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伟,柴雪瑞,卢 俊
(华南师范大学,广东 广州 510631)
现代主义建筑思潮带来的功能理性和新技术材料的应用引发了学界对地域传统文化之上的少数民族民居建筑地方性、历史感等特性的再次关注。作为在一定气候、地理、地貌、材料等自然条件下为满足人类生产生活需要而建造的民用建筑,民居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丰富的地方特性。然而,民居并非一个单纯具有实用功能的物质单体[1]。人是民居的设计者、建造者、使用者[2],也是生存于社会之中饱含“情感、文化、思想和社会关系”的行动者。民居的建造、形制、空间布局映射了人类对自然环境、地方特性的认知和基于认知而创造的社会秩序与集体记忆。云南省具有复杂的地理环境与丰富多样的人文环境,属同一民族的傣族分布于云南省的不同地域且在历史演进中分离出多个傣族支系。生产方式、经济发展水平、周边地理与文化环境的影响已经让曾经属同一民族的傣族在不同地域呈现出多样的文化特征与民居建筑特征。然而,在现代性和快速城镇化的影响下,丰富各异的傣族民居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生存挑战。基于历史脉络傣族民居发展演变和空间维度傣族聚落分布的梳理分析,本文对傣族民居的类型、建筑文化、民居演化变异与保护更新进行了总结,以期廓清傣族民居的研究历程和学科取向。
本文的论文数据来源于CNKI数据库。在CNKI数据库的高级检索中,以“傣族”为关键词,在标题栏中,与“民居、建筑”组合进行联合检索。考虑到检索中可能存在的内容误差,经过筛选得到傣族民居相关的中文文献共75篇,年份从1989年跨越至2019年(文献检索截止日期为:2019年10月21日)。其中,期刊论文50篇约占66.67%,硕博论文25篇占比33.33%。CNKI数据库中最早的傣族民居相关研究的发文为1989年。(如图1)
图1 CNKI数据库中傣族民居研究论文数量变化
陆元鼎先生曾对新中国成立后我国民居研究的过程和成就做了总体阐述,认为我国民居研究的范围已不仅仅局限于建筑学领域了,诸如社会学、人类学、文化地理学、历史学、考古学、美学等众多学科都已展开了对中国民居的研究,民居研究已经进入多学科、多方位的综合研究局面[2]。目前乡土建筑研究已形成了以建筑学为主体主要关注建筑类型的划分和以社会学为主体主要剖析乡土建筑与社会、经济和文化关系的局面。傣族乡土建筑是佛教、原始宗教、傣族空间观与世界观的物质统一体。傣族民居作为傣族乡土建筑的主要类型,得到了各个学科的关注。其中,建筑学、城乡规划学、民族学、人类学成为傣族民居研究的主要学科。建筑学和城乡规划学关注傣族民居的来源、演变以及民居更新等,强调民居的历时性分析。而人类学、民居学则更多从傣族空间观、文化观视角对傣族民居形成机制以及空间布局特征进行文化解释。
民居作为一种最原始也最基本的建筑类型,是人类在生产生活实践中社会、文化、民俗及各种哲理思想的高度概括,受地域地理、气候、材料等物质因素和地域审美限制表现出鲜明的民族特色和丰富的地方性,民居既具有实用价值与艺术价值又具有历史文化价值[1]。云南傣族在空间分布广泛,在小地域性差异及多元文化圈渗透下,各地区傣族民居在空间布局、造型特色及建筑材料等方面各具特色。城市作为人类文明发展史中积淀的产物,蕴含了人类对城市的“集体记忆”。高芸从傣族的宇宙观、傣族民居发展轨迹、傣族社会结构在民居空间结构的反映以及现代性对傣族民居的影响进行了深入翔实的分析[3]11,为理解傣族民居与社会文化间的关系提供了思考和启发。
