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宸 徐俊杰
(1.福建师范大学 经济学院,福建 福州 350117;2.安庆师范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安徽 安庆 246133)
为了缓解快递业“最后一公里”投递瓶颈,依托社区商业机构建设代收站点的做法获得推广(杨萌柯 等,2015),这种代收模式充分利用社区已有资源,为不便当面签收快递的客户提供了就近自取方案,现已逐步成为城市快递共同配送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徐俊杰 等,2020)。我国拥有全球规模最大的快递代收服务网络,代收站点依托的社会渠道类型多样,既有物业公司、文印社等服务型组织,也有便利店、彩票店等销售型门店,店铺规模和业态差异较大,经营者的商业理念和加盟诉求亦不相同。在此背景下,维护站点加盟稳定性成为各大代收平台面临的共同挑战。基于理性人假设,代收站点会根据投入产出绩效动态调整加盟行为。如果加盟收益超过投入成本,保持加盟合作的意愿就会增强;相反,如果收益不及成本,代收站点就有可能萌生退意。
代收快递的服务质量非常重要,它会影响周边客户对代收站点的选择偏好。此前,相关研究的重点聚集于代收方案的设计与评估(杨聚平 等,2014),这些文献普遍假定代收模式能够获得社区商业机构的全力支持,即服务供给充分。还有一些研究考察了客户行为规律(Weltevreden,2008;徐俊杰 等,2014),他们发现客户自提意愿受个人特征、交易特征以及传统投递服务质量的影响,这意味着代收服务主要面向特定人群或者特定场景,能够与传统送货上门方式长期共存(徐俊杰,2013)。
对于社区商业机构承建快递代收站点的行为机制,现有研究并未给予充分重视,仅有少数文献讨论了站点加盟动机,研究结论表明开展代收快递业务有助于促进主业发展,可以获取比物流佣金更加丰厚的回报(马悦 等,2016)。上述观点意味着,随着站点提货量的增长,社区商业机构所能获得的潜在收益也将增多。显然,这对于提升站点加盟满意度,进而促进持续合作意愿的进一步增强具有积极影响。然而,来自业界的调查结果却表明,提货量增长也可能会产生消极结果。部分站点不仅主业带动效果不明显,甚至还出现了主业秩序受扰、客户矛盾频发等一系列问题,最终导致社区商业机构的合作积极性降低。由此产生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社区商业机构承建快递代收站点后,提货量增长一定能促进加盟行为吗?
本文选取国内的代收站点作为研究样本,通过测评社区商业机构加盟代收平台的满意度,考察站点提货量对加盟满意度的影响,并检验关键加盟动机对二者关系的调节作用。本文的潜在贡献主要包括两个方面:其一,基于实际调研数据,揭示了站点提货量与加盟满意度之间的非线性关系。以往研究普遍认为加盟快递代收平台一定是有利可图的,忽略了社区商业机构承建代收站点也可能带来不利后果,因此对于代收站点消极服务甚至终止加盟的现象无法给予合理解释。本文提出了包含促进和抑制双重推理逻辑的分析模型,为深入探究站点加盟行为规律开辟了新思路。其二,本文通过分析关键加盟动机在站点加盟满意度形成机制中的作用,厘清了渠道异质性对站点加盟行为的影响,进而为快递代收平台科学调整渠道开发方案提供了有益启示。
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所讨论的代收站点均设立于个体门店型社区商业机构,这类渠道几乎都是经营便利店、洗衣店等社区服务的个体户,站点负责人拥有加盟或退出决定权,能够直接感知开展代收服务的总体绩效,加盟满意度的评价结果相对真实。除了个体门店型渠道外,设立在品牌连锁店的代收站点也比较常见,这类渠道只能被动接受总部决策,单个站点的绩效感知与决策能力皆与个体门店不同,因此不作为本文的研究对象。
