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漠北
图/青由
“我人如其名,是个好人。那些伤害我的人才是坏人,他们迟早是要遭报应的,我只是让这个时间提前了一点。”
八月三日,天气阴,我和好友马毛见了面。
马毛是我的好兄弟,也是我的同行,我们是通过写小说认识的。后来我们成立了编剧工作室,不过现在已经解散了。
十天前,马毛去泰国旅行,他跟我讲了一些在其他游客那里听说的诡异见闻。他知道我最近运势不佳,便建议我飞去泰国请小鬼转运。
我曾听说许多十八线明星通过此法逆袭上位,但我只当那些是花边新闻,并不相信。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动心了。
近一年来我似乎糟了小人,运气差到了极点,不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是否有用,我都决定试一试。可我穷到连去泰国的机票都买不起,只能委托马毛代购。
马毛告诉我,请小鬼需要我亲自去。考虑到请小鬼费用高昂以及机票这道门槛,我便托他帮我带一块佛牌。有用最好,没有也不算太亏。
“郝仁,你确定要佩戴佛牌吗?这可是阴牌。”在将佛牌交给我之前,马毛十分谨慎地问我。
“当然,再不想点办法,年底我就要去要饭了。”之前我对佛牌有过浅显的了解,佛牌笼统分为两种,一种是正牌,另一种是阴牌。两种功能几乎差不多,阴牌效果更好,但也更邪。
马毛听了我的话,从包里取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打开盒子,一块造型古怪的佛牌呈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个婴儿摸样的东西,头顶戴着尖尖的歪帽子,双眼血红,十分诡异。
“这叫红眼拍婴,可以帮你撞财运,人缘也会好起来,当然还能招桃花。”马毛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兴奋,似乎已经遇见了我转运的未来。
“借你吉言了。”我将东西收好后又蹭了马毛一顿饭,之后便匆匆回了家。
回了家,我第一时间拿出了那块佛牌,因为不懂它的用法,便试探性地对着它祈祷我的前妻不得好死。
她若是在我穷困潦倒时离我而去我倒也不会怨她,可她偏偏是在我财运亨通和我的竞争对手发生不正当关系,并且害我在这场商斗中失败。
我本以为会看见什么灵异的画面亦或是出现某种特殊的感应,然而除了有些冷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我盯着拍婴的那双红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收了起来。
这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的前妻找来许多打手把我狠揍了一顿,然后脱掉了我的衣裤,逼着我向一座山上爬。那是一座冰山,看上去很美,但对于我来说却很冷。
我不敢反抗,因为身后是一把把等着我的砍刀。在前妻的逼迫下,我只能爬上冰山。刺骨的寒意从四肢传到我的每一寸肌肤,我开始发抖,不知抖了多久,我的手脚开始暖了。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低头,只是继续向上爬,就在我快要爬上山顶时,我突然失去重心,摔倒了冰山上,紧接着开始一路向下滚。在这个过程中,我看见了落在山顶的那几节因为冻伤而坏死的四肢。
我是在地板上醒来的。回想着梦中的一切,我依旧觉得惊魂未定,那种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令我怀疑我的手脚真的冻断了。
没等回过神,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马毛打来的电话。
“郝仁,你有没有看微博的同城热搜?”马毛没头没脑地问。
“我刚醒。”我简短地答道。
“市里发生凶杀案了,死者你认识,你快去微博看看。”马毛继续说。
我问马毛死者是谁,他却卖起了关子,非要我亲自去看。
我挂断电话,然后打开微博,看到了一则标题为“女富商家中离奇死亡”的热搜。点进去后,我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王梦莹。
是了,王梦莹就是我的前妻,只是一夜的功夫,我的愿望就实现了。
我之所以这样想,而不是认为王梦莹的死是个巧合,是因为她的死因很诡异。
现在是三伏天气,她竟然在家中被冻死了。她的尸体被发现时,皮肤上还挂着一层冰霜,就像刚被拿出冷冻室的猪肉一样,冰冷,坚硬。
据我所知,她的新家也没有步入式冰箱,就算是有,她也没有理由想不开去死。
热搜中没有配图,但我已经脑补出了她的死相,她死时一定经历过我梦中的痛苦,她一定很绝望。
她越是绝望,我就越开心。
我放下手机,突然想到了那张佛牌,我打开盒子将它拿了出来,轻轻地抚摸着它,心中有了新的主意。
听说泰国小鬼要用主人的鲜血来养,阴牌是否是这样呢?
