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与文学互成镜像

林为攀

每一篇小说的诞生，都需要一个现实的强烈对应，换言之，小说酷似一面镜子，将镜前的一切照在镜中。有时镜子会如实地反映镜前的一切，有时又会扭曲或放大镜前的一切。

博尔赫斯在《镜子》里说：“我从小就害怕镜子把我照出另一张脸，或者一张没有个性的面具，它肯定会掩盖难以忍受的东西。”

在《既不对称，也不镶嵌的倒影》中，我将河面当作镜子，把在桥上经过的一切当成揽镜自照的人。河面对我来说，既是镜子，又是我童年时代的再现。

这篇小说写于今年疫情最肆虐的时候，当时所有人被隔离在家，城市与城市之间的交通脐带被暂时剪断，每一栋房子都成了一座蜂巢，人们都待在蜂巢里足不出户。这个时候，网络成了一面镜子，我们借助网络之镜获悉外界所发生的一切。而我，则把逝去的时光当成镜子，那些原以为永久忘却的过去纷至沓来，我似乎看到孩提时代的自己遍布乡村每一个角落。

童年对我来说，是自由的代名词，很多人之所以会终生怀念童年，就在于童年是每个人的黄金时代。我在电脑上复活自己的童年，是为了抵抗一潭死水的当下。打发当下的办法有许多，但只有写作对我而言才有意义。

当下与过去成了镜像关系。

在我的记忆中，我的家人曾为家禽排过名次，鸡最佳、鸭次之，而别家的情况刚好与我家相反。我家之所以将鸡排在第一位，估计是我母亲不吃鸭肉的缘故。她是一个非常挑剔的人，不吃许多东西，甚至去做客看到满桌丰盛的美食都会倒胃口，只捡梅菜扣肉中的梅菜下饭。

母亲挑剔的口味影响了我，我长大后也变得很挑嘴。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的影响才逐渐消失，我习惯了吃很多小时候闻所未闻的食物。我在远离母亲三千公里的北京与朋友聚餐时，偶尔会想到挑食的母亲，想到小时候吃过的那些鸡肉。每次吃完鸡肉，第二天准保有人上门收鸭毛。这个时候我对于鸡肉带给我的自豪感便一扫而光，因为鸡毛不能卖钱，而我嗤之以鼻的鸭毛却总能卖出高价。

即使只有几块钱，对儿时的我来说都算是巨款了。小时候不仅时光走得慢，钱也花得慢，我那时以为三十岁遥遥无期，几块钱也能花好几天，没想到一觉醒来，我已经三十岁了，而钱也变得不再经用。

因此，我决定为自己的童年时代寻找一个文学归宿，放大儿时的乐趣，弥补童年的缺憾。首先付诸笔端的便是鸭毛与鸡毛，在童年那条奔流不息的河面上，我俨然看到了自己从桥上走过。桥上的是而立之年的我，而倒映在河面的却是年仅七岁的我。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河流，当我们走得过快时，河流总会试图放慢我们的脚步。

責任编辑：吴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