快递末端配送是指快递包裹在“最后一公里”的投递组织行为,它是快递业务向客户履约的最后环节,与客户体验息息相关。近年来,得益于物流技术的快速发展以及资本要素的持续投入,快递业的仓储、分拣和干线运输效率大幅提升,但末端配送的改善效果却相对有限(汪海 等,2016),投递服务的客户申诉率一直居高不下。这预示着传统送货上门方式已无法适应不断增长的网购包裹投递需求(陈永平 等,2017),亟须创新配送模式,以兼顾各方利益和诉求。
近年来,一些学者立足企业实践,对快递业的新兴配送模式进行了梳理和总结。杨聚平等(2014)重点介绍了自助提货和共同配送两种类型的配送模式,其中前者包含便利店和专用提货点两类渠道,后者则主要指各家物流企业委托第三方统筹实施配送。该文对共同配送的理解值得商榷,因为共同配送强调配送过程中的集约化机制,目前大多数快递提货点都属于开放式平台,它们并非服务特定快递企业,因此这些自助提货模式也可被纳入共同配送范畴。王旭坪等(2018)提出自助收发箱和顾客自提站两种类型的配送模式,他们的分类结果虽无原则错误,但命名方式稍显晦涩。邓维斌等(2020)将新兴配送模式归纳为自建自提点、合作配送和智能快件箱三种类型,其中前两种模式均被限定为快递企业主导型,这显然无法涵盖电商企业和第三方平台建立自提点及推广合作配送的现实情况。
抛开具体形态来说,本文认为可根据投递履约过程是否需要中介支持,将快递末端配送模式划分为直接配送和间接配送两大类型,如图1所示。直接配送是指派送员将快递包裹直接投递至客户指定的地址,它可以保证投递时效,理论上具有最高服务水准,缺陷是快递员的投递成本高、投递效率低(吴鹏,2017)。在我国,直接配送实际上就是传统的送货上门,如果客户未能签收,则根据行业管理规定快递员需要安排二次复投。而在某些发达国家,直接配送还可以通过专属收件箱的方式实现(Hübner et al.,2016),这些专属收件箱有别于服务多个用户的快递自提柜,它们是特定客户的私有设施,与邮政信筒一样设置在客户住宅附近。间接配送是指快递员将快递包裹交给第三方临时保管,客户需要前往指定地点自行取件并完成签收手续。进一步,间接配送又可细分为直投和转投两种方式,其中大部分间接配送都是作为直接配送失败后的转投方案而存在。间接配送方式属于共同配送范畴,它的优点是节省了快递员的投递时间,缺点在于引入第三方后,快递产业链的协调难度增大,有时还会损害一部分客户的时效体验(郑兵,2008)。
图1 快递末端配送模式
与直接配送相比,间接配送具有柔性优势,最有可能适应高增长的电子商务发展趋势,它是针对上班族细分市场重构末端配送流程的必然选择。按照中介载体的不同,间接配送可以细分为代收站点和自提柜两种类型。其中,代收站点又包含社区商业机构合作型和专业快递网点型两种,前者站点数量虽多,但包裹处理能力一般不如后者,两者的共同特征主要包括客户提货过程需要渠道工作人员协助、站点扩张快、建设成本低等。自提柜是指借助自助设备完成交付过程(1)除自提柜外,自助设备还包括自提塔、菜鸟小盒等形态,后者尚未大规模商业应用,因此本文将自提柜看作无人值守型站点的主要载体。,具有便捷、保密和安全等特征,但是投资大且盈利慢。截至2019年底,我国投入运营的自提柜已有40万组,但箱递率指标只有10%(2)数据来源于2020年4月25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http://www.rmzxb.com.cn/c/2020-04-25/2560956.shtml。。不考虑社区入驻费和运费投入,目前每组自提柜仅购置成本就达3万元左右,如果将自提柜作为未来间接配送的核心载体,产业界至少还需追加数百亿投资。现有自提柜服务商普遍处于严重亏损状态,比如2019年市场占有率处于前两位的丰巢、中邮速递易亏损额分别高达7.81亿元和5.17亿元(3)数据来源于2020年5月18日《中国经济周刊》网络报道,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66995539385792331&wfr=spider&for=pc。,重资产模式隐含的财务风险不容忽视。鉴于此,除非自提柜服务在盈利模式上取得重大突破,否则其很难独立支撑起可持续的间接配送体系。从2020年5月发生的丰巢收费风波来看,大部分快递客户都对收费寄存存在抵触情绪,自提柜服务商要想扭亏为盈还有很长道路要走。