云南省的自然与人文环境有着其特殊的基质,自然环境的多样性、民族构成的复杂性、历史发展的特殊性和文化特质的多元性是对云南省自然、人文环境基质的总体概括[4]。在地区独特的自然环境下傣族通过自身的能动性选择聚居方式,而在社会文化环境中,人与自然、社会以及人本身的互动中创造的物质、制度和精神文化对居住方式选择、民居选址、民居空间形式、建筑外部造型都有着影响[5]。
1.民居生成的自然地理因素研究
云南省整体自西北向东南依次降低,阶梯状的地理态势下山间盆地星罗棋布构成了云南独特地形之一——“坝子”,而“坝子”便成为云南大部分傣族群体的主要聚居区,例如多雨湿润的西双版纳平坝地区成为傣汉杆栏式竹楼的主要分布区。此外云南省高山峡谷并存尤其表现于“三江并流区”,花腰傣便在这种自然地理中生长而成,村寨依山顺势建寨、面朝红河背对哀牢山。生活生产方式在社会变革中发生着间歇性变迁,而自然地理因素则作为社会发展的常量发生着甚微的变化或者说其在长时间范围内保持稳定,但这并不会掩盖自然地理环境对地区社会、经济、文化的影响与塑造,地区生产生活及其之上的意识形态在自然特征的影响之下势必会打上地域的印记。
2.民居形成的社会文化因素研究
人文地理环境方面,云南省所属的西南地区地处于几大文化板块交界处,历史上是各方移民流离迁徙之境、各种文化交汇之地,其中的巴蜀文化、南诏文化、夜郎文化以及藏文化已成为中华文化圈中很有特色的亚文化。云南作为我国民族种类最多的省份共有26个民族以及其他未识别民族,就族源来讲便有氐羌系、濮系、百越系、苗瑶系民族等,这些民族分布于云南省边境和腹地地区[3]8-10。同时,由于高山大江的阻隔,环境闭塞、交通断绝,云南社会形态在新中国成立前的三千年的时间序列中就已存在原始公社制、奴隶制、封建领主制、半封建半殖民等多种社会形态。文化方面呈现原始宗教、佛教双重信仰体系、中原汉文化以及百越文化、氐羌文化等多元文化复合特征。
云南省作为古滇人的主要分布地,西部德宏地区称为“滇越”、南部和西南部地区称为“越裳”、以滇池为中心的云南中部和北部一带群体称之为“滇人”,这些越民族群体同属一族而又互不统属组成的氏族或部落称之为“百越”[6]。居于与不同地区的古越人,在地理环境、周边民族、外来文化等诸多因素影响下,由共同族源的傣泰民族群体不断分异与发展,在历经原始社会、初级阶级社会、封建领主制社会和封建地主制社会的历史发展阶段后[7],表现出较强的差异性。傣族是古越人的后裔,是一个源远流长、历史悠久的民族。傣族村寨聚落、民居主要位于“澜沧江-湄公河”历史文化区,“百越文化”“华夏文化”“印巴文化”“佛教文化”曾在此汇聚、渗透、融合[8]。生长于同一文化地理区的傣族村寨、居民在经济形态、文化特征、心理素质与宗教信仰方面均有着极大的相似性。[9]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具有共同族源的傣族群体在历史演变进程中受小区域自然地理、文化差异因素影响,其村寨景观、建筑特征、文化习俗等方面也呈现出了地域的差异性。
3.傣族聚落的分布特征研究
空间分布上,云南的傣族聚落集中或分散分布于云南省中部与西南地区,其中以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与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为主。此外,红河州下属的金平县,普洱市下属的孟连县、景谷县,玉溪市的元江县、新平县以及临沧市的耿马县等均分布有少数傣族聚落(如图2)。分布特征上呈现以傣族为主体民族的大区域民族聚居区和以其他民族为主体以傣族为辅的多民族小聚居区[10]。
图2 云南省的傣族分布图
1.傣族杆栏式建筑特征研究
在建筑类型学理论中,“类型”被认为是对这种“集体记忆”进行抽象、归纳之后得到的“原型”[11]。换而言之,“类型”是对建筑表象之下蕴含的某种最本质特征的描述。而人类对城市的“集体记忆”,时间跨越了城市整个历史发展动态,因而“类型”依然是模糊的、多样的、非具象的[12]。在傣族民居类型研究中,以沈纪超、杨大禹等学者为主,他们应用建筑类型学理论抽象提炼出傣族民居的“原型”——由正房和走廊构成的二元空间结构,并将其概括为版纳型、孟连型、金平型、瑞丽型和德宏型五种变体。这些民居类型在外观形态上虽存在差异,但本质上属同一个原型,即由正房与前廊组成的二元空间结构[13](如图3)。
