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峥
【摘要】 冯小刚电影内蕴着时代文化的社会变迁,类型塑造的自反性尝试,同時,在其电影语言的影像化表征系统背后也渗透出流变而恒常的“身份”谱系意义建构策略。本文将主要从身份流变的叩问、主体性的再生产以及自我定位的迷思三个方面深入探究消费文化视域观照下,冯小刚电影的意义表征谱系呈现路径。
【关键词】 冯小刚电影;身份;话语;文化研究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28-0073-02
冯小刚导演贺岁电影《只有芸知道》一周累计票房1.5亿左右,距离冯小刚导演的预期值尚有很大差距,而观众的评价也未尽如人意。
《只有芸知道》的尴尬处境,很大程度上依然是冯小刚电影文本制作系统的意义指向问题。当然,近年来冯小刚导演不断尝试突破自我的反类型化影像探索,但不论是早期的《甲方乙方》《不见不散》等带有浓郁小品式风格的喜剧体样;还是《集结号》《一九四二》等思索浩瀚历史时空感的民族叙事文类;抑或当下的《芳华》《只有芸知道》等关注社会文化移变潮流中的个体命运书写,人物的身份追问与话语的表征指向仍然是冯小刚电影商业化运营思维下的不变能指。因此,影像文本的意涵表征与意指实践若总是疏离于扎实的文本叙事规则,明确的意义层维揭示,单纯商业资本的力量在文本的游移之间势必会引发观众的口碑反噬,这一特点在冯小刚电影的“身份”谱系构建中尤为凸显。
一、身份流变的叩问:男性话语置换性别修辞
正如索绪尔所言,语言借由表征阐释了社会意义。“意义以我们永远无法事先预料的形式通过语言而产生出来,而意义的‘滑动’,是不会止息的。”①同样,在冯小刚的电影释义体系中,意义的滑动表征为类型摸索的反式动能表达与社会文化背景的迁移,而意义的彰显则是通过影像语言—— “身份”来显现的。
(一)角色身份的流变——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
冯小刚导演早期的作品,普遍呈现出20世纪90年代中国社会文化、政治、经济的转型躁动发展阶段,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图景,这与冯小刚的影像系统相互关联生产出了冯小刚贺岁片的喜剧性意义。需要确认的一点是,这种铁打的小市民形象身份,与大众文化合谋共同生产影像意义的输出模式是从属于现代主义的表征方式。
然而,21世纪互联网的迅猛发展,消费主义文化在中国的大肆蔓延使得冯小刚电影曾经的文化表达模式受到时代冲击,影像的意义表达与商业目的的融合需要全新的制作策略,同时,现代主义文化语境下“身份”的相对确定与意义的稳定传达在此都被不同程度的消减化了。
消费主义裹挟而来的后现代文化气氛,也使得冯小刚影片中的人物身份不断发生裂变。而《芳华》《只有芸知道》更像是熟稔于后现代主义的文化工业规则之下的时宜范式,与时代需求、大众审美最好的和解之道。以消逝的英雄梦想、逝去的纯真年代、定格的美好爱情之名,冯小刚导演重新塑造了其影片中的“怀旧身份”角色。
(二)女性意识的被涤荡——男性话语权威消解性别修辞
在女性主义的观点看来,“社会性别是一种获得的地位,这一地位是通过心理、文化和社会手段建构的,社会性别应被定义为‘性别的社会关系的产物’。”②从这个角度而言,冯小刚电影中的男性社会性别身份以内在化的话语体系力量置换了源文本中的女性生理性别的生命直觉,这种置换的形式隐秘且符合了大众文化的商业娱乐精神,在流畅的镜头影像背后是男性话语权威的不断被强化。
《芳华》中的刘峰,一个雷锋式的标兵人物,在影像中刘峰的大公无私、舍己为人俨然不是单纯的道德式宣扬,而是带有了更丰富的社会性别身份力量的符号题旨。而《只有芸知道》更像是《芳华》的现代化阐述版本。支离破碎的文本情节与略显唐突的叙事线索,并未影响男性身份的建构与话语权威的导向。相比爱情的镜语表达,更值得注意的是隋东风以男性话语权威的绝对领导力量主导爱情的走势,拯救不幸的女孩,帮助女性完成她未完成的生命理想。
不论是《芳华》,还是《只有芸知道》,源文本中的女性意识被涤荡,身体叙事所呈现出的女性自我体察的意义遭到反拨,性别修辞的宏观历史语境表达于“此在”之处被消解化、平面化,女性角色身份依旧是商业化影像生产体系中的“被凝视者”。与此相对,男性身份系统的表层流变,却依然内隐着男性话语的绝对权威,这种性别话语修辞的不平衡指涉了影像文本间的身份暧昧与身份追问,语义的模糊再次指向了冯小刚电影身份话语的权威地位在不同文本间性的子文本之间自由游走的特性,但同时这也影响着冯小刚导演的“身份”系统图式的文本构建与意义输出。
二、主体性的再生产:怀旧情绪置换历史谱系
