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理论视角下的《魔幻玩具铺》

【摘要】 在英国20世纪女性主义作家安吉拉·卡特的代表作《魔幻玩具铺》中，凝视是女性主体性构建过程中的关键性动作，本文结合西方凝视理论考察女主人公如何摆脱在男权社会中的身份构建困境。考察作品中对镜自观形成的他者凝视、男权话语下的情色凝视、社会话语下的泛视凝视对主人公主体性构建的影响，分析主人公如何应对形色各异的凝视，如何通过阻断凝视、离魂自观、反向凝视等方法，解构权威，防止物化，追求两性平等关系，对自己的身份认知。

【关键词】 安吉拉·卡特;《魔幻玩具铺》;凝视理论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16-0015-02

安吉拉·卡特作为英国20世纪十分具有影响力的女性主义作家，其作品个人特色非常明显，包含各種文学元素，游走在现实与幻想、道德与娱乐、改变和创造之间。她的作品具有十分明显的女性主义风格。

《魔幻玩具铺》作为安吉拉·卡特的代表作，讲述了少女梅拉尼少年失去双亲后带着弟弟妹妹来到舅舅家的故事，威严不可挑衅的舅舅，不能说话的舅妈，奇怪的兄弟，这一切都对梅拉尼的成长有种重要的影响，而这些影响往往都通过“凝视”来完成，而她最后又正是通过掌握“凝视”的主动权，摆脱困境，完成身份认知。本文将从凝视理论的视角去考察这些“凝视”在主人公梅拉尼主体性建设过程中的作用，考察主人公和这些凝视关系，如何对抗在男性主导的社会环境下女性身份的异化和物化等，探讨其如何在父权统治下完成自身女性身份的构建。

一、他者凝视对身份的塑造

小说中卡特运用多种不同类型的凝视，揭示其背后的权力控制机制。卡特通过拉康理论中大他者（Other）的凝视，也是对镜自观的自我凝视，表现梅拉尼被他者塑造;通过情色凝视（erotic gaze），表现梅拉尼受到男性的物化;通过泛视凝视（panoptic gaze），体现传统社会对于塑造女性身份认知的作用。

（一） 大他者的凝视

安吉拉·卡特在其作品中经常使用镜子的意象，这些意象仪式性地展现女性自我认知的变化。有学者分析，这些意象体现了拉康“镜像理论”内涵，体现出后结构主义的独特心理表现形式。

梅拉尼最喜欢的事就是对着镜子假装自己是各个名画和小说里面女主人公，她认为“自己不再是一个小女孩了”，而想象自己是一个成熟的女人。照镜子是对自我的凝视，是梅拉尼对自己身份认识的首次尝试，她通过镜像混淆了现实与想象的情景意识，在凝视过程中加入了“他人”观看的视角，用他者的眼光审视自己。拉康认为在主体对镜像的观看中，不仅促进了对属于想象中自我的自恋性认同，还形成了对属于象征体系的大他者的认同。

（二）情色凝视（erotic gaze）

小说中对梅拉尼的情色凝视来源于两位男性，第一位是梅拉尼的爱慕者，也是小说最后梅拉尼的伴侣费因。费因的凝视更多来自男女情爱，是对梅拉尼个体的凝视，他在梅拉尼卧室的墙上挖了一个洞，他一边窥视梅拉尼，一边为她画素描，费因的凝视是仰慕式的凝视、猎奇式的凝视，控制被看者的途径较为温和，且梅拉尼可以自主拒绝，例如通过椅背和衣服遮住小孔。且费因只是通过窥视去观察梅拉尼，而不能因为自主喜好将她强制改变。

更骇人的凝视压力来自菲利普舅舅。首先菲利普舅舅是在梅拉尼父母去世之后，代替成为梅拉尼“父亲”的角色的。他是对于女性的贬抑态度溢于言表。菲利普舅舅强行要求，梅拉尼化身木偶表演讲述宙斯化身天鹅临幸少女丽达故事的神话剧《丽达和天鹅》。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象征着受制于他人的牵线木偶，展现给公众观看，其中对女性的物化意图不言而明。“就在他下一场演出里，他要使用你。”舅妈这样对梅拉尼说道。“使用”是一个表达操纵目的和能力的词汇，我们通常说“使用工具”，“使用资金”，而谈到表演我们通常会用“聘用演员”。在菲利普舅舅要求梅拉尼成为他的木偶演员时，他要求梅拉尼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下供他评头论足，挑剔梅拉尼不符合要求的地方。将自己的性暗示投射到梅拉尼身上。菲利普舅舅将女性的身体置于被动地位，使之被观看，被评价，被利用的“性商品”，并用侮辱性的话语对其开展“性攻击”，使女性成了被消费的消极客体，而消极被动，即意味着主体性存在的缺席。

梅拉尼抬头能看到菲利普舅舅正引导着天鹅的动作，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舞台上模拟强奸的场景，猥琐地大张着嘴，沉浸在意淫之中。这一切细节都在向读者表明这并不是一场表演，而是菲利普舅舅透过天鹅对于梅拉尼实施的一场猥亵。菲利普舅舅在舞台上方居高临下的凝视，暗喻着他将自己视为拥有无上权威的天神宙斯，将自己投射到猥亵梅拉尼的天鹅角色之中，操控把玩着一切。作为父权制代表的菲利普舅舅构建出了一个情色“奇观”，并通过情色凝视彻底剥夺了梅拉尼的尊严和主体性。结束表演的梅拉尼仍然感受到自己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孤独，她深深受到了“情色凝视”的伤害，作为“木偶”和作为“梅拉尼”的认知在相互抗战，陷入了身份迷失的困境中。

