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 我的主要精力一直投在孙犁的“书衣文录”上。未印行面世的书衣文录尚有不少,需要集中整理一下。拍照、归类、比对、辨认手写字迹,然后录入、排序,一千多页,虽然繁杂,但隐约觉得自己和同事在做一件有功德的事。
与此同时,《散文》的同事们正为杂志四十年做纪念文集,反复斟酌,百人百篇,定下篇目之后,大家一起谈谈编后感想———四十年,一路看过来,感想自然很多,但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个同事不绕弯子地表达了對孙犁的钦佩,他说,《乡里旧闻》是其中最棒的一篇。
我们无意于挑战当代文学作家之既有排位, 我们只是想说出于写作有益的东西。
孙犁是个倔老头,但这个“倔”不是封闭得来的,恰恰是经由无数次与世界的对话得来。从司马迁到鲁迅,从《世说新语》到唐传奇再到纪晓岚蒲松龄,从纯正名门到如野草般生长的人间杂项知识,这些都是孙犁的对话对象。所以,他的“倔”,给他带来的是阔大的沉静。
眼下,如我们每个人所见,关于世界、生活与文学的论争是激烈而丰富的。倔的姿态,燃烧的姿态,并不罕见。但遗憾的是,缺乏源头活水,缺乏对话的诚意,倔只成为了一个性格缺陷,没有走向阔大,没有走向沉静,没有走向孤独———吊诡的是,这一种倔,正在江湖上热闹地结盟,走向疯癫。
也许,世界上并不存在盼着人类生活不美好的思想。警惕自己陷入疯癫,比警惕他人是否正确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