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孟杰
在传统乡村社会,主流媒体是塑造人们心中“社会图景”的重要渠道与方式,也是引导乡村舆论和信息传播的关键组织。尽管以抖音、快手、微信为代表的数字化新媒体也给乡村社会带来政治、经济、文化上的改变,但面临重大社会风险危机时,传统媒介依然不容忽视。如何从媒介生态学角度去理解农村社区的舆情引导与治理,又如何辩证理解新媒介与传统媒介之间的迭代以及建构乡村信息治理体系成为本研究的重点。
农村社区的行政管理与组织结构深深嵌入乡村社会的风俗习惯,无法脱离乡土“熟人关系”与东方社会的“面子”人脉语境。学者全燕认为,媒介在建构“风险社会”和引发风险转向方面表现强势。媒介化了的风险深刻地影响了公众话语中处理风险的方式①。这为乡村信息治理提供了理论方向。媒介信息治理需要嵌入到乡村社会的熟人关系之中。与此同时,农村社区的谣言传播与人际交往、公共传播有着密切关系。由于农村社区的地理位置影响,自古以来消息沟通的方式与渠道受阻,相较于城市传播而言,乡村地区成为信息谣言的频发地。
作为封闭的农村社区,原本以广播、电视为主的传统媒介受到社群媒体的影响,开机率不断下降已成为不争的事实。更为关键的是,传统媒介的权威感逐渐下降,而社群媒体上所发布的虚假信息与假新闻却能给村民带来巨大影响,新旧媒介所形成的媒介景观在乡村社会场域形成裂缝。传统的人际传播模式依然占据主导地位,而谣言传播与信息公共传播之间存在着多重张力。因此,在新媒体快速发展的当下,如何将媒体信息制作与再生产,更加嵌套进乡村社会,是更为重要的挑战。这不仅需要在功能维度进行拓展式的媒介融合,更加应该融入乡村日常生活与社会关系之中。
媒介实践主要强调作为积极主动的受众如何使用大众传播媒介,并采取何种社会行动。这种行动本身是镶嵌在社会、文化、政治与历史的脉络中的。我们并非不关注媒介传播的内容及其文本价值,而是凸显媒介使用的社会学意义,将媒介实践作为考察的重点。在乡村社会,大众所能利用的大众传媒资源较少,其媒介效果与影响相比城市传播较弱,但这并不能遮盖其在媒介实践中的社会文化意涵。
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是与乡村信息治理密切相关的媒介实践。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强调,“要扎实抓好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更好地引导群众、服务群众”,并且提出“推动传统媒体与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目标。建设好县级融媒体是打通乡村宣传思想工作的“最后一公里”。县级融媒体要将报纸、电视、广播、网站以及以两微一端为代表的新兴媒体融合起来,展开云端指挥调度和加强城乡区域互联网科技资源互动优势,使国家宏观政策更好地在农村落地,也将新闻媒体各个环节打通,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舆论引导、公共服务、政策导向成为乡村信息治理的三大面向,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在媒介实践与社会治理方面实现主流意识与国家政策的宣传,在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传播等方面发挥重要的作用。县级融媒体是农村地区信息治理的媒介化表征。
大数据、互联网人工智能以及算法科技等新技术应用能给网络平台的信息治理带来新的历史机遇,同时,有学者认为,可以运用“集中公共话语权与重塑新闻伦理价值观、防止网络暴力与建构舆论和谐生态环境、强化社会公信力与规避“塔西陀陷阱”等对策来应对城市网络舆情治理②。但乡村社会的信息治理机制建构显然更具有本土化与地方性特征。村民舆论与情绪疏导、健康传播与风险意识、舆情演变与信息治理始终是乡镇政府应急管理需要关注的问题。以下将从媒介融合模式与行动网络两方面,探讨如何应对农村社会舆情演变与管控,以及建构农村地区信息治理机制。
