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笔记（组诗）

徐必常

蜘蛛人

他们在对面楼面上清洗立面的污垢

在吊篮里迎接晨风

他们踩着命悬一线的脚步

在云朵上面打秋千

他们打理这个城市的脸面

在一尘不染的墙面上照见自己

太远了，我不能见到他们的汗水

也不能见到他们的眼泪

只见他们给云朵擦去汗水时

那幢高楼突然就矮了许多

猫睁着一对黑色的眼睛

不能入睡的夜睁着猫一般的眼睛

黑眼珠圆得像一对醒着的梦

异乡的秋色泛着甜味，叶子金黄

果实浓缩进春梦

到得秋天才呈现给世界

小心，窗外一片漆黑

但心思从来不管窗外的事

百无聊赖的我在打开一本书时

关闭了心中的另一扇门

合上书时，突然就合上了一副打开世界的窗户

时间还没有出发，却吵醒了熟睡的风

它一个劲地在窗外敲门

几度都想破门而入

我懒得起床，我也有梦，白日梦

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只有在夜晚才能独自道出来

有一刻，睡意突然袭来

但还是高兴得太早

猫睁着一对黑色的眼睛

它想叫，却又胆怯

我想叫，黑夜立马封住我的口

我眨了眨眼睛

橘在秋天的时候，微风是多余的

绵绵的秋雨与雾同谋

它们从山岳那边过来，到山丘这边去

我眨了眨眼睛，想让眼皮像一把铡刀

把时光拦腰铡断

有甜从橘汁的伤口上溢出

有盐撒在雾中

有秋阳悬在眼睫毛上打秋千

我日思夜想的秋橘只顾妖艳

而日子已经开启了阴冷

秋风可能想把一个季节的人

都赶出它的领地，还想把树上的橘

全都风干。那些一直抵御着秋风的橘

开始成批从树上掉落，那些走投无路的人

突然就遭遇了寒风的驱赶

我总是站在远处看太阳升起

我总是站在远处看太阳升起

就如站在溪边看一朵浪花随波逐流

我总是在此时会想起一个人

其实他并不能和太阳能扯上关系

我总在人群中才能感受到孤独

人海茫茫，看不到岸，回头也看不到

我总是躲在某个角落看人群纷纷离去

直到整条道路，除了我以外空无一人

我总是看到杂草疯长，接着又迅速枯萎

每条道上都横陈着杂草的尸骨

我总是在一眨眼之间看到江山老去

又在一眨眼间看到她返老还童

霜 降

要是月儿不披一身白纱

我肯定忘了这是个秋夜

云朵在夜空下闲庭信步

月儿嘴角尖尖，白纱也遮不住它眼角的泪

秋风不适合书本上的词汇

夜色下，樹的影子是几盏街灯挖出来的

很少有人在夜里，走进街灯孤独

忽然就想起一群人谈论一个人

在白天，在某景区，在某块标识下

商人把一条道命名为谁的小道

游客却说，小道永远不属于谁

我记下了这一天的日子

这一天，霜真的降了

降得山河一脸怪相

一条小道谁走过不走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商人能从游客包儿里捞钱

导游们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信口雌黄

世道能让人添堵

此刻，我在尖嘴月儿的脚下

踩着一条冷清的街道。霜真的降下来了

一地的阴冷，一地的尘埃，无奈也降了一地

每当我遇上乌蒙蒙的天气

每当我遇上乌蒙蒙的天气

就老有一口痰咯在喉咙里

痰是寒痰，咯出来的，晶莹剔透

咯不出来的，像一块冰伏在心窝

有人激情似火。在这被乌蒙蒙遮避的时刻

太多的人尽干些见不得天的事情

每当我遭遇这些人，往往就选择躲开

但却总是事与愿违

我不得不忍受天气的咳嗽

忍受它把脸咳得青紫，把天空撕开若干条口子

我曾经信不过北风

我曾经信不过北风

我剥开寒冷，才看到她体内的柔软

一股北风用坚硬的外壳冲撞日子的麻木

那些挨了刀的人和事，无法选择柔韧和温暖

我注定是无路可逃的人

所以我注定是走不进远方的人

我曾经信不过北风，现在还是信不过

她总是一边把人拦在路上，一边催人奔命

我信不过她有永恒的力量

更信不过她，有持久的耐力

但我信得过她会卷土重来

在卷土重来的路上，万物都会转过身去

谁不负秋日？

谁不负秋日？日子把阳光收藏起来

折叠或打包。河流含饴弄孙

好多瓜果都熟透了，好多的人

又多出了更多的秋日

犁开的地懒散

几点雀儿全没心思觅食

你是我第一眼就望穿的

没有一丝杂念的秋水

不曾有梦的人

是否会看淡眼前的景色

流着泪从我身边走过的人

和唱着歌走过的人一样多

谁不负秋日？日子挂在谁的脸上

能和这个秋天一样

立 冬

立冬过后寒冷又不期而至

总有些事物能见缝插针

空气软如棉花，我不选择遁世

每日清早，我都是以最佳的状态从恶梦中逃离

天冷得这么快，突然就忘了

成天打着算盘吸我血的蚊子们

我知道它们不会死的

明年的夏天又会卷土重来

窗外的天怎么一到立冬就哭丧着脸呢

我终于发现今早的天空少了鸟儿的飞翔

我终于明白，我厌恶低飞的蚊子

对高飞的鸟儿，也一直保持着警惕尊敬和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