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文
低处的人间站着羊
羊汤馆门前,一只站着的羊,低头看着那口外置的大锅,热气腾腾,滚沸的水,汩汩冒着一串串向上伸展的杀气。
霍霍的磨刀声,迫近。它唯一的命运开始吃紧,戛然而止的,是绵软的叫声,喉咙处血流不止。一旁的食客咽下欲望的口水。
喷溅的血,晕染雪白的羊毛,也晕染风吹草低的画面。一只站着的羊,在低处的人间,找到最后的归宿。
未完成的凭吊
听说,母校那棵80年树龄的白杨,被他们轰然锯倒。我在键盘上半天打不出一个字。
老师的老师10岁那年春天栽下的小树苗,荫蔽了数代人的苦乐年华。伸向天空枝头的苍翠,我看见绿,铺天盖地地流淌……
硕大的根,无法填平被挖空的坑。倒置的坟,这未完成的凭吊,需要多少春天,才能覆盖一个冬天。
空的牛圈不知掏空谁的心
25岁的老牛,黄昏,犁完最后一垄地。倒地,再也不起。
退休的老教师要为它举行一个葬礼,让它魂归不曾离开的土地。更多的声音趋向于宰牛吃肉。主人沉默。真理,这时陷入众多飞溅的唾液。
你可以想象的场景,宰牛人满头大汗,村邻们排队等买牛肉。什么上脑肉、腱子肉,均按质论价。一大锅热腾腾的骨头,摆了满满一桌,瞬间被酒和酒话淹没。空的牛圈,不知掏空了谁的心。
人民医院,我的痛太渺小
扁桃腺之痛。拒绝药片,也拒绝水,连唾液也被挡在咽喉之外。能够分化瓦解折磨的,只剩一条路。
排队,挂号,验血。验那些潜藏体内的毒。等待,潮水般涌起的痛。我像是溺水之人。那么多痛如何安置,欲罢不能去探询,所有语言都刮得下一层霜,痛并冷着。
这么大的人民医院,我的痛太渺小。6个小时,才等来一瓶盐水和消炎针。4张钞票变成写满我身体密码的纸片,以及回收不了的痛。
我怀念家乡40块钱含着笑的点滴,一个小时就减缓了痛。夜色里,人民医院几个字那么耀眼,看得我眼疼,莎普爱思管用吗?
车上,我拍下这样的镜头
满身泥点子和斑驳的油迹,强烈的紫外线勾勒出一张古铜色的脸。还有整洁的车厢,和车厢内看似光洁却扭曲的躲闪和厌惡。
镜头下,你的劳累浓缩成一个泥点子,躲避的眼神成为最好的闪光灯。必须用上扬的视角才看得见泥点子后的心酸,我努力去寻找一个完美构图。
强烈的对比度让那些泥点子触目惊心,无法虚化的背景倒使得那张古铜色的脸,亲切,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