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抢”时节插秧忙
我在参加工作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61年,参加了在江西南昌市东南郊一个生产队里的“双抢”。那是阳历的七、八月份,正是南方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这里所说的“双抢”,是指南方抢收、抢种水稻。也许是三年自然灾害的原因吧,那时党和政府,都非常重视农业生产,在农村“双抢”时,各党政机关,甚至企事业单位,都要组织一部分强壮劳力,去“支援农业生产第一线”。
参加“双抢”,尤其是抢收稻子,是一个很劳累的活儿,一般人是吃不消的。好在我十三四岁时,就参加过北方的割麦子,体力上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要命的是南方的天气,尤其是南昌,是有名的“火炉”之一。北方收割麦子时,还有早晨一段凉爽的时间,南昌市哪怕是郊区,太阳还没出来,就已经很闷热了,仿佛置身在一个硕大无朋的蒸笼里,闷热、潮湿,令人难以忍受。尤其我到南方才一年,还完全没有适应过来。
为了抢时间,尽早把成熟了的稻子(当地农民称之为“早稻”)抢收回家,以便尽快种上晚稻,我们就像在北方割麦子那样,天不亮就得“起床”。说“起床”,是叫得好听,实际上我们一下子去了那么多人帮忙“双抢”,哪里有那么多床铺供我们使用?
我们这些支援“双抢”的人,除了我们带队的公司党委副书记向玉文(好像是这个名字)得到点儿“照顾”,给了个单间,有张床铺外,其余的人,大都是在老乡家的堂屋里,或者是门道里,用老乡的门板支起“床铺”过夜。
虽然我们都带了蚊帐,但在那窄窄的门板上,很容易把掖好的蚊帐“豁弛”开,成群的蚊子便会乘虚而入,饱餐一顿。
那时我才十六七岁,正是睡觉多、睡觉沉的时候,参加的又是重体力劳动,晚上脑袋一挨枕头,很快就会“呼呼”睡去。一旦睡着,别说是有人在旁边说话,就是旁边响炸雷,也“炸”不醒。真睡着了,别说是几个蚊子,就是几十个蚊子,也咬不醒我。
这样睡一宿,第二天早晨起来,胳膊上,甚至脸上常常被蚊子咬出不少包。同伴们就笑我,总是喂蚊子。我打趣说,咱的风格高,总是为蚊子着想,为蚊子做奉献。有个女孩就开玩笑说,照你这么说,我们就是风格不高呗,身上一个包都没有!我说,你们不仅风格不高,还特别“抠门儿”,一点儿血都不肯出!
那时虽然艰苦,但人们的情绪还是比较高的。因为我们那一拨学员,绝大多数都是从农村,甚至是偏僻的农村招去的,即使父母或兄姐是公司的职工,也大都是从农村来的职工子弟,干农村的活儿,对我们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南方人割稻子,至少是我在的那个生产队的农民割稻子,和北方割麦子正好是“反把”,也就是说,北方人割麦子是正把握麦子,南方是反把握稻子,我觉得挺别扭,有劲儿使不上,就改用北方人割麦子的握法儿,效果确实提高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图快,不小心在稻田里散落了几株稻子,向副书记正好在我旁边割稻子,就说,小伙子,你不能光图快,糟蹋太多,要尽量做到“颗粒归仓”。向副书记是河南人,是个很善良、很和蔼的老头儿,既然他说不能光图快,那咱还是按他们的割法儿割吧。
那时上午我们割稻子都要割到将近12点钟,才能回去擦擦洗洗吃午饭。午饭后四点以前,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是不出工,或不能出工的,因为那时要去割稻子,是很容易中暑的。我们就利用这一段时间进行午休。本来我是没有午休习惯的,但“双抢”时确实太累、太乏、太困了,又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午休竟成了那段时间美美的“享受”。
午休后,要一直干到天黑看不见了才收工回村。晚饭后,有一个叫徐金生的同事,正好就是我们参加“双抢”那一带的人,便会领着我们一帮差不多年纪的人,到离村不远的小河里去洗澡。
说是小河,实际就是一个小河沟儿,有一两米宽,水齐腰深。不过,水很清,也还凉爽。每天干完活儿,吃罢晚饭,我们就吆喝着,甚至歌唱着,到河里去洗澡。年轻人在哪里,就把歌声、欢乐撒到哪里。
至少在20世纪60年代初的南昌农村,农民早晨也是不吃馒头的,生产队每天早晨给我们准备的都是大米干、稀饭。不知为什么,尽管我在南方待了十多年,却一直不习惯吃大米干饭。那时刚到城市才一年多,自然更吃不惯大米干饭。当时就想,要是早晨有馒头就好了。
在“双抢”的半个来月里,最让人留恋的,也许就是生产队里的“大锅饭”可以随便吃。因为三年自然灾害,对江西来说,是从1961年才“开始”的,至少是那时才开始“体会”到的(1960年“自然灾害”在江西的影响还不太明显)。人们在过了半年半饥半饱的生活之后,突然大米饭可以“随便”吃,对我们每个人的诱惑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抢收完早稻后,我们就开始“抢种”晚稻。其实,我们插秧的效率很有限,尤其是开始,几乎是让社员手把手地教我们。好在社员们都挺有耐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我们演示插秧。
到后来,我们的工作效率才提高了些,但与社员们,哪怕是女社员们比,我们都有不小的差距。
一贯争强好胜的我,这一次却没多大心思去尽快“掌握”这门技术,因为我心里清楚,这门技术对我来说,并不十分重要,因为我已经是机电安装公司的工人了,虽说是“艺多不压身”,我也不可能什么都去掌握,学好“本职”技术,比插秧要重要得多,因为我不可能总是“支援农业生产第一线”。
事情也确实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尽管我在南方待了十多年,南昌市东南郊那次“双抢”,却是我参加的唯一一次“双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