我找到一根注射器,将自己的手指戳破,瞄准那双红眼睛后挤出了两滴血,与此同时心里期盼着自己能够东山再起。
我将神龛里的财神取出放到了地上,并把佛牌放到了神龛里。做完了这些,我心情大好,决定约马毛出来吃饭。
我们在一家四川菜馆见了面。
“她死了你就这么开心吗?铁公鸡竟然主动要请客?”马毛问。
“不光为这一件事,我知道我要转运了。等我翻身了,我不会忘记你的。”我的表情严肃认真。
马毛见我表情如此,也疑惑道:“你该不会……郝仁,做坏事是要下地狱的。”
“我人如其名,是个好人。那些伤害我的人才是坏人,他们迟早是要遭报应的,我只是让这个时间提前了一点。”
虽说我承诺要请客,但还是借了马毛的钱。
这次马毛没有发牢骚,直接将钱借给了我。但我注意到了,他看我的眼神变了,他害怕我。
我不想管他对我有什么看法,我只知道自己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满心愉快地回家后,我恰好遇到了在我家门口等待我的警察。
“你好。”
我直到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因此开门见山道:“我昨晚到今早都在家,小区监控可以作证,昨天我也没见王梦莹,我有人证。”
我不担心我的反应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王梦莹的死轰动了全城,若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可疑。
他们简单地了解了一些事之后就走了。我走进家门,刚刚把门关上,敲门声就再次响了起来……
“没完没了。”我嘟囔了一句,然后打开了门。令我意外的是,站在门口的并非那两个警察,而是一个背着书包的看上去大概五六岁的男孩。
“爸爸。”没等我开口,他直接扑了过来抱住了我的腿。
我捡了个儿子。
这事说出去多少有些奇葩,我自然也不想认。
我只结过一次婚,且和王梦莹也并没有孩子。我没有年少轻狂过,他自然也不是我年轻时犯过错的证据。
“不要乱说话,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推开他,保持了一定距离之后问。
“爸爸,我终于找到你了。”他说着又要扑过来。
我立刻控制住他,然后把他推了出去,紧接着关上了门。
这一定是个陷阱。
我被竞争对手陷害到疑神疑鬼了,因此本能地认为这是某个坏人的鬼把戏。这孩子兴许是个演技派,现在认我当爸爸,等警察找上门后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构陷我。
关好门后,他在门外又叫了很久,我不理他,直接回了卧室。
回到卧室后我打开手机,不断刷新微博,意图发现王梦莹的现任丈夫也就是害我落魄至此的林盏的新闻。
令我失望的是,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在休息之前,我又对着神龛里的红眼拍婴絮絮叨叨了一堆林盏的恶行,做完了这些后,我准备洗漱睡觉。
我刚打开水龙头,突然想起了那个奇怪的小男孩。鬼使神差地,我关上了水龙头,来到了玄关处,推开门看了一眼。
门外没人。
就在我刚刚松一口气时,一个黑影在眼皮下一闪而过,蹿进了我的家里。我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冲进我家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男孩。
“到底是谁让你来的?”我有些生气了。
“爸爸,我真的是你的孩子。”他一边说一边放下书包,紧接着坐到了沙发上,看上去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滚,滚出去!”我忍不住了。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在门外守到天黑,如果我刚才没开门,他是不是要一直守到明天?我看着那个孩子,愈发觉得他不光是一个演技派,还是一个有耐心的演技派。
小男孩似乎预料到我会生气,他打开书包,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沓红粉色的钞票。我认得那东西,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爸爸,我不是来蹭吃喝的,我带了抚养费。”他一边说一边继续将手伸进书包里。
那孩子从书包里足足拿出了十一沓钞票,我的眼睛都看直了。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哪来的这么多钱?”虽然我依旧觉得可疑,但我的语气已经放缓了很多,脚也不受控制地朝着沙发的方向移动。我拿起那些钱验了一下,是真的。
“爸爸,我是你的孩子,你说我是什么来头?如果你不信,明天可以带我去做亲子鉴定。”一个孩子,竟然知道亲自鉴定。
这一刻,我承认我想认他了。
我看着那些钱,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将目光移到了红眼拍婴身上。难道说,这是它的安排?
