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兴平
鲁迅先生的小说常常借助“疤痕”来展示现实生活,揭露社会弊端,如孔乙己的“疤痕”、阿Q的“癞疮疤”、祥林嫂的“伤疤”等,这些“疤痕”丰富了作品的思想内涵,展现了独特的艺术魅力。下面,笔者就来谈谈鲁迅小说中的“疤痕”。
一、孔乙己的“伤痕”:封建教育制度对下层知识分子肉体上残害、精神上毒害的标记
《孔乙己》一文两次提到了孔乙己脸上的“伤痕”。他一出场便是“清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这说明他经常挨打,脸上的“伤痕”是很醒目的标记。第二处是“孔乙己一到店里,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的“伤疤”被喝酒的人们拿来取笑,反映了人们的无聊透顶、麻木不仁和冷漠无情。接下来的对话和神态描写则交代了“伤痕”形成的原因,孔乙己“偷了何家的书,吊着打”是真有其事,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终于没有进学,不会营生”。后来,为了生存,竟偷到了丁举人家,结果被打折了腿,直至“大约的确死了”。孔乙己为了生存而偷东西,惩罚由“新伤疤”到“折了腿”,最后还死了。封建科举制度在培养人上是固守“学而优则仕”的原则。如果学而不优,进不了学,又没有学到谋生的手段,那就不仅仅是尴尬了。鲁迅先生说过,人的第一要务是生存。孔乙己却不明白这一点。偷书是不对的,可他却认为“窃书不算偷”;明明没有达到君子的境界,却还说“君子固穷”。他的身与心都遭到了封建科举制度的迫害,而“伤痕”只是外在的表象,是为了引起人们的深入思考和“疗救的注意”。可以说,孔乙己的“伤痕”是封建教育制度对下层知识分子身体上残害、精神上毒害的标记。
二、祥林嫂的“伤痕”:封建礼教残害下层妇女的印记
《祝福》中的祥林嫂也是带着“伤痕”的。“祥林嫂可是异乎寻常,他们说她一路只是嚎、骂,拾到贺家墺,喉咙已经全哑了。拉出轿来,两个男人和她的小叔子使劲擒住她也还拜不成天地,他们一不小心,一松手,啊呀呀阿弥陀佛,她就一头撞在香案角上,头上碰了一个大窟窿,鲜血直流。用了两把灰,包上两块红布还止不住血呢,直到七手八脚的将她和男人关在新房里,还在骂,啊呀呀,还真……”祥林嫂为什么要激烈反抗呢?她不是留恋自由幸福的生活,也不是想抗议夫家卖掉她,更不是因为贺老六待她不好。对于被封建思想禁锢的妇女来说,再嫁是最让人感到羞辱的事。“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认为再嫁违背了“天理”,破坏了“三从三纲”的戒律。祥林嫂为了所谓的“贞节”进行了最强烈的反抗,反抗得越激烈,说明她受到的毒害越深。如果一头撞死,那她就成了贞妇烈女,人们或许还会给她立个牌坊;然而终究没有撞死,再嫁失了节,额头上却留下了一个“伤痕”,这就使她一直背负着失节的罪恶感,精神菱靡,心怀恐惧。世人也认为祥林嫂失节再嫁是罪恶,这个伤疤就是她失节的耻辱标记。她把封建教条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可见她受这些思想的毒害有多深了。她的血液、骨子和灵魂已经全被封建节烈观给吞噬掉了。她的“伤疤”是封建礼教残害下层妇女的印记。
三、阿Q的“癞疮疤”:“国民劣根性”的生动表象
在《阿Q正传》中,阿Q的“癞疮疤”是“他体质上的一些缺点”,而这也颇使他感到苦恼,他忌讳“癞疮疤”,可人们偏要拿他的“癞疮疤”寻开心。阿Q还击道:“你还不配!”时间久了,他便觉得自己头上的“癞疮疤”非同寻常,是“一种高尚的光荣的癞头疮”了,他不敢正视自己的缺点,擅长自欺欺人和自我安慰。另外,当别人欺侮他的疤,“便会全疤通红的发起怒来,估量了对手,口讷的他便骂,气力小的他便打”。阿Q就像是展现“国民劣根性”的一面镜子,对于屈辱与失败,采取一种自譬自解的方法,在想象中取得精神上的满足和胜利。阿Q面对比自己强的人,便表现出一副奴才相;面对比自己弱的人,便摆出主子的架子,疯狂地欺辱他人。由此可见,阿Q的“癞疮疤”折射了国民严重的精神内伤。
鲁迅先生在《我怎么做起小说来》一文中提到他写小说的目的是“改良社会”“改良这人生”,所以他的文章“取材多采自病態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在描写“不幸的人们”时,鲁迅先生将“疤痕”像标签一样贴在人物的醒目部位(孔乙己的疤痕在脸部,阿Q的疤痕在头部,祥林嫂的疤痕在额上),为的是引起读者的注意。这些“疤痕”既是人物的肉体受到伤害的证据,也是人物的精神受到伤害的表征。孔乙己、祥林嫂、阿Q分别代表了当时中国封建社会的三大阶层:下层知识分子、下层劳动妇女、劳动民众。他们的悲剧命运是整个封建社会的大悲剧,暗示封建社会必然会走向崩溃和灭亡。
(作者单位:甘肃省华亭市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