的转换解释为杜海滨长镜头中的诗意。但杜海滨说,由于等待的时间过长,甘肃小胖的脸上显得尴尬和不自然,他觉得,将镜头长时间对准甘肃小胖太残忍,于是才将镜头摇向了天空。至于这段“插曲”为什么在后斯制作中未被剪掉,杜海滨解释说,听一个人把话说完,是起码的尊重。
杜海滨的镜头中流淌着平等和人文关怀,他对拍摄对象打心底里尊重,赢得了流浪者们的信任,并让他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
(二)主观情绪对创作的影响
在纪录片的创作过程中,客观现实性十分重要。尽管杜海滨在构建流浪者形象时一直保持克制,以减少主观意识的影响,但他的主观情绪还是影响到了《铁路沿线》的创作。
在《铁路沿线》中,凤翔是唯一一个向杜海滨索要过金钱的流浪者,他不光“套路”,对朋友也十分不地道。杜海滨虽未直接施以金钱,但他仍为凤翔购买了治病的药物。后来杜海滨在节目中说,凤翔身上的这种特征,使得他对凤翔产生了厌恶感,并在之后减少了对凤翔的拍摄,导致凤翔在影片中呈现出片面性,缺乏立体感。由此可见,纪录片人需要在创作过程中始终保持客观的态度,用“零添加”的镜头,记录下那些足以成为时代镜像的时刻。
四、结语
流浪,是长久以来艺术家们都在共同关注和表达的一个主题,无论是诗歌、音乐,还是电影。重视普通人群和边缘人群的思想诉求,是现代文明社会实现“人人平等”不可或缺的部分。作为一个为普通人群和边缘人群“发声”的载体,中国独立纪录片在对流浪者进行书写时,除了着眼于群像的刻画,更需要对个体的真情实感进行深入挖掘和表达,以客观、平等的视角和带有人文关怀的镜头,再现饱含生活质感且能与观众进行对话的珍贵时刻。以独立的精神,承载和传递真实的力量,破除人们对流浪者等底层人群的固有印象,使得这些被边缘化的人群重新回归到社会的“主体”地位之中。
注释:
①王世颖.中心与边缘-中国独立纪录片的主体阐释[D].福建师范大学,2016.
②王更新.纪录片的叙述者与叙述视角分析[J].当代电视,2015.
参考文献:
[1]王小鲁.中国独立纪录片20年观察[J].纪录片研究,2010.
[2]姜娟.主体·视点·表达——中国独立纪录片研究「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2.
[3]朱靖江,梅冰.中国独立纪录片档案[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