综上所述,本文认为,主打客户免费特色的代收站点在快递末端配送中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根据社会交换理论(Blau,1964),人们建立合作关系是为了获得互惠结果。社区商业机构之所以愿意跨界经营,利用闲置资源为附近居民提供快递代收服务,其目的还是希望把控宝贵的社区“流量”入口,以追求商业利益最大化。社区商业机构在承建快递代收站点后,其业务形态将从线下延伸到线上,成为电子商务零售供应链的一个环节,它是社区商业机构主动融入新零售的常见思路(王正沛 等,2019)。加盟代收平台后,社区商业机构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多元化经营,可以依托人力、空间、位置和客流等资源优势,利用互联网孵化出服务型新业态,使代收业务与主营业务之间产生协同效应(杨强 等,2008)。
总体来看,社区商业机构加盟快递代收平台的关键动机主要包括两类:追求直接回报和追求间接回报。首先,代收站点可以从电商或者快递企业处获得物流佣金,这类收入一般与站点业务量正相关,具有明确的计算依据,属于站点可以精准感知的经济收入。部分快递代收平台支持站点开展特许经营业务,其销售提成也是代收站点的收入来源之一。其次,开展代收快递业务能够促进站点主业发展(比如帮助站点宣传主业、取件客户存在即兴消费的可能等),进而带来间接回报。此外,从关系营销的视角看,客户满意是客户忠诚的前因之一(苏秦 等,2007)。开展代收服务有助于丰富社区商业机构的服务形式,帮助其获得有别于周边竞争对手的差异化服务能力。随着客户与社区商业机构的不断交互,双方的情感联系趋于紧密,客户黏性持续提升,主业消费意愿也将进一步增强。因此,即便直接回报不显著,出于追求间接回报的考虑,社区商业机构也有动力开展快递代收服务。在业界,间接回报甚至已成为某些代收平台重点宣传的加盟收益。
社区商业机构在开展代收业务后,便与电商、快递以及代收平台之间形成了利益分享和风险共担的机制,因此加盟行为能否持续与这种合作机制的有效性密切相关。以国内知名的快递代收平台菜鸟驿站为例,近年来,社区商业机构承建的合作型站点退出率较高,从媒体报道来看,退出的站点普遍对收益和成本不太满意,对代收快递商业模式持负面评价。这种现象反映出,作为快递代收服务的组织者,代收平台应该尽力维护加盟站点的投入产出绩效,否则很难维持加盟站点的稳定性。李南(2015)在分析日本的共同配送发展经验后指出,合理设计风险与利益分担机制比资金和技术的要素投入更重要。马悦等(2016)基于委托-代理理论分析了便利店与电商合作后的利益分配问题,也发现非对称信息情况下的最优激励合同要求便利店承担更大风险,这暗示颇受赞誉的“网订店取”模式在长期合作中面临着挑战。郭方方等(2018)同样强调了利益分配机制的重要性,并将其视为开发代收站点时需要首先考虑的问题。然而,上述研究的不足在于,它们都没有系统解释合作风险的具体来源,也没有讨论代收站点根据自身获益调节加盟意愿的行为机制。
社区商业机构加盟快递代收平台后,无论最初的动机是否包含间接回报诉求,主业的连带影响都是存在的(郭馨梅 等,2014)。受代收平台商业宣传的影响,很多社区商业机构在加盟前都对间接回报持有更多期望。如果主业不能从中获利,社区商业机构则可能会重新审视加盟行为的利弊得失。当然,社区商业机构在评估加盟行为是否“合算”时,不仅要观测两方面回报,还应考虑自身承担的业务成本及经营风险。因此,只有代收业务的产出超过投入,社区商业机构才愿意维持加盟状态。
随着提货量的增加,代收站点加盟行为的两类回报都有可能提升,但加盟满意度却不一定能够保持同向变动。这在Morganti et al.(2014)的研究中已经得到初步证实。该文在法国的调查表明,即便代收平台没有限定提货量,部分站点每天也只愿意承接10~30件快递,一些站点认为如果业务量超标就应该开发新站点分散业务流。这表明,对于社区商业机构承建的快递代收站点,并非提货量越多越好,提货量超过“饱和”值将会损害站点加盟满意度。