图3 杆栏式傣族民居平面“原型”分析
朱良文梳理的五种傣族民居中,版纳型、孟连型、金平型、瑞丽型作为杆栏式竹楼,在空间布局、建筑形制、材料等方面均存在异同。具体来讲,版纳地区竹楼上层平面接近方形,正房与前廊纵向连接,而正房又沿横向分成两个空间。走廊有顶无墙,连接通向一楼的楼梯,兼有交通、歇息、交往之功能(图4)[14]。孟连地区民居前廊围合作为前室,楼梯分为两段式,中间独设平台代替前廊做交往空间。卧室与堂屋形成“卧室在后、堂屋在前”的纵向拼接方式,这种布局组合形成楼梯中部平台、前室、堂屋、卧室这样一种等位、私密渐进的空间布局方式[15](图5)。而瑞丽地区与金平地区傣族民居相对版纳地区与孟连地区傣族民居变化较大,且瑞丽地区民居底层则呈围合形式[15]。平面布局方面,瑞丽地区民居组成依然为正房与前廊组成的二元空间模式,正房纵向分为两部分,厨房置于底层正房一端,前廊和卧室内部均设置了楼梯,内外楼梯的设置使交通有了内外之分[16](图6)。金平地区与瑞丽地区在平面布局上较大的区别在于,其民居正房的堂屋与卧室呈横向布局,其共同的在于内外均设有双楼梯,体现男女、内外有别[15](图7)。
图4 西双版纳傣族民居平面图 图5 孟连地区傣族民居平面图
图6 瑞丽地区傣族民居平面图 图7 金平地区傣族民居平面图
2.德宏州合院式民居特征研究
傣族民居研究中,杆栏式建筑尤其以西双版纳地区的杆栏式建筑的研究居多,而对德宏州北部地区的合院式民居研究甚少。聚居于德宏州北部区域的傣族,由于历史上与汉族交往密切,其民居形式受汉族建筑文化影响,傣族杆栏式民居与汉民居结合形成一正两厢、带倒座的四合院形式[17](如图8、图9)。平面布局上,正房为单层,包括堂屋、左右卧室,卧室布局体现了傣族“左为上右为下”“长幼有序”的礼制观念。当然这种观念不仅反映在傣族合院式民居中,在花腰傣土掌房的空间布局中也有所体现。正房设有前廊,不难看出,合院式傣族民居同样遵循由“正房+前廊”组合形式。这种傣族传统民族的“原型”一定程度上是对历史和地域传统文化的延续,是对傣族民居表象之下最本质特征的描述,是傣族对自然环境、社会经济的“集体记忆”[18]。两厢分别指左侧单层厨房以及作为子女卧室与储物间的右侧两层厢房。倒座一般也为两层,其功能已由以往的圈养牲畜变为现在的杂物间。德宏合院式民居除在外形上与杆栏式竹楼区别较大外,建筑材料也与之存在较大差别。不同于均由竹、木组成的杆栏式典型傣族竹楼,德宏合院式民居建筑材料还增加了土基或砖,四合院中每栋建筑三面为土基墙或砖墙,正面与建筑框架以竹或木做材料。可见,德宏合院式傣族民居在漫长发展中,既继承了傣族竹楼最基本的“正房+前廊”的最基本原型,又结合地域自然条件、吸取周边建筑文化,因地制宜,建设适合当地生存的民居。
图8 德宏合院式民居平面图 图9 德宏合院式民居剖视图
3.傣族土掌房特征研究
傣族土掌房主要存在于滇中新平彝族傣族自治县。气候干燥、昼夜温差大、地形坡度大是当地主要的自然地理特征,聚居于此的花腰傣在自然地理条件基础上吸收借鉴周边民族的建筑文化,形成了富有特色的退台式傣族平顶土掌房。刘俊婧、宋钰红等调研的新平县花腰傣分布最为集中的乡镇,对花腰傣在建筑细部展开了翔实测绘与分析[19]。杨凯、孙颖等人结合花腰傣土掌房建筑特点和价值分析了新型建筑材料在土掌房民居改造中的实际应用[20]。平面布局上,傣族土掌房由两层组成,呈矩形或“L”型,底层空间分两部分[16](如图10)。以一楼的前半部分屋顶设为退台平顶,以未婚子女卧室或杂物间作为后半部分,构成土掌房的二层空间。