（三）泛视凝视（panoptic gaze）

凝视无处不在，在小说中，对于梅拉尼实施压迫的不仅是被某个男人的凝视，更是来自父权制社会大众的观看和监视，不仅被“独赏”更是被“围观”，这可以看成是代表着权力话语介入并规范个人生活的泛视凝视。

值得注意的是，梅拉尼的舅妈就是父权凝视的牺牲品，同时被规训为泛视凝视的施暴方。她在丈夫长期的压迫下，舅妈对于自己女性身份的构建已经屈服于男性的物化，她在新婚之夜变“哑”，象征性地放弃了话语权。她认同在菲利普舅舅出现时，自己是附属的“第二性别”，甚至可以成为男性所以处置的工具。舅妈帮助舅舅一起强迫梅拉尼表演，在将梅拉尼打扮成木偶时，她也顺从地认同了这种压迫：“这是形势所迫，我想是必须这样了。”可见，女性内化了男性权力话语之后，很容易就成为男性再去物化其他女性的帮凶。

二、凝视下的女性主体身份建构：从阻断凝视到

离魂自观再到反凝视

卡特并没有将梅拉尼一直置于“被凝视”状态，而是描写了凝视的逆向和双向过程。

对于费因仰慕式、猎奇式的凝视，梅拉尼一开始感到不自在，所以她果断地阻断凝视。一种方法是进行物理上的视觉阻断。梅拉尼会堵上窥视孔，拒绝单独和费因出行。另一种方法是改变传统意义上的女性特征。梅拉尼会在费因夸她头发放下来好看之后特意编起辫子。这些行动或者切断色情凝视的视觉路径，或者通过弱化女性吸引力来弱化来自男性的消费性关注，从而能够起到割裂控制的效果，进行不合作运动式的反抗，体现出重拾自我意识的自觉性。

其次，梅拉尼出现了离魂自观的情景。这源自拉康的“镜像理论”，通过“离魂”在世界上塑造另一部分的自己，使自己在目前无法适从的情境中跳脱出来。在木偶戏台上，舅舅控制的天鹅正在对她实施伤害。“她产生了幻觉，她感觉她不再是自己，她的自我痛苦地分裂了，在别的什么地方观看这出幻象。”这使梅拉尼拥有“他者”的视角观看这一表演。此刻，一直拥有权威话语权的舅舅也在欲望的控制下变得形容可笑。“离魂自观”让女性带有批判性地，讽刺地去看这一切，也是女性自我掌握话语权，更好建设自我的有效途径。

最后，作者希望达成的并不是男性主导或女性主导的关系，而是两性之间的平衡相处。梅拉尼希望费因对于她给予的感情如同接受馈赠，这其中体现了梅拉尼对于感情双向交流和主体性双向建设的主动要求，表现出在两性关系中的自信和强烈的身份认同。当最后象征男权压迫社会崩塌的大火席卷整个房屋时，最终梅拉尼和费因是互相扶持完成了逃生，旧的一切都湮灭在大火里，只有费因成为他终身的伴侣。“在这陷入黑夜的花园里，他们在慌乱的揣测里彼此凝视。”此刻的凝视成为两人在曾经的社会秩序崩塌后，确定新的权力关系的途径。

三、结语

凝视是一种观察方式，包含了欲望投射和权力运作等战略。凝视并不仅仅是注视，同时也是监视和控制。安吉拉·卡特属于第三次女性主义浪潮的代表性作家，强调从女性视角出发，坚持女性视角差异性和多样性。女性可以通过凝视掌握话语权，从而构建自己的身份认知。因此他在提倡女性自我认同的同时，并不是一味提高女性地位，而是更注重兩性之间的平等相处。

凝视作为身份构建困境的最大原因在于，凝视者可以通过凝视将被凝视者符号化或者物化。男性通过凝视将符合父权社会女性的标准强加到被凝视者身上，为女性制定了一个固定的框架。因此，随着女性自我身份认知的逐渐构建成功，她对抗凝视的力量也逐渐上升，形成反凝视，之后通过反凝视带来的权力能进一步使女性自我主体意识觉醒，从而使女性能够逐步地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平等。

参考文献

[1]安吉拉·卡特.魔幻玩具铺[M].张静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3.

[2]福柯.规则与惩罚[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9.

[3]黑格尔，精神现象学[M].王诚，曾琼译.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14.

[4]黄珊.凝视理论视角下《马戏团之夜》中飞飞的身份建构[D]，广西大学，2018.

[5]拉康.拉康选集[M].褚孝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

[6]劳拉·穆尔维.视觉快感与叙事电影[M].殷曼楟译.1975.

[7]刘卉青.网络时代——中国电影批评辨析[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5.

[8]萨特.存在与虚无[M].陈宣良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

[9]吴琼.他者的凝视——拉康的“凝视”理论[J].文艺研究，2010，（4）：33-42.

[10]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M].吴寿彭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

[11]Day， Aidan.1998.Angela Carter： The Rational Glass[J]. Manchester：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作者简介：

狄小丁，女，汉族，江苏苏州人，英语硕士，南京工业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研究方向：英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