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变形记》看卡夫卡笔下的现代童话

2020-09-10 07:22张思林
今古文创 2020年24期
关键词:变形记卡夫卡

【摘要】 《变形记》这部作品的艺术笔调十分独特,以主人公变为甲虫这一看似荒诞的故事使作品呈现出荒诞、不可思议的基调。通过象征、细节描写等写作手法进行艺术再造,以古老的童话变形手法和经典童话的结构模式诉说了作者的生活理想。用表面的荒诞不经为我们呈现了一部现代童话,更是现代人人情世态的真实写照。

【关键词】 卡夫卡;《变形记》;写人手法;童话意蕴;童话色彩

【中图分类号】I5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24-0008-02

《变形记》是奥地利作家弗兰兹 · 卡夫卡创作的中篇小说,主人公格里尔高 · 萨姆是一家公司的旅行推销员,常年在外奔波以换取微薄的薪金,辛苦支撑整个家庭的花销;在主人公能够供养家人时,他是家中让人尊敬的长子,受到父母的夸奖与妹妹的爱戴;当有一天主人公变成了甲虫,家人开始一改从前对他尊敬的态度,逐渐表现薄情寡义的面孔;渐渐地,主人公远离了社会,在社会和家庭的唾弃中,孤独、痛苦、无声无息地死去。

这部作品以独特的艺术笔调,用象征、细节描写等手法艺术性地叙述了“人变形甲虫事件”,反映了世人唯利是图的人情世态,也反映了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们对金钱顶礼膜拜、对真情和人性不屑一顾的真实社会生活[1]。

作为西方现代派文学的奠基之作,《变形记》也是卡夫卡被公认为现代派鼻祖的重要作品之一,作者在荒诞的框架结构中采用了古老童话中的变形手法和经典童话的模式,使作品呈现出内在的童话平行结构,显示出与经典童话相互指涉的文本间性,极为传神的为读者展现了主人公变形后的心理变化及家人对其态度的变化,这种强烈的对比与反讽效应更是展现了与古老童话截然不同的结局。

一、《变形记》的另类写人手法

《变形记》被认为是西方现代派文学的经典之作,与古老童话不同的是《变形记》所表现的并不是超自然的力量或精神意志,而是以变形情节理解和阐释现代人的生存状态与命运[2]。

小说的主人公格里高尔是一个典型的“弱者”形象,为了供养家人,他只能忍受上司的猜疑与同事的不怀好意,顺从着做一颗毫不起眼的螺丝钉,任劳任怨却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在人物形象刻画方面,为了表现异化的主题,作者使用了打破常规的写人手法,在小说开篇直接用冷漠的语气交代了主人公变成“大甲虫”这一事件,并且不厌其烦的描写甲虫格里高尔的想法、动作、饮食习惯等,甚至不忘交代甲虫格里高尔爬行过后留下多少脏兮兮的黏液。有些读者甚至对作者的执着感到诧异,不明白作者究竟为何在一个令人压抑且无比悲凉的故事中把玩各种细节。但这种强烈的反差,这种极端的不和谐正是《变形记》写人手法的独特之处,即现代派式的反讽,也是卡夫卡惯用的一种写人笔法[3]。

其目的在于刺激读者,通过制造巨大的心理落差让读者既能感受到主人公的恐怖、滑稽,也能感受到主人公的困境、悲凉。

二、《变形记》的童话意蕴分析

卡夫卡通过对主人公变成“大甲虫”这一事件进行艺术加工,创作出人虫变形这一看似荒诞的故事。其实变形在文学世界中并非首创,而是一种古老、传统、历史悠久的文学表现手法。

在希腊神话、荷马史诗中就不乏变形的故事,其后的《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等经典童话著作中关于变形的故事更是不胜枚举。在国内文学作品中,从各类的神魔小说到《聊斋志异》,无一不包含变形的故事。

在《安徒生童话》中有一篇名为《野天鹅》的经典童话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艾丽莎是个柔弱的女孩,她的十一个哥哥被王后的魔法变成了天鹅,艾丽莎为了救出哥哥们,以超凡的勇气、决心和毅力战胜了比她强大、比她有权势的王后与主教。这一童话作品表达的是只要有勇气和毅力,一定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这个故事与马修斯 · 温塞尔所编的第一个民间故事集中的《十一只天鹅》以及格林童话中的《六只天鹅》《十二兄弟》,还有挪威民间故事《十二只野鸭子》等有着极为相似的情节与价值观。这几个童话故事共同讲述了大体相似的故事,故事的结局也都是完美的。

与童话作品中变形不同的是,《变形记》这部小说中异化主题的表现并不依赖于超自然的力量或精神意志,而是在没有魔法或是神力的现实世界中,主人公经历了一觉醒来、似梦非梦、突如其来的变形。《变形记》的独特之处在于小说与经典童话构成一种相互指涉的文本间性,基于与经典童话的平行结构模式,极为传神的为读者展现了主人公变形后的心理变化及家人对其态度的变化,彰显出极为强烈的对比与反讽效应,不仅展示出十分深刻的批判力度,更表现了一定反童话的后现代意味[4]。