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抱着验证红眼拍婴神力的想法,翌日一早我便带着那孩子去了医院。
鉴定结果既让我觉得惊诧又让我觉得惊喜——他确实是我的儿子。
离开医院后我带他去吃了肯德基,之后回了家。
经过一番思虑过后,我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我的母亲。
母亲接电话时正在菜园子里摘茄子,她听说我有了儿子后,爽朗的笑声让我觉得轻松了许多。
当然,对于孙子的出现,她也有些疑问。她知道我和王梦莹没有儿子,也知道我只结过一次婚。
对于这孩子的来历,我解释不了,也不想解释。便骗她在认识王梦莹之前我认识过一个女孩。
听了我的话母亲叹了一口气:“哎,早知道这样,你就不用离婚了,不离婚,你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能不能那个王梦莹哄回来呀?”
“她永远回不来了。”我没有告诉她王梦莹的死讯,“不过您也别跟我操心,我转运了,等下你把卡号给我,我给你打一万块钱。”
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最后才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我看着那完全没有一点异样的孩子问:“你妈妈呢?”
“死了。”他在看动画片,回答得很干脆,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神龛里的红眼拍婴,心想不管他是什么来历,只要能给我带来财运便好,就算他变成戴着歪帽子,双眼血红的诡异家伙也无所谓。
总而言之,一切都变好了。
就在我以为一切真的变好了的时候,我收到了母亲的死讯。
那次通话,也成了我和母亲的最后一次通话。
母亲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很不容易,我还想着等我东山再起,就把她接到城里来住,却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快。
带着沉重的心情,我回了老家。
也许是为了让死去的母亲“看”一眼她的孙子,我把他带上了。
我家没有院子,因此母亲的棺材就停在破房外,不能遮风也无法避雨。自从我离婚落魄后,我就没见过母亲,老人舍不得用智能机,我也无法跟她视频通话,因此此刻的我很想看一看她的样子。但在我推开棺材盖之前,邻居阻止了我。
邻居告诉我,母亲是被石头砸死的,因此尸体已经几乎是面目全非了。我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大石头会将母亲砸到血肉模糊,因此还是坚持开了棺。
当我看到棺材里的尸体时,我竟忍不住吐了起来。
吐过之后我开始哭,哭够了,我便开始询问母亲的死是谁的责任。
母亲是在采山菜的路上死的,据说她死在山上一个方形的石槽里,她的身上还压着一块与石槽大小相同的巨石。若不是路过的村民闻到了臭味,她的尸体恐怕现在还不会被人发现。
我向很多人打听那石槽的来历,但没人知道。
我坚信母亲是被谋杀的。她一个老太太,不可能搬起那么大的石头把自己压在下面。
由于缺乏证据,我只能暂时放下家里的事。
回到城里后,马毛约我打游戏,我只告诉他我没有心情没说别的。
马毛问我怎么了,我将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马毛没有安慰我,而是沉默了好半天,才给我发来了一句话,要约我见面。
“下次吧。”
“你一定要出来,有些话,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我想了想,觉得现在确实想要大醉一场,因此赴了约。
“郝仁,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马毛见到我后立刻问。
我想了想,直接将那个孩子的事告诉了他。
“我之前就告诫过你,人在做天在看,你可别迷失了自己。”马毛这话听着有些刺耳。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在影射我什么吧?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只是跟你撞梗了,没有借鉴你的作品!”我的语气很不好。
“你别急,我不是质疑你的意思,我们的关系这么好,我能不相信你吗?我是说,你家里的事,可能跟红眼拍婴有关。”他的性格一向如此,喜欢闹,没脾气,因此也没跟我生气。
我想了一下,我母亲的死确实和王梦莹的死有些相似的地方——全都很诡异。
马毛继续说:“你听说过石压地狱吗?”