“取之于自然”是花腰傣传统民居建筑用料的体现,表现为“以石为墙基、以土基为墙、墙上架梁、梁上铺土洒水”形成平顶退台式房屋[17](如图11)。与傣族杆栏式建筑歇山式屋顶不同,花腰傣民居建筑为层层叠置、上下相通、左右相连的平顶退台式屋顶,既是傣族家庭活动聚集的场所,也是傣族重要的晾晒场地。花腰傣土掌房形成了依山顺势沿等高线而建的建筑布局特征以及对外封闭、对内开敞、外立面开窗的空间形式特征。这种建筑风格主要借鉴吸收彝族土掌房建筑风格,但两者在建筑材质、结构、平面布局、房屋采光等方面仍然存在差异。花腰傣为傣族同源异流的一个支系,然而从其土掌房上已找不到任何杆栏式建筑的影子反而呈现了彝族、哈尼族、汉族的建筑文化特征。
图10 傣族土掌房一(左)、二(右)层平面图 图11 元江地区花腰傣民居
4.傣族民居与文化的关系解读
若引入文化结构的模式把建筑要素置于文化结构理论中,建筑要素中的建筑物体、材料可以归类为文化结构模式中的“物质层”,那么建筑技术、制度及语言则为“心物层”,而建筑思想与观念便归于“精神层”,建筑文化的内涵在这里指的便是精神层面的诸如建筑思想、观念等内容[21]。建筑文化研究的兴起与发展,弥补了传统建筑学仅仅关注以建筑物和建筑技术、制度为主的建筑物质层与心物层这一研究状况的缺陷。民居是建筑类型的一种,是地域内人类对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认知、感知、知觉等意识形态的表达。这在学者们对傣族乡村建筑与地域文化关系的解读中可以得到证实。吴昊[22]、段小青[23]剖析了滇中花腰傣土掌房的建筑特征,认为民居文化在民居选址、民居装饰元素甚至村落整体形态的各个方面都有所体现,民居建筑选址和布局是对地域内地理形态的巧妙利用,封闭式的民居和独特的内部空间布局是花腰傣原始崇拜宗教观、文化观的映射,层层叠置的建筑群体依山而建提高了空间利用度。范玉洁认为,傣族的空间观是万物有灵的原始崇拜及南传上座部佛教的产物,这种空间观进而影响并塑造着傣族的单体建筑和村寨的空间、景观特征[24]。方洁、杨大禹从居住环境、建筑外观形态、平面布局、建筑材料与装饰等方面探究了傣族建筑特征所体现出来的多元地域审美文化特征,并划分了傣族民居类型[16]。此外,何俊萍认为角色定位与空间构成之间存在某种机制,从个体层面讲,住屋中的每个空间都会与个体所扮演的角色相对应,从群体层面讲,家庭与其所属的阶层在社会结构中的角色定位,决定了该家庭与所属阶层在聚落空间中的区位与居住形态[25]。从建筑精神层的角度讲,傣族民居的选址、内部空间的组合及其装饰元素的选择是对傣族社会中认知、感知与知觉等意识形态的表达与再现。
5.傣族民居的变异与演化
傣族民居的变异与演化研究中,西双版纳州的傣族聚落成为研究者最为青睐的地区。朱良文教授最先对傣族民居的由来进行了深入剖析,他讲到西双版纳傣族民居经历“土洞、叶棚架、狗坐式棚架、凤凰屋”的演变历程[26](如图12),得以形成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杆栏式竹楼。在地理、经济因素及文化的嵌入与融合的多重动力导向下,傣族竹楼进而衍生出了西双版纳傣族竹楼与德宏瑞丽傣族民居两种变体,这两类民居在西方与城市建筑文化的渗入影响下于不同时期发生了各种程度的变异。[26]高徽南则把傣族民居的演化划分为窝棚、竹楼、木楼、砖混楼四个阶段[27],而这一结论也是众多学者普遍对傣族民居演变进行分析后得出的结论。相比于朱良文教授对傣族民居的追根溯源,该结论可以说是对进入近现代以来傣族民居演化与变异的归结了。施维琳在傣族民居演化研究的基础上,加入了对外形材料、空间及居住文化的分析,厨房的出现、卧室的分室、底层功能的转变以及私宅空间的强化是傣族民居空间格局出现的主要变化[28]。作为一种地方性知识,民居的演化、变异体现的是傣族对当地自然与社会环境的适应,这种适应过程往往伴随着傣族文化的离析与重构。以“白色方盒子”为代表的现代主义建筑设计思潮及其产物在城市建设潮流中蔓延的同时触及了民族地区。傣族传统建筑文化在与外来文化因子的交往互动中实现了整合,这是一个有意识的、动态的再生产过程。傣族民居建筑中空间和材料的历时性改变反映了傣族心理结构、伦理观念、思维方式、价值方式等居住文化观的转变[29]。