从福柯的理论来看,“话语本身就是各种主体-位置,也就是说与知识和实践的各种特定形式有关的中介和身份的特定位置的承担者。”③不难看出,以文化研究的维度观照冯小刚电影影像意义的生产实践,“身份”系统暗含着权力与话语的阐述,而话语的语义流通与“身份”的确认便是透过主体来彰显的。
(一)男性主体性的再生产——身份移变中的互文运作
不难看出,冯小刚电影中的人物“身份”在历经时代文化的审美变迁的大背景之下依稀印刻着最初的“顽主”印象,而这其实也是冯小刚电影文本的话语构成体系。正如福柯所说,“以更具历史特殊性的眼光,将知识的储存形式看成是植根于诸特定语境和历史中的。分析各种特定的文本和表象,更倾向于分析一个文本或一种实践所隶属的整个话语构成体。” ④
(二)女性身份的被建构——隐喻符号与怀旧精神
《只有芸知道》中含有大量的隐喻段落,女主角芸的形象通过鲸鱼、树和狗的隐喻符号排序,拼贴出现代爱情读解中的女性安全感的缺失与自我身份的找寻的深层涵义,更揭示出大众文化生产模式中爱情文本的古老叙事机制与传播策略。
当历史的、过往的、青春的成为一种进入文化工業体系的隐喻符号,“怀旧”便成为了文化消费合理而又隐蔽的通道,在这里,怀旧本就意指了一种大众文本的吸引力规则。所以,在影像的意义系统之中,不论是隐喻的镜头符号所组成的符码意指功能,还是由此延伸而来的怀旧精神的被表征,无一不指向了一种主体性情绪的培养与消费。女性身份的被塑造,通过隐喻与怀旧,在冯小刚的电影时空中承担起了情绪与情感的再生成角色,同时佐证着男性主体身份的位置,而又通向消费主义的运作流程。
三、自我定位的迷思:美图逻辑下的文化消费机制
从《芳华》到《只有芸知道》,冯小刚导演用爱情祭奠延续了时代缅怀的主体性情绪再造模式,而这背后的主体力量都可以定义为一种怀旧精神的美图逻辑。正如有学者所说,“怀旧影像的美图逻辑是一种消费时代的大众文化观赏机制,对‘过去’的包装与提纯令观众在‘Yesterday Once More’中暂时忘却现实中的失意、失落。”⑤然而,这种怀旧影像的被生产在附和了大众的审美口味之余,却并未告知历史的本然与未来的趋向,怀旧主义精神下的消费机制完美的促进大众消费了有关过去的美好影像,却也在文化消费机制的链条上留下了大众文化文本层次的意义破碎。
在冯小刚导演的影像表征系统中,我们看到了这种文化消费机制模式影响下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即个体身份与历史谱系的暧昧互动。在这些影像里,社会时代的宏大历史变迁表述被抽离了,取而代之以个体小人物的命运与经历来转述。因此,“身份”系统的话语阐释在冯小刚电影的意义表征谱系中便成为了一种格外重要的意指符号。然而,从《芳华》的不明所以高票房率,到《只有芸知道》的票房走势低迷局面也不难发现,这一以个体“身份”与社会文化历史发展相互链接的文化生产模式并没有呈现出良好的共生发展状态,其实这也是冯小刚导演在不断反类型化探索中,其影像意义迷离、断裂感突显的一个重要原因。影像系统中的“身份”表征谱系只有表层的社会身份移变,却未见文化意义的“身份”突破,这种分裂的影像文化再生产势必会削弱了文本的思考力与批判性,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大众文本被消费过程中的理解障碍。
为了打破这种“身份”谱系书写的困境,《芳华》与《只有芸知道》开始寻求怀旧主义的精神宣泄。经由青春的符号、爱情的纯美等表征策略,试图寻找到与大众文化消费市场选择之间的合谋点。如果说《芳华》用那个逝去的青春年代恰好撩动了大众的审美痛点,那么《只有芸知道》的唯美爱情想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这种美图逻辑的景观化扩张背后是时代思考力、批判性的逐渐被消弭,怀旧过后却依然未谈当下。因此,这也是《只有芸知道》口碑差强人意的原因之一。
注释:
①③④(英)斯图尔特·霍尔:《表征:文化表征与意指实践》,商务印书出版社,2013年7月版,第51页,第453页,第76页。
②刘霓:《社会性别——西方女性主义理论的中心概念》,《国外社会科学》2001年第6期。
⑤叶航:《性别修辞与历史话语:海外华文女作家小说的电影改编》,《现代传播》2019年第9期。
参考文献:
[1]李道新.显影于历史并执念于和解——《芳华》与当代中国电影的文化症候[J].浙江传媒学院学报,2018,(1).
[2]赵勇.从小说到电影:《芳华》是怎样炼成的——兼论大众文化生产的秘密[J].文艺研究,2019,(3).
[3](美)斯蒂芬·贝斯特,道格拉斯·科尔纳.后现代转向[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
[4](法)居伊·德波.景观社会[M].王昭凤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