我摇头,表示没听过。
马毛拿出手机,键入了“石压地狱”几个字,然后将手机推到了我面前。
中国民间传说中十八层地狱的第十一层。若在世之人,产下一婴儿,无论是何原因,如婴儿天生呆傻,残疾,或是因重男轻女等原因,将婴儿溺死,抛弃。这种人死后打入石压地狱。为一方形大石槽,上用绳索吊一与之大小相同的巨石,将人放入池中,用斧砍断绳索。
看着浏览器上的介绍,我只觉得头皮发麻。
方形石槽……与石槽大小相同的巨石……
“我……我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我只觉得头晕目眩,踉跄着离开了饭店。
回家后,我看了神龛一眼,与那双红色对视了一眼,我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该不会真的这么邪门吧?”我一边嘀咕,一边走到了神龛前。
“我不希望林盏死,我只想让自己转运。”顿了顿,我补充道,“他只是抢走了我的项目,没做什么坏事,希望他也能越来越好。”
我承认,听了马毛的话后我害怕了,但我的事业还没好转,我并不想放弃这个可以转运的机会。
“爸爸,你回来了?我好饿啊。”我的话刚说完,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回头,发现那个孩子从卧室走了出来,只是那孩子和上午相比似乎有了变化,他好像……变小了。
是了,他在变小。
虽然我没养过孩子,但我知道小孩子一年一个样,这家伙和最初来到我家时相比,好像确实变小了。
我曾看过一部外国电影,电影里的主角是个老人,他会越来越年轻,直至变成婴儿,再以正常孩子的生长方式重新长大。这种设定在电影里很新奇,但在现在的我看来,却十分诡异。
我曾期望这孩子是个正常人类,但现在看来他显然不是,他是个邪物。
他当然是个邪物,我一直都知道。他是红眼拍婴创造出来的,来的时候还带了十一万元现金。可我只是求财,并没有求子,为什么这家伙会出现?
我突然起身,越过他,找到他的书包翻了又翻,并没有发现一分钱后,我直接拎起他,将他赶了出去。
“爸爸,呜呜你怎么又不要我了。”他开始哭,边哭边敲门。
“除非你再带一笔钱来,否则我不会认你的。”我说完直接回了卧室。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半个小时后社区的工作人员上门了。在对我进行批评教育之后,我才知道是邻居举报了我。为了避免找惹麻烦,我只能认错,并答应他们会好好照顾那孩子。
这晚我失眠了,最近发生的事很多,我的脑子也很乱。我一方面担心自己会穷苦一辈子,另一方面又害怕我那些毫无下限的愿望会招来灾难。我不想死,更不想像王梦莹和我母亲那样以诡异的死法死去。
这晚我难得慈悲了一回,多次祈祷林盏和我都能走好运。
第二天清早,林盏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在思考如何处理那孩子,看着来电显示,我迟疑了一下,终于接起了电话。
林盏告诉我,王梦莹的死让他陷入了麻烦,公司的项目受到了影响,因此决定邀请我和他合作。他很真诚地告诉我那个项目就是在我手里抢走的,邀请我要比邀请其他编剧靠谱。
虽然我对他有成见,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我心情舒畅。
“爸爸,有什么开心的事吗?”那个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虽然我对他有些恐惧,但此刻我的心态确实有了一点变化。
虽然我曾有过恶毒的想法,但我对自己昨晚的表现十分满意。今天林盏的这通电话也让我认为自己安全了,便也稍微放心些了。
林盏似乎很重视我,当天晚上便打来了预付款,我问他还没有签合同就急着打钱,就不怕我不认账吗?他很信任我,表示自己并不担心。
我的生活品质逐渐提高,一切都回到了正轨,除了那孩子越来越小,且变成了女孩之外,再没发生别的诡异事。
没错,那家伙变成了一个女婴,且是一个奇怪的女婴。她从来不哭,也很少眨眼。每次看她,我都会发现她也看着我,这让我感觉她只是身体出现了变化,智力并没有退化。
两个月后,剧本顺利定稿,林盏约我明晚去酒吧庆祝。
我将已经变成婴儿的孩子放在沙发上,开始自言自语:“我现在什么都有了,还要你有什么用呢?”
