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旭 广东电白人,现居珠海。退休报人,不退休散文诗人。出版散文诗集《蔡旭散文诗五十年选》《蔡旭寓言散文诗选》《爷爷在婴国》等32本,散文集、短论集9本。
老鹰捉小鸡
“我要当老鹰!”“我要当老鹰!”
一听老师说要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只只小手争先恐后地举了起来。
当然,我也不甘落后。
老鹰太厉害了。在它轰炸机般的袭击下,一大群无处可躲的小鸡跑得惊慌失措。
可是老师说,我们不允许有那么多老鹰。她说得对,世界上不应该有那么多仗势欺人的坏蛋。
她又说,老鹰不是我们的榜样。
榜样是我们的老师。她扮的是母鸡。
我们一个个抓住前面的人的衣襟,躲在老师身后。在老鹰扑来的时候,边跑边躲,团结一心,决不走散。
面对来势汹汹的“敌寇”,老师勇敢地张开双臂,挡住老鹰的侵犯。
她是我们眼中的英雄,敢对老鹰又抓、又拽、又推、又抱,还大声发出警报,让我们在灾难中不至于乱作一团。
她是我们的保护神啊。以至后来,她问谁愿意当母鸡时,我和小朋友都争着把小手举起……
也许,这是小时候最有意义的游戏了。
几十年过去,两次争着举手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似乎,再也没有人间,谁愿意当老鹰或母鸡了。
又似乎,每每一事当前,总会有一个无声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这个问题……
抛石子
谁说抛石子只是女孩子的游戏?我们小时候,没有男女有别的界线。那些小姐姐,就喜欢带我们玩。
五粒小石子,把一粒抛起来,再把地上石子一粒粒抓进手中。
下一次就一下抓两粒,再下次就抓三粒,直到把地上的四粒一把扫光。接不着先抛的石子就输了。手碰到其它石子也输了。
两个人可以比,三个四个也可以比,一群人仍可以赛。
一抛,二抓,三接,也是有技巧的喔。
看到小姐姐们心灵手巧,自己却总学不好。一次次反复操练,还是比不上。
同许多儿时的游戏一样,现在很少见到抛石子了。
网络上,见到有幼教团体在推广。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学?
网上说,抛石子能培养手指灵活性和手眼、手脑的协调性。
还有改善中枢神经系统的功能,能促进各运动系统的协调。
应该是的。不过我们小时候不懂得这些,似乎也不需要懂得。
我们就知道这样好玩。就知道,还可以同女孩子一起玩。
丢手绢
我长大了才明白,这是一种公开的栽赃。
类似一次常见的“钓鱼执法”。
先把手绢悄悄地放在你的后面,转了一圈回来再大喝一声:“就是你!”
被当场捉住者,只好自认倒霉。
幸运躲过的人,却拍手称快,幸灾乐祸。
在高压之下,即使是小朋友,也露出了众生相。
在危机四伏灾祸临头时,一些人的品行显露无疑。
有的在紧张慌乱中,保持着本能的警惕。
有的冒着违规的风险,不断偷偷回头,或者不时用手探测地雷的存在。
也有的发现自身有危险时,为保自己不惜把灾难转嫁给邻人。
长大后,我不会再玩这种游戏。
也许长大了的人,谁都不愿再玩这种游戏。
只怪儿时年幼无知,只懂得欢乐,不懂得愤恨。
不懂得遇上惯弄陷害的人,只需说一句——“不同你玩!”
跳房子
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拿来炒的。也不是拿来玩的。
这一点,现在大家都明白了。
可是,我们小时候,却可以拿来玩。我们叫跳房子。
只要有一块平地、一根树枝,就可以画一间房子了。
九个格子九间房,像一架飞机的模样。
把一块瓦片依次抛进一问问房子,把脚跳进去,把瓦片踢出来——看谁抛得准、跳得稳,谁的眼、手、脚更灵活与协调。
也总会有失败的。那些抛错格的瓦片、踩过界的脚步、站不稳的身子,都会被规则打上叉。
我在同小伙伴的一起蹦跳中,就常常把欢呼与懊丧混为一谈。
几十年过去,再也没有人跳房子。我的孙子不但不会跳,甚至还从未见过。说幼儿园的老师从未讲过。
不知老师和爸爸妈妈们跳过没有?
也许他们觉得既然房子是用来住的,就不要拿来玩,拿來跳。
也许,现在房子太贵,已经跳不起了。
觉得即使可以画在地上,也解决不了问题,无法用来——
画饼充饥。
跳山羊
一个小学生以鞠躬的姿势弯成90度,拱成一只山羊,让小朋友们一个个从背上跳过。
我助跑,双手撑住他的背,分开双腿,从他的头上腾越而过。
我不怕摔跤,我知道,跳过去就赢了。小小的我,最好的我,跑,跳,爆发力,臂力,平衡力,令我随心所欲。
山羊越来越高,我跳得越来越起劲。
即使一排山羊拱在面前,我也能一只只飞跃而过。
当然,总有一些人是跳不过的。那些失败者,就只能当山羊。
他们成了我腾飞的背景,我洋洋自得的背景。
往事几十年,我明白我错了。那些失败的山羊也是值得尊敬的。有失败,才会有成功。激励着我的成功,也激励着他们往后的成功。
正是他们,接受失利,忍辱负重,甘愿担当别人腾飞的跳板。
没有山羊,我就无从跨越,许多人也无从跨越。后来的几十年,我再也没跳过游戏中的山羊,却不断跳过了人生中的山羊。
我跳过山羊,也当过山羊。
顺利跨越时,我需要感恩。被人跳过时,我无须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