假如代收站点提货量确实存在“饱和”状态,则意味着站点业务扩张对加盟满意度的影响兼具促进和抑制双重逻辑(如图2所示),它们的共同作用最终将导致二者呈非线性关系。促进逻辑是指站点提货量增大后,加盟代收平台的直接回报和间接回报也可能增长,包括物流佣金、主业消费和居民关系等都能从中受益,这些属于符合站点期望的加盟行为正效应,正效应的增加显然有利于提升加盟满意度。而抑制逻辑强调随着提货量的持续增长,超出站点预期的负效应也会出现,比如工作压力增大、业务纠纷频现、店铺坪效降低以及主业客户不满等,这些负效应将损害站点加盟满意度,严重时还会动摇持续加盟信心。
图2 站点业务扩张潜在影响的推理逻辑
加盟收益随着提货量同步增长是促进逻辑的推理关键。无论是从直接回报,还是间接回报来看,这种正向关系都是合理的。首先,高提货量一定能带来高直接回报。按照大多数平台的收益规则,站点每代收一件快递包裹即可获得一笔佣金收入。提货量增长后,代收快递包裹的佣金收入随之增加。站点发件的佣金回报更高,而这些发件主要来自提货人的退货业务。在我国,网购的退货成本较低(张圣亮 等,2016),因此平均退货率一直较高。显然,站点提货量越大,退货业务就越多,发件佣金也将随之增加。其次,高提货量还能产生高间接回报。社区服务业的经营范围与居家生活密切相关,商品与服务定价相对实惠,大量客户进店提货时,顺带消费的发生逻辑是客观存在的。有经验的站点经营人会主动介绍主业促销信息,以便获得更多销售机会。此外,间接回报还包括站点对周边居民关系的维护效果。随着提货量的增加,站点的公共服务属性更加明显,这有助于拉近站点与社区居民之间的心理距离。即便客户提货时没有即兴消费,此后消费的可能性也会增大(郭馨梅 等,2014)。在社区商业场景中,融洽的居民关系能够提升门店经营绩效,这也是激发各类社区商业机构加盟快递代收平台的重要因素之一。
加盟成本与提货量同向变动是抑制逻辑的推理关键。社区商业机构需要同时打理主业和快递业务,尤其是随着提货量的增长,开展快递业务所需占用的店铺资源越来越多,导致加盟负效应逐渐凸显,进而对站点主业产生不利影响(张昕,2013)。出于规范化管理的考虑,主流代收平台一般会要求站点设置包裹存储柜(架),然而大多数社区商业机构都是小微型店铺,可利用的存储空间有限。随着提货量的增加,这些存储设施势必会挤占更多空间,从而导致店铺坪效降低。同时,站点工作人员兼职开展快递收发业务后,也会面临工作负担加重、工作精力不能聚焦主业等矛盾,这种冲突在提货高峰时段尤为明显。因此,工作精力耗费过多也被认为是造成站点消极服务乃至终止加盟的主要原因。此外,高负荷工作压力下,站点工作人员与快递公司及提货人发生纠纷的可能性也在增大,由于商业平台在处理纠纷时往往偏向维护客户利益(朱美艳 等,2006),因此这些纠纷除了会导致站点经济利益受损外,还会诱发工作人员的抱怨与不满,削弱持续加盟信心。
综合以上两种推理逻辑,本文认为随着提货量的增加,加盟行为的边际正效应将呈递减趋势。这是因为当提货人较多时,站点负责人不仅无暇宣传店铺主业,甚至很难即时服务主业客户,进而导致提货人的消费欲望减弱。而且,代收站点的服务对象多为上班族,他们往往会在下班时段集中取件,一旦超过店铺承载极限,则必将引发客户等待时间延长、店铺服务质量下降等一系列问题,在此情形下客户开展即兴消费的动力自然不高。与此相反,代收站点的边际负效应则呈递增趋势。原因在于,站点可使用资源是有限的,快递业务消耗的资源越多,店铺主业可获得的资源就越少,站点工作人员“顾此失彼”或者“忙中出错”的可能性也将越大。因此,在抑制逻辑中,负效应的增长呈加速特征。
总体上,站点业务扩张对加盟满意度的影响同时存在促进和抑制双重逻辑。随着提货量的增加,加盟正效应边际递减,而最初并不明显的加盟负效应却边际递增,两种效应叠加后,站点的加盟满意度可能表现出先增后减的趋势。因此,本文提出:
H1:站点提货量与加盟满意度存在倒U形关系。
上文提及,站点的关键加盟动机既可能是追求直接回报,也可能是追求间接回报。由于渠道异质性的影响,不同站点的关键加盟动机并非完全一致。当关键加盟动机是获取直接回报时,站点将以获得物流佣金为主要目标,主业带动效果不是站点加盟决策的核心考量。直接回报的增长是客观可见的,在关键加盟动机得到满足时,站点对于加盟负效应的包容度理应更大(王玉燕,2010),后者削弱加盟满意度的作用效果必定有所延缓。换言之,在这种情形下,站点加盟满意度的变化拐点可能会推迟出现。