没错,这孩子没有用了,我可以把它丢进下水道,或者放在孤儿院门口。如果邻居再问起,我就说她已经被我送回老家了,亦或者干脆搬家,以事业有成的单身青年的身份从新开始。
那时我可以交一个女朋友,倒也不用找王梦莹那样的富商,因为我的运气越来越好,我自己以后就会是富人。
皇后酒吧,灯光迷幻。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失言了,准确地说,是我借着酒劲儿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虽然林盏的脸很红,但我依然能看出来,他显然被我说得不高兴了。不过无所谓,我只是把他当做跳板,今晚过后我们就不会是合作伙伴了,依旧是竞争对手。
醉酒的林盏没有像我一样口出狂言,而是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说自从王梦莹死后,他经常出现幻觉。有时他会看见王梦莹就睡在他身边,有时他能感觉到王梦莹在房间里走动。更可怕的是,即便不开空调,他也会觉得冷。
“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鬼吗?”突然,林盏凑过来,疑神疑鬼地问。
“没有。”我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你没经历过,所以不信,我以前也不信,但现在信了。”紧接着他又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我认为他可能有点疯。
左右今天想说的嚣张话都说完了,我告了辞,在离开酒吧之前,我遇到了西洲。我们聊了几句,很投机,于是她跟我回了家。
“你家就你一个人吗?”开门之前她问我。
“没错。”我没撒谎,在去就把之前我就把那女婴丢进了下水道,左右她对我毫无用处,也不会哭,没人会发现。
西洲是否像王梦莹一样富有我不清楚,但她肯定比王梦莹漂亮。我的条件也不差,因此我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虽然我怀疑我的桃花运是红眼拍婴给我的,但我更愿意相信是我自己魅力大。
又过了两个月,诡异的事再也没有发生,我身边的人也没有离奇死去,那个怪孩子也没有纠缠我。就在我认为一切都已结束时,西洲又开始变得不对劲儿了。
最初她只是情绪反复无常,直到有一天,她开始像林盏一样,说一些奇怪的话,这让我时常觉得我和她的相遇并非偶然。她要么也是红眼拍婴带来的,要么就是林盏刻意安排出现在我生活中的。
没错,林盏很可能早就预料到我会成为他的竞争对手,尽管这世上他的竞争对手很多,但他对我应该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恨。
最初西洲会询问有关我和王梦莹的过去,后来她便开始对王梦莹的死感兴趣,时间久了,她就像着了魔一样,经常会说一些我不喜欢听的话。我起初还能忍耐,后来我便忍不住开始对她吼,甚至有了动手的念头。
一次争吵过后,西洲终于学乖了,知道王梦莹是我不可触碰的逆鳞后学会了闭嘴。
昨天我在写稿,她又开始发神经了。
西洲从背后抱住了我,附在我耳边问:“郝仁,这屋子里有第三个人。”
听了这话,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扭过头很不高兴地说:“你又开始了?”
西洲对我的脸色视而不见:“他有心跳,你却看不见他。”紧接着她突然疑神疑鬼地说,“你听,咚,咚,咚。”
我将环在脖子上的手臂移开,突然站起身,回头警告她:“你别没事找事,说实话,我现在已经烦你了,你要是敢再说一句,就立刻给我滚!”
西洲一脸吃惊地看着我问:“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只想让你觉得惊喜。”
“滚!”我只有惊没有喜。
西洲大吵着要去网上爆料,说我供奉红眼拍婴。为了稳住她,我安抚了她的情绪。但自那之后,她越来越不正常,不仅总说自己冷,还有自杀倾向。
我向从事医疗行业的高中同学咨询过,同学说西洲可能是抑郁了。我不这么想,她可能是假抑郁,目的是为了让我真抑郁。
我是个正常人,正常人跟一个疯子共处一室会受到影响,我对她的厌恶与日俱增,终于到了遏制不住的程度。
我向红眼拍婴许愿希望西洲能够放过我,但它此时失效了。
此时的我受到西洲的影响,每天都很烦躁。终于有一天,这种情绪让我爆发了。
那天西洲还说自己冷,并且担心自己会像王梦莹一样冻死,我只是无意间碰到了她,便被她的体温吓到了。她的身体确实很冷,冷到不正常。
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看着熟睡的西洲,我开始怀疑她是被王梦莹附体了,亦或是她就是王梦莹伪装的,又或者她是红眼拍婴送到我身边的邪物,其实她早就死了。
没错,只有死人才没有温度,只有尸体才会那样冷。
那个怪孩子已经被我处理了,我要如法炮制,把西洲给处理掉,可她会哭会闹,我要先想办法让她闭嘴。
那一晚,我如同着了魔一般,将枕头按在了西洲的脸上。她终于不会哭闹了。
做完了这些,我带她来到了熟悉的下水道口。
“你不是喜欢打听我的秘密吗?进去吧!这里也有我的秘密!”
