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首相”安倍这次要完？

文 和静钧

近日有媒体报道安倍晋三曾“当众咯血”，引发日本民众对首相去留的猜测。不过，联想到安倍2006年初次担任首相之后刚过一年就因“个人健康原因”突然辞职这一历史“悬案”，此时再现个人健康问题传闻，恐怕是日本政坛风雨再起的前奏。

“双到期”不约而至

日本政坛改朝换代的想像，是随着“双到期”而被推高的。“双到期”指的是三年为一周期的日本执政党总裁任期届满及四年为一届的日本众议院任期结束。按时间表算，2021年9月和10月就适逢“双到期”。两个时间轮重合，在过往十分罕见。

在执政党里，党首意味着就任内阁首相之职，党首异动，相位易人。之前，自民党党规里有一个对党总裁任期的限制条款，即总裁不得连任超过两届，每届任期为最多三年。在派阀林立、基本又无意识形态约束的日本大党内，每一个派阀都有“轮流坐庄”的强烈欲望，这也是造成党首与内阁首相走马灯似的替换的局面。巴西前总统卢拉曾戏称过，他才给日本一个首相说早上好，等到中午就得给日本新首相说“午安”了。

日本派阀政治积重难返的大党，包括自民党及民主党，都是派阀政治的联盟体，派阀的背后，又是犬牙交错的世袭门阀与显赫财阀，对党首任期的限制，正好反映了党内权力平衡的需要，以防某一派阀坐大。日本民主党小泽派内斗，严重削弱了民主党来之不易的执政机会的持久能力。后来民主党就是派阀斗争太激烈，最终导致有人出走，自创新党，如立宪民主党。这个曾当过执政党、最大在野党，后又改名为日本民进党的民主党，到2017年后就基本四分五裂。

执政党自民党上一次总裁选举是在2018年9月。那次党首选举创下一个先例，即修订党规，允许总裁连任三届，每届三年。这一特例让安倍从2012年第二次担任首相起，超越了党总裁最多连任一届的限制，使其就任首相之职的时间延展到了2021年9月。自民党内部也有声音说，如果安倍愿意，党规还可以因人再改，可以为安倍继续担任总裁解除不得连任四届的限制。不过，安倍本人表达了“双到期”后不再担任党首、不再担任内阁首相的愿望。

另一个“到期”，指的是本届众议院议员任职到期。依日本宪法，众院到期就得重新选举，俗称大选，然后由议会多数党或执政联盟组阁，内阁成员均为议会议员。上次大选是在2017年10月，按时间算，本届众议院到2021年10月届满。虽说“双到期”离现在还有一年多，但政治争斗周期中的预备期和动员期，事实已经开始，各路人马摩拳擦掌，硝烟弥漫。

“安倍王朝”之密码

不论安倍何时离职，从现在起，安倍已经成为日本有史以来担任首相职位最久的人，也是连续在相位任职时间最长的人，安倍累计任职四届首相，五次组阁。到2020年下半年，安倍连续任职超过8年，累计任职超过9年。

安倍走上相位，并不奇怪。在派阀政治方兴未艾的日本政坛，每一显赫门阀里的新一代年轻代表都可能是相位接班人。

安倍的外公岸信介，是日本著名的内阁总理大臣，“岸信介路线”仍被标识为至今有用的救国图强之思想。安倍的父亲官至外相，也只差一步当首相了。安倍的妻子昭惠是财阀世家出身，安倍家族与众多日本显赫家族甚至与皇族有姻亲关系，其中森喜朗家族算是政治盟友。小泉担任首相之时，就非常看好这个安倍家族出身的年轻人晋三。

在自民党内，有能力阻挡安倍家族的门阀只剩麻生家族，在给麻生副相以及最重要的内阁职位财相之后，麻生家族就坚定地与安倍门阀站在一起，屡次阻击石破茂等势力的挑战。而在自民党议会派系中，安倍始终与自民党保守派、对华强硬派保持某种联系，但也没有疏远友华派。被安倍称为其外公的政治遗愿的修宪等激进主义，需要保守派等右翼势力的支持。

