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南排瑶盘王印纹样的艺术探究

周燕芬

摘 要：清远市连南瑶族自治县的瑶族女子十分善于刺绣，这些女子从小便跟着长辈学习刺绣技艺，在瑶族服飾上绣着各种各样的纹样。她们的服饰上有一种重要的装饰纹样——盘王印。文章以连南排瑶服饰刺绣中出现的盘王印为切入点，对排瑶盘王印纹样的历史来源和作用进行了分析，探析排瑶中形色各异的盘王印。

关键词：连南瑶族;八排瑶;盘王印;传统纹样

一、排瑶盘王印纹样的历史来源

关于排瑶盘王印纹样的历史来源主要有两类说法：一是相传瑶族的始祖是盘瓠，是神话传说中龙犬的名字，它是高辛王的爱犬。盘瓠助高辛王除去番王，得高辛王赐婚三公主，赐予宝印封王，其印章便为原始的盘王印纹样。二是瑶族人民信仰盘王是他们民族的祖先，同时崇拜龙犬，便将这两者结合转换成他们的民族纹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排瑶在世代传承与各排瑶相互交融的基础上，形成了形色各异的盘王印。

早期的盘王印，主要被运用在瑶族妇女的绣花冠上，单独使用时用白线绣于花冠中央（图1）。在探访连南瑶族博物馆时，在博物馆的正门中央也有一个变形的盘王印。相传瑶族人民从中原迁徙到南方时，在船上碰到大风大浪，便将牛角剁成12节祭拜盘王，最终得以平安迁移于南方各地。于是后人又在早期的盘王印中央加上了太阳花的图案（图2）。太阳花一共有十二个花瓣，代表着瑶家十二大姓，寓意是不管瑶族十二大姓分布在何处都会受到盘王的庇护和保佑。

二、排瑶盘王印纹样的作用

（一）信仰庇护作用

盘王印纹样看似平常，却是民族传说与信仰的一种隐喻。因为相传盘王印是盘王的印章，所以排瑶人民会将其绣在衣服上，作为一种荣誉的象征，不忘祖先。尤其是在绣花冠上绣盘王印，在以前只有有威望的妇女才有资格绣出这一象征祖先的图案，在绣这个图案之前还要挑选一个好日子，一天内不能挪动位置、不能接线地一口气绣完，否则会视为不吉利。除此之外，盘王印也被视为神圣的宝物，因为瑶族人民将盘王视为自己的祖先，瑶族人民认为将盘王印的纹样绣在自己衣服上，使妖魔鬼怪不得近身，具有保护族人平安健康的作用。

（二）标识作用

瑶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人们常以刺绣的方式记载所见所闻。瑶族已经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少数民族，在缅甸、泰国、越南、美国、澳大利亚等地都分布着瑶族人民，所以排瑶人民以是否信仰祖先，服饰上是否绣有盘王印纹样来辨别其是否为瑶族人。瑶族的服饰上还有着形式各异的纹样，这些纹样都有着瑶族的特色，大多数纹样都是由一些简单的几何图案组合而成。在外人看来，排瑶的服饰无论是外形还是上面的图案可能都差不多，但对于排瑶人来说每个排的服饰都是有不同的。就以盘王印来说，排瑶中的每个支系方头冠上的盘王印是固定延续的，但不同排的盘王印不一样。排瑶人只要看一下人身上的盘王印纹样，就能根据其纹样的构成颜色判断出这个人是否属于八排，是八排中的哪个支系。

三、排瑶中形色各异的盘王印

盘王印最早被运用在排瑶妇女的绣花冠上。在连南排瑶，每位已婚妇女或者新娘盛装时，她们的绣花冠上都会绣有盘王印。盘王印绣于绣花头帕上的正中间，一般使用白色的绒线绣成，周围再绣上红色的绒线。此外，绣花头帕的四周还会配上各式各样的银器，这不但寄托着排瑶人民希望辟邪的意愿，也代表着盘王在排瑶人民心中崇高的地位。

随着时代的变迁，盘王印这一神圣图案中的隐喻意义逐渐被人们所遗忘，为了服饰更加美观，一些瑶族妇女把这一图案通过变形运用到绣花裙、丁字衣领中。现在，排瑶中出现了许多形色各异的盘王印纹样，以涡水河为界分为两大类型，即东三排型和西五排型，演化出不同支系样式各异的盘王印纹样。