相反,当关键加盟动机是获取间接回报时,站点更看重店铺主业能否增收(李冠艺 等,2016)。如前所述,站点的间接回报具有不确定性,加盟代收平台的获得感存在个体差异。相比欧美国家,我国的网络零售更为发达,虽然近些年线上与线下的对立形势有所缓和(杜睿云 等,2017),但是就商贸流通而言,社区零售业面临的客户流失问题依然较为严峻。当客户进店提货时,间接回报期望和实际感知之间较大概率会出现偏差,和那些追求直接回报的站点相比,青睐间接回报的站点更难产生满足情绪。而且,加盟代收平台的负效应也会逐步侵蚀站点主业绩效,并进一步损害加盟满意度。据此,本文提出:
H2:关键加盟动机对站点提货量与加盟满意度的关系发挥了调节作用。
本文研究样本来自阿里巴巴旗下的菜鸟驿站,该代收平台在全国拥有的站点数量超过4万个,主要包括校园站点和社区站点两种类型,其中社区站点又分为个体站点和专业站点。本研究的代收站点调查范围涵盖上海、南京、宁波、芜湖等8座城市,研究小组首先从淘宝网采集了这些城市中各个菜鸟驿站的联系方式,然后通过实地调查和网络调查相结合的方式回收了474份原始问卷。为确保研究结论的可靠性,研究小组根据若干判别规则(4)异常问卷的识别标准包括关键数据缺失、数据逻辑矛盾等;菜鸟驿站的名称一般含有店铺名号,据此可判定依托渠道是否为品牌连锁门店。,剔除了填写异常以及疑似品牌连锁门店的问卷。进一步,考虑到新加盟站点在短期内很难形成明确的绩效感知,其行为规律必定有异于长期加盟的成熟站点,因此剔除加盟时间不足3个月(含)的新站点调查问卷。此外,为了聚焦社区商业机构承建的个体站点,本研究还剔除了校园站点和专业站点样本。最终保留有效问卷245份,有效问卷率为51.7%。
因变量为站点加盟满意度,记作S。站点加盟满意度主要表征社区商业机构对加盟代收平台总体绩效的满意水平,这种加盟关系可以看成是社区商业机构与代收平台之间形成的互利合作联盟。本研究利用江旭等(2015)开发的企业联盟合作满意度量表测量站点加盟满意度。该量表含有6个题项,分别为“对加盟关系的发展十分满意”“对代收业务的总体质量水平十分满意”“对加盟绩效十分满意”“基本实现了预期加盟目标”“加盟代收平台提升了店铺竞争力”“总体上认为加盟是成功的”。量表采用李克特5点法进行测量,“1”表示“完全不同意”,“5”表示“完全同意”。
自变量为站点提货量,记作V。本研究以最近三个月的月均提货量来表征站点提货量,以便降低单个月份业务波动的偶发影响。
调节变量为站点的关键加盟动机,它是二分类变量,记作M。控制变量包括站点负责人的性别(Gen)、年龄(Age)、学历(Edu)三个人口统计学特征,同时还控制了站点可用存储面积(Area)、站点加盟时间(Time)变量。在实证分析时,对变量Edu做了虚拟化处理,参照组为小学/初中,高中组相对于参照组记为Edu(High),大学/研究生组相对于参照组记为Edu(Univ)。为消除异方差性,V、Age、Area、Time四个连续变量都取了对数。鉴于后续分析模型要纳入V的二次项,因此为了降低共线性风险,本研究对变量V做了中心化处理。
本文变量的具体说明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说明
本文通过建立如下模型检验前述相关假设,并计划开展六步回归分析,包括:(1)只纳入控制变量;(2)追加纳入自变量一次项;(3)追加纳入自变量二次项;(4)追加纳入调节变量一次项;(5)追加纳入调节变量与自变量一次项的交互项;(6)追加纳入调节变量与自变量二次项的交互项。
S=β0+β1V+β2V2+β3M+β4V×M+β5V2×M+β6Gen+β7Age+β8Edu(High)+
β9Edu(Univ)+β10Area+β11Time+ε
本文首先检验了加盟满意度量表的信效度。结果显示,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Cronbach’s α系数)为0.881,组合信度(CR)为0.893,两者都高于最低接受标准0.7,提示量表信度符合要求。由于该量表的6个测量题项均来自前人文献,本文仅根据研究场景对题项的表述进行了小幅修改,因此量表的内容效度能够得到保障。量表的平均方差抽取量(AVE)为0.582,也超过了最低接受标准0.5,说明量表的收敛效度符合要求。总体上,加盟满意度量表具有较好的信效度。