将西洲丢进去后,我正要盖上盖子离开,突然听到下水道里似乎响起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爸爸……”
我本能地愣了一下,就在我愣神的功夫,一只小手从黑乎乎的下水道里伸了出来,我大叫一声,匆忙盖上了井盖,立刻逃了。
回到家,惊魂未定的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那道防盗门能挡住邪物似的,我拥有了奇怪的安全感。
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不后悔,还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翌日一早,我开始收拾西洲的东西,因为我要让她完全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我打开她的手提包,准备在将其丢进垃圾袋之前翻找一下有没有现金,我连个钢镚都没找到,但找到了一张纸。
那是一张B 超报告单。
这一刻,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西洲的话再次在我的脑子里回荡起来。
“郝仁,这屋子里有第三个人。”
“他有心跳,你却看不见他。”
西洲不是林盏安排在我身边的,她也不是红眼拍婴带来的邪物,她是人。
一阵头晕目眩后,我的神志终于清醒了一下,我扭头看着神龛里的家伙,不知是不是幻觉,我感觉它的眼睛更红了。
不是林盏,是马毛。
这晚,我约马毛出来见了面。
马毛来到我家后,立刻问我:“你一个人在家?你女朋友和那个孩子呢?”
“马毛,你是不是很恨我?”我问。
“啊?”
“人在做天在看,这是你说的。”我将门上好锁。
马毛一脸糊涂:“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承认,你给我看大纲的时候,我确实觉得你的创意不错,借用了你的创意。我知道我的那些谎言骗不了你,我只是欺负你脾气好。俗话说别惹老实人,我没想到你这么狠,这张阴牌就是你的阴谋。”我一步步靠近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现在你得逞了,我一个亲人都没了。以后还有可能惹上人命官司,不过既然这样,我也不怕身上再背负一条人命了。”
马毛看出了我眼里的杀意,但却很大胆地教训我:“郝仁,我确实知道你干的那些事,但我没有想过要害你,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你快别放屁了。”我一边骂他一边拿出了事先放在鞋柜上,被衣服盖住的菜刀。
他还在不停地说:“是你的,你不想留,不是你的,你也留不住。”
在我的菜刀砍下去之前,我突然感觉脚下一空,径直向下坠去。
我身边的光线越来越暗,马毛也离我越来越远,直至我看不见他,只能看到来自我家的灯光,但我依旧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你巴结上王梦莹,却因为她怀的是个女婴,就听你母亲的怂恿,想办法弄掉了她的孩子。”
我不停下坠,直到落到了一根铜柱旁。
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毁灭罪证,报复,死后打入铜柱地狱。”
紧接着我感觉有人架起了我的双手,将我绑在了铜柱上。
铜柱内的炭火被点燃,剧烈的痛感通过胸膛的一块皮肤扩散到我的四肢百骸。
在闻了很久肉的味道之后,我终于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方形石槽内,头顶是一块方形巨石。
不用那个声音响起,我便想到了这是石压地狱,我惊恐万分,立刻起身想要逃出去,但头顶的巨石却落了下来。
我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又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我终于离开了那个恐怖的地狱。
我的眼前站着几个人,虽然只是背影,但我认得他们,那是马毛和王梦莹。
我叫他们,他们毫无反应。我走到他们身边,才发现他们面前有一具尸体,这里是太平间,而那具尸体正是我。
“虽然他是个凤凰男,但我没有那么恨他,也不想看他这样死去。”王梦莹说着,扭头看着马毛问,“他为什么会被吓死?”
马毛接着说:“他叫郝仁,但却不是好人,也许在临死前见到了一些恐怖的景象吧。”马毛接着说,“听说她的母亲昨天就诡异惨死了,也许是精神受了刺激吧。”
“八月三日,八月四日,才两天的时间……”
两天?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经历的那些事,都没真正发生过?
我想质问马毛,但他们听不到我的声音。就在此时,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爸爸……”是那家伙的声音。
我低下头,发现那声音正是来自我的肚子。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那孩子原本是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的,但被我害死了。她一直都是女孩,不是男孩。
我也明白了,我的恶念让我一点点下坠,直至坠入地狱。
是我的,我不想留,不是我的,我留不住。这孩子我不想留,但她会始终纠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