三、《变形记》的现代童话色彩

奇异与荒诞是童话的重要审美品质。在《变形记》中,主人公格里高尔在变性前承担着养家和供妹妹读书的重担,即便他十分辛苦,但家人也都习惯他的付出,在他的内心深处也不免产生厌倦、疲惫,产生抗拒与逃离生活的欲望。主人公一夜之间变成甲虫,也正是人性和欲望的外化表现。格里高尔发生可怕的人虫异变是荒诞的,但我们也不难理解他变成甲虫后为什么并未显得那么惊慌失措,甲虫其实是主人公内心世界变形的一个表现[5]。

面对变形,面对家人的薄情寡义,主人公格里高尔最终在绝望、平静的心境中与世界告别。格里高尔的死亡结束了他作为人类和作为虫类所面临的一切痛苦,阻止了他精神世界的进一步“变形”,但却没能阻止他淹没在“变形”的深渊之中[6]。

作为社会中的弱者,主人公格里高尔面对比自身力量强大成百上千倍的異化力量,甚至没有拯救自己的能力,更没有改变社会的能力,正因为如此,作者在处理小说结局时并未如经典童话一般安排一个最终战胜异化的完满结局,因为格里高尔的悲剧并不是凭借他个人能力能够转变的,他所面临的困境既有个人的因素,更多的则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真实社会生活的写照。

谈到对异化主题的表现,《变形记》中人虫变形可谓是一种遭到扭曲的象征,也是主人公内心孤独、绝望情感的强烈外化[7]。这种在现实生活中似曾相识的孤独、绝望经过作者的艺术加工,以叙而不议、含而不露的手法表达出来,将荒诞、奇异的童话构思与写实的叙述、真实的细节相结合,使《变形记》的荒诞让人震惊,也让人信服。

从创作的角度来讲,作者选择塑造一只不能飞行、行动笨拙的大甲虫形象其实是有意为之的,如果主人公格里高尔异化成的是一只瓢虫或是一只蝴蝶,就可能多了飞升与超越的意味,只有笨拙、缓慢、庞大的甲虫才是活在当下的,大甲虫壳扁平、坚硬得像铁一样不能飞翔,恰恰是当时社会普通人生活重压的一种隐喻[8]。

面对生活的沉重挤压,即便变形,也只能成为一只大甲虫,依旧蹒跚于沉重的当下,毫无轻松、灵动可言。小说中的大甲虫也正是一只可怜虫,当人类一旦成为可怜虫,等待他的只有孤独、饥饿、绝望、死亡,格里高尔的变形继而孤独死去的悲剧命运为我们呈现了小人物的困境,与经典童话作品中所塑造的“英雄”形象相比更具反童话的后现代色彩。

四、结语

小说《变形记》有着童话般奇异、荒诞的构思,然而又不同于一般童话,因为主人公格里高尔所面临的困境其实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真实社会生活的写照,他可以说是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真实存在的某个人,代表资本主义制度下普通民众生活的全部现实。

这部作品的荒诞不是来自于作者的想象和夸张,而是来自于作者对日常生活中某种真实进行艺术化的加工与提炼。人的异化、人与人关系的异化以及人与所处生存境遇之间的关系的异化,就是《变形记》想要带给我们的荒诞,渗透着作者对当时社会所面临的异化困境的理性透视,有着极为强烈的现实主义格调。

对异化的反思和对人类纯真本性的呼唤使得《变形记》这部小说超越了一般的童话故事,小说与经典童话构成的相互指涉的文本间性使其更加深刻独到地处理了异化主题,揭露了现实问题。

作为现代人饱受经济压榨被异化及人性扭曲、人际扭曲的一种写照,《变形记》具备了反童话的内蕴,也具备了寓言的深刻性,人虫变形启示每一个现代人以近乎绝望的沉思,看清当下的處境,看清资本主义制度下每一个平凡人的精神危机。

参考文献:

[1]尚景建.跨文化语境中的西方文学与卡夫卡研究——曾艳兵教授访谈录[J].山东外语教学,2020,41(1):3-10.

[2]宋德发.曾艳兵与卡夫卡[J].北方工业大学学报,2019,31(6):63-68.

[3]曾艳兵,阿斯儒.卡夫卡与少数族裔文学[J].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23(1):42-48.

[4]许佳俊,李志峰.“半窗寒烛,冷落荒斋”——解读卡夫卡与蒲松龄[J].阴山学刊,2020,33(2):58-63,93.

[5]郝晓艳.论卡夫卡创作中的荒诞与真实[J].广州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20,20(1):79-83,100.

[6]张思远.“家”中的孤独——《颓败线的颤动》和《变形记》的比较分析[J].甘肃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9,29(2):33-35,39.

[7]张红雪.论卡夫卡身体叙事的战略路径[J].沈阳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21(3):333-337.

[8]刘静.迷茫中的“旁观者”与“掌舵人”——卡夫卡和德国当代作家诺拉 · 龚姆林格作品中的“荒诞性”比较[J].湖北工程学院学报,2020,40(1):73-76.

作者简介:

张思林,四川美术学院,职称:讲师,研究方向:插画、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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