加盟满意度量表得分最高为30,最低为10,均值为20.4,题项平均得分为3.4。站点单月提货量最高达2486件,最低为97件,平均为635件,折算后每天的提货量约为21件,这一业务量在菜鸟驿站个体站点中属于中等水平。站点加盟时间最长为50个月,最短为3个月,平均为12.8个月。站点可用存储面积最高为8平方米,最低为1平方米,平均为3.8平方米。站点负责人的年龄均值为36岁,以高中以上学历为主,且多为男性。
表2列示了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分析结果。从中可见,虽然少数自变量、控制变量及调节变量之间存在显著相关性,但系数均低于0.5,因此预期共线性问题不太严重。
表2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分析结果
表3为层级回归分析结果。六个模型中,方差膨胀因子(VIF)最高为3.29(模型6的V2×M),最低为1.011(模型3的V2),说明多重共线性问题确实不严重。限于篇幅,表3中未予报告。
表3 层级回归结果
模型1仅含控制变量,模型2纳入了提货量一次项,由结果可知,提货量对加盟满意度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β=3.615,p<0.001)。模型3在模型2的基础上纳入了提货量二次项,可以发现,提货量一次项和二次项的系数均显著,且提货量二次项的系数小于0(β=-4.891,p<0.001),说明随着提货量的增长,加盟满意度呈倒U形变化,因此H1得到验证。
模型4继续纳入了调节变量关键加盟动机,从中可见,提货量一次项和二次项的系数仍然显著,但关键加盟动机的系数却不显著(β=0.719,p=0.168)。模型5继续纳入了关键加盟动机与提货量一次项的交互项,结果显示,该交互项的系数并不显著(β=-0.509,p=0.162),但提货量一次项和二次项以及关键加盟动机的显著性未发生改变。模型6进一步纳入了关键加盟动机与提货量二次项的交互项,不难发现,该交互项的系数显著为正(β=3.031,p<0.001),而其他变量的显著性均未发生改变。由上述数据分析结果可知,关键加盟动机对提货量和加盟满意度的倒U形关系起到了调节作用,因此H2得到验证。
本文利用245份个体门店型快递代收站点调查样本,通过实证分析发现:站点提货量与加盟满意度之间存在倒U形关系,证实站点提货量的增长并非始终有利于提升社区商业机构的加盟满意度,从而印证了代收站点存在“饱和”业务量的观点(Morganti et al.,2014);社区商业机构的关键加盟动机在站点提货量与加盟满意度的关系中发挥了调节作用,与追求间接回报的代收站点相比,追求直接回报的代收站点的加盟满意度峰值出现在更高的提货量上,其对加盟负效应的容忍度更大。
本文结论对于实践的启示主要在于:第一,代收平台应该为个体门店型站点设置业务接纳许可机制,根据社区商业机构的资源供给状况,实时提供站点负荷预警,降低站点出现“饱和”状态的风险。第二,既然追求直接回报的代收站点有意愿承接更多包裹,那么为了提高代收服务网络的承载能力,代收平台在营销推广时不宜过度描绘间接回报预期,即间接回报应该被视作加盟代收平台的附属收益而非核心收益,以避免站点负责人的心理落差过大。
本文也存在一些局限。首先,本文因变量为加盟满意度,而满意仅是忠诚的前因之一,要想深入探究业务扩张对站点加盟行为的综合影响,还应进一步考察提货量与站点退出行为的关系。其次,本文建立在加盟满意度同时受促进和抑制双重作用的逻辑之上,实际上站点加盟满意度及加盟行为还可能受其他因素的影响,比如社区商业机构对线上线下融合新业态的认知水平等,因此后续研究中有必要纳入更多的影响因素。最后,后续研究应进一步扩大站点取样范围,尝试分析个体站点和专业站点以及个体门店和品牌连锁门店的加盟行为机制是否存在差异,从而为管理实务提供更具针对性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