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体环境下健康风险的放大机制探讨

2020-09-10 07:22朱韦清
新闻研究导刊 2020年9期

摘 要:近年健康风险事件频发,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而新媒体环境下复杂的信息传播方式不同于以往,这就需要在新语境下重新思考健康风险的放大机制。本文结合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中的信息机制和新的传播生態,探讨新媒体环境下健康风险的放大机制。

关键词:风险传播;风险放大;信息机制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0)09-0080-03

一、研究背景与问题提出

进入现代社会后,风险事件频频发生,引起了学者对这一议题的广泛关注。处于社会转型期的中国面临着环境风险、技术风险、健康风险和经济风险等诸多风险,其中健康风险与每个人息息相关,人们对健康相关的各类信息会更加关注,对于可能存在的风险更加敏感。从三鹿奶粉“大头娃娃”事件,再到雾霾引发的忧思,以及山东疫苗事件和近期的新冠肺炎疫情,公众面临的健康风险进一步升级,而这一系列威胁公众健康安全的风险事件,都在新媒体环境下得到了进一步传播和发酵。

媒体作为信息的中转站,最初旨在为公众提供减少焦虑的信息以及有助于其应对危机的建议,起传播信息、规避风险的作用,产生消除公众恐慌情绪、保持社会稳定的效果。但是新媒体技术的发展和社交工具的普及,自媒体的兴起和舆论环境的复杂化,都对人们对健康信息的获取和认知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近年来健康风险事件频发,新媒体环境下的风险传播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但也不乏一些媒体存在夸大、欺骗性的报道和言论,加剧了社会恐慌,引起公众对健康风险的忧思。

风险一般来说即危险发生的不确定性,人们对风险的感知往往与主观感受结合在一起,因此也有学者认为风险是客观与主观的结合。由于种种原因,风险感知可能与客观风险所能带来的实际危害存在一定的偏差,贝克认为,风险是可以被人为建构的。在这种情况下,风险的社会放大理论为这种复杂的作用机制提供了一个切入点,在传播领域,风险的社会放大同样适用。

风险的社会放大由Kasperson等(1988)提出,认为风险事件与社会环境和社会心理之间相互作用,会使公众的风险感知和行为产生放大或缩小,而媒体在其中充当着“放大站”的作用,在传播风险的过程中对风险信号不可避免地产生影响。[1]而在新媒体环境下,自媒体与传统媒体争鸣,传者与受者逐渐融为一体,媒体不仅仅只是作为信息源的放大站,还对信息源、传播过程甚至接受者本身产生影响。因此,新媒体环境对风险的放大作用更加显著,有必要对新媒体环境下风险的传播展开新的思考。

二、健康风险的放大机制

风险放大来源于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该框架整合了以往有关风险传播的各项研究,由Kasperson等人共同提出。Kasperson认为,风险事件在传播过程中被社会整体环境重新界定和建构,通过社会和个体“放大站”被放大,放大站一般包括技术评估专家、风险管理机构、大众媒体、舆论领袖、同辈和参考群体组成的个人网络等。[1]放大之后的风险信号使公众的风险感知增强或减弱,而这种变化了的风险认知或行为转而导致次级的社会或经济后果,产生过激或滞后的反应和应对行为,这些反应对个体、社群、社会和经济的影响,可能超出了客观风险本身的危害,也就是所谓的“涟漪效应”。新媒体环境下健康风险的放大,已经不仅仅是对风险信号的放大,还包括新媒体技术和形成的文化对风险的放大。因此,应当综合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和新媒体环境下的复杂传播,来分析健康风险的放大机制。

(一)信息机制

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指出,风险放大的内容主要来自信息机制,研究信息机制,主要包括信息的量、受争议程度、戏剧化程度和象征意蕴。以下通过这4个方面来分析新媒体环境下的信息机制如何发挥放大作用:

1.信息的量。不同于传统媒体受到版面、时间的限制,新媒体技术使得海量信息的实时更新成为可能,社交媒体的普及更是使得人人都可以成为信息源。而当健康风险事件出现时,各种自媒体扎堆发文,大量网民加入讨论,形成朋友圈刷屏、微博超级话题热议等现象,在短时间内大量且集中的发布事件的相关信息,造成舆论井喷,加重受众的焦虑心理,营造紧张的氛围。此外,不断更新的大量信息,也使网民的信息选择出现困难,真实、有意义的信息可能会被忽略,公众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最可靠的信息。因此,大量的信息和不可避免夹杂在其中的虚假信息就放大了用户的健康风险感知。