社交媒体的普及,改变了传统的中心化的传播模式,以抖音、快手为代表的新媒介的兴起引起了去中心化的传播,使得以往处于传播中心和高地的主流媒体的话语权被削弱。这种媒介现象很容易陷入一种二元对立的理论立场:中心化与去中心化、传统媒体与新媒体产生一种无法缝合的经验困境。持有这种二元对立的观点,将难以掌握媒介融合的实践意义与理论概念。首先,从媒介逻辑的角度,需要清醒认识到传统媒介与新媒介的媒介逻辑差异,特别是新媒介基于互联网机制与平台算法的操作规则。其次,在媒介融合过程中,并非简单线性机械的“合”,而是一种“融而不合”。
新旧媒介遵循各自的相应媒介特色,再融入日常实践与乡村社会之中。在媒介融合的框架之下,应尊重媒介之间的彼此差异,锣鼓、快板、花鼓戏、喇叭、电视等传统媒介不仅仅体现一种中心化的传播形态,承载国家政府与乡镇基层的政治意识和话语权力,同时,它与抖音、快手为典型代表的去中心化传播模式协同合作,彼此交融,相互嵌构,共同形塑我国乡村社会的媒介图景。
唯有依托乡村社会的内在结构与内生秩序,才能对现有乡村信息治理体系进行补充。从媒介演化的角度来看,乡村的媒介化历程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经历了一个比较缓慢的深媒介化过程。千禧年前后,随着互联网技术的普及,手机媒介与数字化社交媒体逐渐被村民接受并使用。但其中也存在着众多数字鸿沟、信息落差等问题。
社会化媒介的使用,对乡村初级群体带来人际传播的失范、日常经验的失灵与自我认知的失常③。建构乡村信息治理体系,不仅仅需要技术科技帮持、媒介素养培育与乡村振兴政策指引,更需要确立一种由乡村主体与媒介信息共筑的行动网络,以及建构乡村信息场域的“共在感”。一方面,发挥乡村基层干部与乡村青年的个人能动性,从结构上调动其参与乡村社会治理的行动力,将农村人视为共在于乡村信息网络中的行动者。另一方面,建立一种自下而上的乡村信息场域,将其视为一种媒介信息的行动网络,补充传统主流媒体的信息传递模式。这种由人与媒介共构的行动网络并非是对原有农村社会秩序的一种消解,而是编织、维系与形塑了乡村信息治理秩序与生态网络(如图1)。
图1 乡村舆情引导与信息治理体系建构
在乡村媒介化治理的过程中,县级融媒体中心越来越发挥重要的作用。一方面从功能性角度,它全方位展开事实跟踪报道,更具有权威性与客观性的信息传播架构,诠释城乡信息治理的各个要素。另一方面,媒介即关系。它不仅仅是新闻信息生产加工的场域,更是乡村百姓或受众表达与言说的媒介场域,集结着受众对乡村社会公共性事务的讨论,体现着作为乡村主体性的表征。与此同时,媒介融合与行动网络两者之间具有复杂的关系,媒介融合应遵循媒介本身的物质性与媒介逻辑,从社会关系与乡村语境出发,思考媒介融合的特殊性,融而不合才是媒介特有的规律,同时加强连接各个不同的行动者本身,发挥行动者的能动性,在社会文化的结构脉络中形成一种媒介化网络体系。
因此,媒介化与网络化成为乡村社会舆情引导和信息治理的两大传播层面。从信息治理的媒介化出发,加强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加速媒介融合的步伐,增强公共性社会服务。同时,号召更多的行动者加入到乡村信息治理的历史进程中,政府、企业、数字平台以及乡村青年等,发挥各自的作用,组成有动态性、结构性、制度性的行动者网络,加强主流意识的政治舆论宣传,在乡村振兴的大时代背景下,建构乡村信息治理体系。
注释:
①全燕,申凡.媒介化生存下“风险社会”的重构与反思[J].国际新闻界,2011(08):63-67.
②邹淼淼,刘迅.谣言机制在社交媒体中的群体传播嬗变与舆情治理对策研究[J].出版广角,2019(09):64-66.
③李红艳,韩芸.以“一”贯之:社会化媒体视野下乡村治理秩序的重构[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0(03):52-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