除了安倍的身世，以及巧妙的派阀权力平衡，另一个能解释安倍为“长寿首相”的，是安倍执行的“安倍经济学”。简而言之，“安倍经济学”就是“过度的货币宽松”“大胆的公共支出”“活跃的民间投资”三支箭的结合体。第四支箭则是提高消费税，但至今这第四支箭欲射不射，颇有强弩之末的感觉。

自“安倍经济学”于2012年推出之后，日本公布的经济数据显示，日本2013年第一季GDP增长率为3.5%，远高于预估，日本股市也是一路蹿红，日经指数上涨了近45%，居民消费率更呈强势增长之势。

被指吃“冷战红利”长大的日本经济，冷战结束后沉入了“失去十年”和“再失去十年”的经济停滞，随着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波及，日本经济再受打击，经济总量萎缩3%。几乎看不到曙光的日本经济，随着安倍的走马上任，就开始拥抱“安倍经济学”。

“安倍经济学”并不是学术概念，而是指与执政力密切相关的经济新政策，是领袖人物把观念中的经济学，经过其强有力的执行力与动员力，最后落实成政府内阁的具体政策。历史上可以与之媲美的，大概就是撒切尔夫人时代的英国。

安倍初推出“安倍经济学”时享有高达70%的民意支持率，这与当时法国总统奥朗德13%和美国时任总统奥巴马50%相比，几乎是一个不可能企及的高度。安倍在国内操弄民粹，对外表示强硬，就是为推行其“安倍经济学”创造良好的环境。在注意到人们已经从怀疑到确认“安倍经济学”之后，他也开始收敛一些迎合右翼的民粹论调。

今年日本经济因疫情出现了双季度萎缩，不过，有经济学家分析指出，日本经济衰退早在疫情之前的2019年就形成了。这说明安倍经济学虽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但还没有到“灵丹妙药”的地步，日本经济的成功还要看外在的时与势。

谁会是继任人？

7月31日，日本当天已报告1539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为单日最大增幅，也是连续第三天新增逾千例。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当天下午表示，正在高度紧张地关注疫情，首先需要进行彻底检测，并在和各地政府开展合作采取必要措施。

这一则抗疫不力的消息事实上是近期日本一连串“负面新闻”中的一则。奥运会的延办，甚至面临停办或取消的可能，已经把安倍从2018年修订党规时说的“一切为了2020年”的豪言壮语化为泡影，当前安倍内阁的民调创其担任首相以来的最低值，差点击穿30%的生死线。

这使安倍意识到选定继任人比筹划连任更紧迫。但谁会是继任人呢？在派阀林立的执政党内，所有的人，甚至所有的阁员，都是首相合法继承人。如果民意厌倦世袭门阀，也有平民出身、民望颇高的菅义伟。菅义伟担任官房长官内阁二把手职位，不显山露水，与安倍合作默契，若门阀继任候选人都觉得可以推出新人开创新局面，菅义伟是不二人选，安倍也表示菅义伟是热门人选之一。

但菅义伟本人表示无意竞争党首之职，也反对解散议会提前大选，尤其是在疫情扩散加重之际。菅义伟表示，“现在的疫情没有3月份时严重，经过综合判断，政府认为现在还不到宣布紧急状态的时候”。不过，菅义伟对于解散众院的猜测指出：“目前状况下非常困难。只要阻止疫情扩大没有眉目，就很难（解散）。”

另一个继任人是石破茂。在2018年上一次党总裁竞争中，在全部810票中，安倍共获得553票，石破茂获得254票，其中议员票329对73，地方票224对181票。从地方票上看，石破茂很有实力，其派系在自民党内也是盘根错节。

现任自民党总干事的二阶博俊也是热门人选。二阶博俊是少有的友华派，安倍称其为“练达之士，具备将政治潮流引向正确方向的大师般的技能”。麻生作为政治常青树，也有可能再度出任，作为过渡人物主持一下局面。

除此之外，曾担任过自民党代理干事长的稻田朋美也流露出对下届党总裁选举的意愿，一系列表态凸显了不会开展对华软弱外交的自身立场。据说，前首相小泉的二儿子小泉进次郎人气很旺，80后的身份，很有政治发展潜力。作为当年提携安倍的回报，安倍会不会还小泉一个人情？毕竟，在日本，除了派阀思想之外，人情义理的政治习俗也相当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