2.信息的受争议程度。健康风险关系到每个人的生命安全,信息的受争议程度会造成受众对信息不确定性的增强,引起社会强烈反响。在新媒体环境下,信息的受争议程度受到更加复杂的影响。

一是专家的观点碰撞。健康风险事件不同于其他的风险事件,存在一定的专业门槛,因此,如果专业领域内不同专家的观点存在分歧,无疑会加重公众的焦虑情绪,降低公众对权威的信任。传统媒体环境下,出现专家之间尖锐对峙的情况较为少见,但是在新媒体环境下,信息发布具有即时性,专家搜集信息、得出真相都需要时间,加上大量非专业自媒体的出现,其对碎片化信息进行加工,为吸引流量对信息的发布不经求证,这些都增强了健康风险信息的争议性。

二是风险议题的争鸣。社交媒体为公众提供了话语权争鸣的平台,在风险事件传播的过程中,主流媒体不再是唯一的信息来源,微博“大V”、公众号、贴吧吧主等自媒体逐渐占领舆论场。自媒体背后的多元主体出于个人利益的考虑,经常会对风险信息进行碎片化、模糊化处理,抓住网民的敏感点,利用新媒体即时性的特点,抢占热门热搜,抢夺受众的注意力,收割流量,达到阅读10万+的传播效果。泛媒体的背景下,各种自媒体对风险议题进行改变甚至重构,例如山东疫苗事件中,社交网络意见领袖、自媒体对疫苗之“殇”一字的用法展开讨论,直接改变了核心议题,带动网民情绪,大量网民发言站队,加剧了舆论的紧张气氛。此外,我国存在的官方、民间“两个舆论场”的分裂问题,也造成了部分网民对非官方意见领袖的言论更加信任,对健康问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进一步放大了健康风险。

3.信息的戏剧化程度。信息的戏剧化程度越高,风险被放大的可能性就越高。传统媒体在传播风险信息时,对风险信息的戏剧化程度有所把控,在真相和情绪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但是新媒体背后的多元主体缺乏新闻专业主义,目前网络环境的监管审核机制也不及时,导致健康风险信息戏剧化现象加重。信息的戏剧化在这里主要是指对信息的夸大和故事性强。自媒体和主流媒体在风险议题争鸣的过程中,也会对风险事件的话语进行加工,相较于主流媒体严谨、中立的表达方式,自媒体更多采用情绪化、带有个人观点的话语描述风险事件,而健康风险事件的专业性较强,如果自媒体缺乏相关专业知识,就容易在情绪化的表达中偏离事件原本的含义。同时,自媒体在作品中更多是讲好故事,而不是原原本本地复述事实,他们往往会采用长图、视频等多种方式,用受众容易接受的形式来展现事件的原委,且为了故事的可读性,会人为增加故事的冲突,提高信息的戏剧化程度。

4.信息的象征意蕴。信息中蕴含的象征性符号,往往会在受众心中形成多层含义,受众在产生联想后更容易在风险事件中产生共鸣,产生更深层的忧思。例如柴静在雾霾的调查纪录片中,以她未出世就患上肿瘤的女儿的故事为片头,塑造出一个有血有肉的立体的形象,很容易引起觀众的共鸣,通过自身打造的“母亲”形象和其他媒体报道时打造的“公知”形象,其象征的无私、负责任的形象跃然而出。虽然片中数据存在一定的问题,但纪录片的一切都更容易使受众产生信任。许多自媒体在传播风险的过程中,通过这种关联的方式,暗示自己的观点和倾向,这与碎片化或虚假信息叠加起来,会使受众产生并不准确的联想,放大风险的客观损害。

(二)新媒体生态

除了信息机制对健康信息的风险放大之外,新媒体环境下形成的整体生态,同样对健康风险存在放大作用。新媒体技术改变了传统的信息传播方式,社交网络使人人互联成为可能,形成了网络背后的多元个体和他们构成的复杂网络。社交媒体赋予每个人传者和受者的双重身份,信息、个体与网络一起构成了复杂的新媒体生态。在这种生态下,个体对健康知识的缺乏、戏谑化表达以及网民群体极化都会导致风险放大。以下从个体因素、戏谑化表达、群体极化3个方面来解释风险的放大机制:

1.个体因素。健康风险事件不同于一般的风险事件,对健康风险的成因和可能带来的损害,都需要相关领域的专家来判断。从知识结构来看,大部分个体都缺乏相关的健康知识,再加上新媒体环境中议题争鸣现象,自媒体对风险事件的模糊处理,谣言滋生,非专业人士对信息没有辨别能力,对谣言也可能表现出信任,甚至在进行风险信息解码时会出现一定的偏差。例如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有媒体称双黄连口服液对新冠肺炎有抑制作用,接着就出现了双黄连口服液被抢购一空的“盛况”,兽医用的双黄连都被抢购脱销,不少市民甚至冒险排队聚集购买。这显然是因为人们没有厘清“抑制”和“预防”的区别,同时也缺乏药物有效性标准的相关知识。因此,个体缺乏健康常识,也会成为风险放大的原因之一。

2.话语表达。网络话语表达是构成社交网络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新媒体赋权导致权威的消解,网民呈现出“草根性”“反权威”的特点,追求平等平权,希望加强互动。在这种特殊的文化背景下,健康风险得到了充分的传播,但是也有网民使用戏谑化语言,给某些特定群体、事件贴标签,进行“污名化”传播,带动舆论偏向,造成风险放大。对健康风险的对象,网民热衷于用毒奶粉、毒气、毒疫苗等词来描述,或使用疫苗之殇、大国之殇表达情绪,对风险对象进行定义。由于转型期不同阶层网民在网络上价值观和心态的碰撞,所以部分网民对政府和专家等权威主体缺乏信任,他们倾向于批判和怀疑公权力和权威,称他们“贪官”“庸政”“砖家”,[2]先入为主地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这种“污名化”的话语表达在社交媒体上传播,加剧了用户的不信任和焦虑情绪,阻碍了风险的有效沟通。

3.群体极化。“后真相”时代下,网络群体极化现象频发。互联网社交媒体的匿名环境使不少网民找到了情绪宣泄的出口,情绪大于真相,在极端情绪下,事实变得不再重要。社交媒体跨时空的特性,使这种不理性的情绪得以快速传播,尤其是健康风险信息,本身就容易吸引受众注意力,引起受众的恐慌情绪,在强情绪的流动传播中,更容易使弱情绪强化,形成共趋性情绪,进一步增强情绪感染力,直至形成网络群体极化现象。[3]这种情绪化舆论的形成,会使现实情绪在网络中被无限放大,导致健康风险沟通难以进行,真相不易传播,还会加剧社交网络的紧张氛围和公众的恐慌情绪,进一步诱发不理智的行为,造成风险放大,形成“涟漪效应”。

三、结语

新媒体技术的发展带来了新的传播生态环境,在这种新媒体环境下,健康风险的放大机制不同于传统媒体时代。从主流媒体、自媒体和意见领袖等的信息机制来看,信息的量、受争议程度、戏剧化程度和象征意蕴都对健康风险的放大有一定的影响,此外,在新的传播生态中,社交媒体用户不再仅仅作为受者,也作为传者作用于整个舆论形态,普通网民的个体因素、话语表达方式和群体极化现象都参与到了风险的放大机制中。风险放大会导致“涟漪效应”,其危害不但会超过客观风险本身的危害,从长远来看,也不利于构建公众信任,甚至会产生负面集体记忆。因此,厘清新媒体环境下风险放大的发生机制,充分利用新媒体特点,及时有效地进行风险沟通,缓解公众恐慌情绪,是当下健康风险传播值得重视的议题。

参考文献:

[1] Kasperson R E,Kasperson J X .风险的社会视野(上)——公众、风向沟通及风险的社会放大[M].童蕴芝,译.北京:中国劳动社会保障出版社,2010:90.

[2] 汤景泰,巫惠娟.风险表征与放大路径:论社交媒体语境中健康风险的社会放大[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6,38(12):15-20.

[3] 李春雷,雷少杰.突发群体性事件后情绪传播机制研究[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6,38(06):61-66.

作者简介:朱韦清(1996—),女,安徽六安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国家战略传播,智能社会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