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病人》中的音乐

2020-09-10 07:22屈薇
新闻研究导刊 2020年24期
关键词:电影音乐象征叙事

摘要:影片《英国病人》向观众讲述了一个关于战争和爱情的史诗般故事。影片中优美的音乐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是推进影片情节发展的重要平行叙事符号,又是深化影片主题、表达角色情感的重要载体。本文从形式主义电影批评视角,分析音乐在电影《英国病人》中的叙事和象征功能。

关键词:《英国病人》;电影音乐;叙事;象征

中图分类号:J91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0)24-0040-02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2019年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社科类)研究成果,项目批准号:XYMS201911

由安东尼·明格拉执导,拉尔夫·费因斯、斯科特·托马斯和朱丽叶·比诺什主演的电影《英国病人》是第69届奥斯卡金像奖的最大赢家。影片改编自加拿大作家迈克尔·翁达杰同名小说,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背景,通过多种叙述方式,讲述了一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该片上映于1996年,虽未选用当红影星,却因其引人入胜的故事获得当年美国电影的票房第一位,一举拿下柏林电影节银熊奖和包括最佳配乐在内的9项奥斯卡大奖。影片的配乐耗时半年之久,由“来自中东的文艺片御用作曲家”盖布瑞·亚拉德创作完成。亚拉德不仅用配乐诠释了主人公艾马殊和凯瑟琳宁死不悔的感人爱情,还将影片的反战、反民族主义主题表现得淋漓尽致。可以说,该片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音乐的创作和选用。

一、音乐主导的叙事进程

在故事情节的推进中,音乐作为主要的平行叙事符号,从一个空间渗透到另一个空间,把过去和现在联系到一起[1],主导主要叙事进程,引导观众厘清主、次要情节,同时作为主要叙事元素推动情节发展。

影片一开始便呈现给观众一则短小的“声音蒙太奇”——一个沙漠中细微的、叮叮咚咚的打击乐声,伴随着低沉而婉转的女声吟唱,随后又转变成大气磅礴的管弦乐,最后所有的声音融入了飞机引擎的声音[1]。伴随着这些声音,男女主角出现在浩瀚无际的沙漠中。在融合了多种声音的音乐中,观众自然地进入沙漠空间,进入艾马殊和凯瑟琳的爱情故事中。另一个例子就是护士汉娜在意大利北部废弃的教堂中跳房子那一幕。汉娜将金属“石子”丢在水泥地面,随后有节奏地跳动,在她跳来跳去的过程中,画面切回艾马殊,这些节奏变成萦绕在艾马殊脑海里强有力的阿拉伯鼓点。音乐的转换帮助观众自然而然地从一个空间进入另一个空间,从阴冷荒芜的修道院进入热闹非凡的沙漠营地。

除了主导叙事空间,音乐还从时间上主导叙事进程。《英国病人》中有两条叙事线索——过去和现在。艾马殊和凯瑟琳的爱情故事发生在过去,是通过艾马殊的回忆讲述出来的,这也是影片的主要情节。影片使用了一首由匈牙利女歌手马尔塔·塞巴斯蒂安深情演绎的、颇具东方韵味的匈牙利民歌《爱情啊,爱情》来表现主要情节。歌词作为人物的声音,以一种丰富的,动态的语言,表达了人物关系和人物的内心活动。《英国病人》以匈牙利民歌《爱情啊,爱情》开场和结束,中间穿插出现3次,分别是在沙漠中发现“泳者之洞”、艾马殊的住所以及凯瑟琳在“泳者之洞”离世——即男女主人公从互生情愫到情感升华的关键时刻。歌曲既加深了观众对艾马殊和凯瑟琳感情发展关键时刻的理解,也呼应了影片在图像上的“环形叙事”[2]。此外,歌词还为影片主题、冲突和影片的情绪进行了铺垫,再配上二战的背景,更赋予了影片一定的历史感。

影片的次要情节包括护士汉娜和印度工兵基普的短暂爱情故事,还有对加拿大籍小偷卡拉瓦乔故事的插叙。两个次要情节都在主要情节结束后发生,最后随着主人公艾马殊的离世而结束。汉娜的爱情始于在修道院弹奏巴赫的《古德堡变奏曲》。《古德堡变奏曲》是巴赫久经磨难时而作,但由于他坚定的宗教信仰和对生活的热爱,他不允许自己的音乐中充满绝望,所以所有的矛盾和悲剧心境都化作音乐中平静简洁规整的旋律[3],这与汉娜的经历不谋而合。汉娜得知男朋友战死的消息后又目睹好友被炸死,最后毅然决定移步修道院,照顾濒死的英国病人,生活的磨难并未让她失去希望,才会苦中作乐弹起巴赫的曲子,随后遇到跑过来鸣枪示意她停止弹奏音乐的工兵基普。后汉娜兴奋地告诉艾马殊“我很可能跟他结婚……我妈妈总是说,我会在弹钢琴的时候遇到我的丈夫。”[4]同一风格的原创复调变奏曲在基普带汉娜看教堂壁画时再次出现,这一次加入了更多器乐,听上去也更和谐。影片作曲亚拉德谈到这部分音乐的创作时特意提到导演对音乐和情节和谐融合的要求:“将她(汉娜)拉起来,让她在空中转!”[5]此处的音乐一方面体现了汉娜作为“恋爱中的女人”的欢喜,另一方面在某种意义上抚平了她痛失恋人、好友的伤口。影片最后,真相大白,艾马殊得到了卡拉瓦乔的宽恕,在汉娜的陪伴下平静地离开人世;而汉娜则正视了过去的痛苦,带着艾马殊的故事和对未来的期许,乘车朝着远方驶去。此处再次响起《古德堡变奏曲》,混合着匈牙利民歌中的女声哼鸣,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乐和谐地融合在一起,暗示着影片主、次要情节的结束,也给影片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二、音乐的象征意义