图12 傣族竹楼由来传说的示意图
6.傣族民居保护更新研究
从历时性的角度讲,文化会随着社会、政治、经济的变革发生变迁,从而具有时代性。傣族民居作为诸如贝叶文化等传统文化思想的体现与产物,在社会文化变迁进程中,在传统文化、传统民居面临生存危机的今天,如何既能保留傣族传统里最本真、最具价值的特征又能融入新时代特征与创新,实现傣族民居可持续更新,是极为紧迫的。在傣族民居更新研究中,学者们基本持可持续更新的观点从不同方面展开探讨,并以此提出了傣族民居更新模式与策略。李曙婷[30]、李楠[31]认为,傣族的住宅形制正在发生着变化,需求导向下新建筑代替传统建筑已是大势所趋,提炼传统民居精髓并将其与现代建造技术结合显得很有必要。柏文峰等提出了村民、地方技术人员及外地专家三方主体共同参与的傣族民居更新模式,他从建筑结构材料选用、单体设计及村寨环境整治三方面对傣族民居更新提出了建议[32]。而胡海洪就西双版纳傣族新民居在平面功能、立面造型、建筑材料改进、新工艺应用以及通风效果等方面提供了实施性策略[33]。田艳、王若冰运用注释法与田野调查法,从文化多样性、人权、传统文化产权视角剖析了传统建筑保护中的法律问题[34]。在时代生存与文化传承的双重导向下,少数民族民居更新需要建构时代性与民族性相统一的更新机制,民居更新中审美标准的形成、更新原则与制度、民居整合的方式,都需在结合时代需求与文化传承的基础上展开[35]。
国内学者就傣族民居研究已经形成建筑学、人类学、民族学、法学等多学科参与的研究态势,研究主题涉及傣族民居的类型划分、民居与文化关系解读、民居变异与演化和傣族民居的保护更新。从科学和研究内容看,傣族民居的研究可总结为以建筑学主导的对傣族民居外形、建筑结构、类型及演变等方面的研究和以人类学、民族学、法学等人文社科为主的对傣族民居与民族文化、社会功能空间关系的剖析。就研究状况来看,建筑学与人文社科领域对傣族民族的研究已颇有良好互动的趋势,并且研究成果在某种程度上对我国少数民族民居理论体系的建构和完善有一定意义。学科间的互动既能丰富建筑文化学的研究内涵,推动建筑物质层、心物层与精神层的融合,完善傣族建筑研究的理论体系,又可以促进傣族民居研究方法不断多元化,实现研究对象逐渐由建筑组构到单体组合、村寨、傣族的支系及其影响区域的延伸。
云南省的傣族分布呈现以傣族为主体的大区域民族聚居区和以其他民族为主以傣族为辅的多民族小聚居区。丰富的自然地理特征与文化多样性使得不同区域的傣族村寨、民居表现出较强的文化性与地域性。空间秩序反映并创造着社会秩序,建筑通过自身的组织逻辑协助并保存着社会所承载的记忆。傣族民居作为空间秩序的一种,不仅是地域特色与文化底蕴的体现,更是地方群体物质需求和精神追求的客观表达。建筑-村落-建筑文化区是中国民居研究的基本范式[36]。在傣族的民居研究中,强调建筑层面的民居空间度量和建筑形制考察,分析使用者在特定场所的日常空间实践对建筑空间特殊意义的赋予,以及民居建造过程中蕴含的文化人类学、民族学意义[37]。村落层面从傣族村寨的历史出发,基于共时性与历时性剖析村落的平面形态、空间高度上的形态以及其与行为活动空间的互动。而区系划分将村寨个体扩展到地域尺度上的居住模式范畴,强调对云南省傣族民居基本性状的描述和分析。总体来讲,傣族民居研究既要抓住建筑单体、院落组合的形式,更要将其置于村寨甚至更大社会文化背景之下展开考量,探究傣族民居在建筑-村落-文化区尺度的文化性和地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