（一）东三排中的盘王印纹样构成分析

以涡水河为界，古东三排指的是油岭排、南岗排、横坑排，现指三排、南岗、横坑大麦山等地。东三排服饰上的盘王印纹样，基本上外形以菱形为主。头冠上的盘王印除了中间的眼珠子纹的排列组合有所不同外，其余基本相同，用线也均为白色。绣花裙、衣领处均有变形的盘王印纹样，颜色也较为多变。

三排—油岭型绣花头帕上的盘王印中间由四个菱形的眼珠子纹组成，再以三层的菱形纹样层层扩散，最外围的四边则为龙角花纹，用白绒线绣成属于传统的盘王印之一。除此之外，少女盛装绣花裙的绣花最上部分、新娘盛装的衣领处最末端以及男童绣花裤的绣花最上部分，均绣有以绣花头帕为参考的盘王印一半纹样，在用色上也较为多变，分别有红色、黄色、白色等（图3），这种图案如今也被称为马头纹。对比出现在女性衣服上形式各样的盘王印，三排—油岭一带的男性盛装上出现的盘王印则较为单一，一般出现在男性盛装的披肩背面，披肩的左右两处会绣有与绣花头帕上一样的白色盘王印刺绣图案。

南岗排的妇女们大多十分爱美，十分喜欢打扮自己，对自己出嫁的嫁衣都会一针一线地绣好，头上的绣花冠尤其美丽。南岗排上的绣花冠盘王印与三排—油岭型的较为相似，除了南岗排盘王印的最中央以一个菱形表示眼珠子纹之外，其余纹理与三排—油岭型几乎一样。此外，新娘绣花冠上的盘王印还有龙角花纹与万字纹的组合（图4）。在绣花裙上则较少绣盘王印这一纹样，主要以松树果实图案为主，妇女盛装的衣领最末端也同样绣有一半纹样的盘王印，一般用红色绒线绣成。

白芒、九寨、横坑这些地方会绣绣花裙的妇女很少，绣花衣已几乎绝迹。横坑绣花冠中的盘王印以九个菱形代表眼珠子纹，最外边的龙角花纹则跟三排—油岭型、南岗排绣花头冠上的盘王印一样。横坑排的绣花裙上出现了相对变形较大的盘王印，裙上的变异盘王印主要是由龙角花纹、万字纹以及扇子纹组合的变异纹样，在用色上较丰富，有黄色、绿色、白色和红色等。九寨妇女丁字衣领的最两端也绣着与三排—油岭、南岗排相似的一半盘王印，其中大麦山型男上衣衣领两端的一半盘王印较为不同，最外层的龙角花纹更加形象化，用色上也选用了桃红色。当地的绣娘称，以前人们在绣衣服上的盘王印时多选取白色或者红色的绒线绣成，如今年轻一辈的姑娘在绣盘王印以及其他图案时变得更多样，不会局限于单一的颜色，从以前的偏爱红色绒线到现在偏爱桃红色绒线，图案上也会进行一些改进，基本上想绣什么图案就绣什么图案，不用起稿直接绣制而成。

（二）西五排中的盘王印纹样构成分析

以涡水河为界，古西五排指的是军寮排、里八峒排、马箭排、大掌排、火烧排，现指军寮、金坑、大坪、香坪、盘石、涡水等地。由于历史的人口迁徙，西五排与东三排相比，人口较为分散，多由以前的多个排组成，因此西五排中的盘王印对比东三排会有较多的差异。对此，笔者特别选取了比较有代表性的盘王印进行分析。

军寮排的绣花衣领两端各绣有一红色和白色的盘王印图案，其盘王印的龙角花纹较为特别，似一个个回形的纹样。金坑的服饰中则出现了较多盘王印的变形图案，金坑绣花头帕上的盘王印与三排的极为相似，只是中间的眼珠子纹与四周环绕的菱形会留出比较宽的距离。金坑的绣花裙与绣花裤中有两个变化较大的盘王印（图5），其中一个颜色多变，中间的四个眼珠子纹多用红色绒线绣成，旁边的龙角花纹则用白、黄、红等颜色相间而成。另一绣花裙上的盘王印变形纹样则更明显，中间的眼珠子纹只用一个菱形表示，颜色红黄白相间，而旁边的龙角花纹则呈向内卷曲形状，四周一边两个，如同八个钩子，用黄色、白色、绿色等绒线绣成。

大坪也被称为“火烧排”，因在明朝整个排被烧毁而得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被定名为大坪。大坪有一种盘王印的变形纹样，中间绣有一红色的菱形，周围环绕着十个红色菱形，再加上黄色、白色图案，形成套色图案纹样，多绣于大坪的绣花裙上。大坪衣服上的图案与金坑的图案非常相似，两者的衣领两端都由半边的盘王印图案组成。