除了音乐本身的叙事功能,影片中还大量使用了音乐的象征意义,以烘托影片反民族主义、反战争和占有的观点。

历史学家安德森所言,民族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用一种“时间感”(历史)和“空间感”(领土)为现代社会中的人们提供一种身份意识和认同感,这些集体及认同他们的方式可以被理解为“想象的共同体”,因为“即使是最小的民族成员也不可能认识他的大部分同胞,遇见他们……然而每个人的脑海里却活生生地有着一个这样的共同体的意象”[2],这种对民族和国家的想象也体现在音乐上。艾马殊第一次给凯瑟琳播放匈牙利歌曲《爱情啊,爱情》时,她躺在床上微闭着双眼说:“真美!是阿拉伯歌曲吗?”身处北非地区,这种“外来的”“非我的”事物自然而然地会被印上当地的标签。在影片中这样的例子还很多。如艾马殊在求助英国士兵帮忙解救沙漠中重伤的凯瑟琳时,因他“非英式的”姓名被士兵误認为是德国人;坠机后,艾马殊因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被认为是“英国病人”,事实上他却是匈牙利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艾马殊可以说多种语言,却不愿意跟人交谈,因为任意一种语言都会成为人们判定他身份的标签。艾马殊憎恶标签,认为国家、语言、姓名都是对人身份的束缚,是人与人之间(特别是战时)沟通的障碍,他认为“物就是物本身,不管你在它前面加什么限定词。大车,慢车,有司机的车——它就是车”[4]。因此,汉娜喂他吃李子时,他对李子味道的描述是:“这是一个非常李子的李子”[4];即使是沐浴在爱河中,他也仍然不忘告诉凯瑟琳自己最讨厌的是“占有,和被占有”。

片中的民族主义和“占有”息息相关。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主要是为争夺土地——北非沙漠的占有权。为了得到“皇家地理学会”绘制的地图,英国政府让杰弗里加入学会,假意提供学会所需活动资金。杰弗里与艾马殊之间的战争则是为了争夺对凯瑟琳的占有权:凯瑟琳是杰弗里的妻子,却爱上了不羁的艾马殊,知情后的杰弗里恼羞成怒,驾飞机载着凯瑟琳撞向艾马殊,企图让三人同归于尽,结果却害死了自己和凯瑟琳。凯瑟琳临终前在山洞里说,“我们就是国家”——人们会因国籍、语言等标签划分界限,表示自己的“所属”,但这对音乐不适用,没有人能占有音乐。影片对各种音乐的有机融合——匈牙利民歌、沙漠游牧民族的玻璃药罐撞击声、爵士乐、巴赫——在某种意义上也体现了该主旨思想,即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应该是纯粹的,不加任何限定标签的。在音乐的浸染下,不同国籍、种族、文化的人会一起歌唱、舞蹈,如在沙漠中哼着爵士名曲《平底地板》的阿拉伯小伙阿尔·奥拉夫、在修道院里像学步小孩一样随音乐扭动身姿的哈迪中士以及战后载歌载舞庆祝的不同国籍的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艾马殊如此热爱音乐,负伤后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却能说出卡拉瓦乔在修道院里播放的任何一首曲子,记得每一首歌的歌词,只因为音乐是一种没有标签的“通用语言”,能打破国籍、疆域的界限,移去人们沟通的障碍。

三、结语

除获得奥斯卡最佳配乐外,影片《英国病人》中的配乐也获得了金球奖最佳原创配乐、英国电影学院奖中的最佳电影音乐以及格莱美奖影视剧最佳作曲奖。本片音乐取得的巨大成功不仅仅在于音乐与剧情、画面紧密结合,成功地突出了角色关系,还在于推动了影片的叙事进程、渲染了影片主题,在感染观众的同时也进一步帮助他们理解了影片的主旨思想,具有艺术性和思想性的统一。

参考文献:

[1] 米歇尔·贾瑞特.声音的疆界:沃尔特·默奇访谈[J].王丹,译.电影艺术,2001(3):58-62.

[2] 安德鲁·林恩.英语电影赏析[M].霍思亮,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411-416.

[3] 李弦歌.巴赫音乐在当代电影配乐中的继承与发展——以《哥德堡变奏曲》主题在电影《英国病人》中的应用为例[J].艺术评鉴,2020(14):160-162.

[4] 安东尼·明格拉.英国病人[EB/OL].爱奇艺,https://www.iqiyi.com/v_19rrjr8tu0.html,2020-09-27.

[5] 盖布瑞·亚拉德.访谈:我们是如何拍出《英国病人》的[EB/OL].卫报,https://www.theguardian. com/film/2016/apr/20/how-we-made-the-englishpatient-kristin-scott-thomas-gabriel-yared-waltermurch,2020-10-07.

作者簡介:屈薇(1985—),女,贵州铜仁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文化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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