香坪镇是杂居地，主要由古西五排的大掌排、里八洞排迁徙而来，香坪服饰也吸取了这两个地方的服饰特点。其中香坪的方巾中间花纹是日子纹和眼珠子纹组合的盘王印变形纹样。香坪的绣花裙上也有一种变形较大的盘王印，最中间由万字纹组成，四周各绣着红白黄相间的眼珠子纹，最外层则用黄白绒线间隔环绕。

盘石是连南最边远的一个瑶族聚居地，盘石妇女绣花头帕与东三排一样，在正中央也会用白色绒线绣上盘王印。盘石绣花头帕上的盘王印由九个菱形的眼珠子纹组成，四周同样绣有龙角花纹。盘石的绣花裙上有较多变异的盘王印纹样，是根据绣花头帕上盘王印的图形用红色绒线绣成眼珠子紋，每个眼珠子纹中间再补上黄色和白色图案，四周省去龙角花纹。盘石绣花裙上还有跟香坪绣花裙类似的盘王印变形纹样，中间由多层菱形环绕递增，四周绣有十个眼珠子纹，其中八个中间再补上门字型的绿色、白色、黄色图案，和扇子纹组合成为盘石绣花裙的主花纹。

西五排中的盘王印纹样对比东三排较为多变，颜色也更加多样。尤其是大坪与香坪的服饰中都出现了较多的变形的盘王印，绣花头冠也改为戴“小布壳帽”随意装饰，不像东三排一定要在绣花头冠上绣白色的盘王印，形成自己特有的风韵。随着时代的发展，各排相互交流、学习日益增多，创造的盘王印纹样也越来越多，体现其绚丽的艺术特色。

四、盘王印与皇帝印的区别

在走访连南瑶族自治县期间，通过采访当地人民发现，有部分人将盘王印与皇帝印误认为同一种图案。通过对瑶族博物馆专业人员的采访了解，盘王印和皇帝印并不是同一种纹样。盘王印是属于排瑶的图案，而皇帝印是属于过山瑶的纹样，两者是有区分的。由于连南瑶族自治县主要是排瑶跟过山瑶，而盘王印与皇帝印又分别是排瑶跟过山瑶的象征，久而久之有些人就将盘王印跟皇帝印混为一谈了。

过山瑶的皇帝印主要由八个菱形组成，也被称为八角花。皇帝印也是起源于一个传说，相传古时候的皇帝出去打猎时不幸遇到了老虎，就在老虎扑向皇帝的那一瞬间，有一位瑶族姑娘挺身而出，她用随身带着的弓箭向老虎射去，于是便救了皇帝一命。可是皇帝当时因惊吓过度，只隐约记得有位姑娘救了他，衣服上染上了一个类似虎爪的印子。皇帝回宫后便命令宫中的画师将这个印子画出来去寻找他的救命恩人，找到了这位姑娘后，皇帝便下令以后看到衣服上有这个老虎爪印的姑娘，都要对她礼让三分。后来这位姑娘便将她的所有衣服都绣上了这个印子，皇帝印便这样随着世代传承了下来。

如今过山瑶的皇帝印也跟排瑶盘王印一般，经过历史的演变变化出了各种各样的纹样，这些皇帝印色彩多样，大体的样式也是在八个菱形的基础上有着各种变化，过山瑶人民也将这个图案绣于衣服的各处。

参考文献：

[1]龙雪梅，盘志辉.瑶族刺绣：连南瑶族服饰刺绣工艺[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2009.

[2]宋争争.广东连南排瑶刺绣图形语言研究[J].美术大观，2015（4）：70.

[3]陈慧，马建钊.艺术的符号：瑶族刺绣的历史与发展：以连南排瑶为例[J].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学报，2011（4）：23-26.

[4]谢琳.粤北乳源瑶族“盘王印”装饰图形研究[J].艺术文化，2014（2）：164-166.

[5]陈慧.连南瑶族服饰刺绣的传承和保护[D].广东技术师范学院，2012.

[6]张运.岭南犬图腾崇拜研究[D].广东技术师范学院，2015.

[7]蒋玖荣.清远连南排瑶服饰艺术研究[D].湖南师范大学，2014.

[8]李默.瑶族历史探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

[9]李祥红，王孟义.瑶族盘瓠龙犬图腾文化探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0.

[10]盘万才，邓菊花，莫瑞福.瑶绣[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8.

[11]贡布里希.秩序感：装饰艺术的心理学研究[M].范景中，杨思梁，徐一维，译.长沙：湖南科技出版社，2006.

作者单位：

广东技术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