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子对谁都不好

2020-08-29 13:40冯树廷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20年8期
关键词:庭长金兵案卷

冯树廷

夏天的夜来得迟。

住在杏湾小区一楼的殷海娜,看着电视,吃着晚饭,笑嘻嘻地从客厅沙发上站起来,正准备洗锅,看见凉台外闪过一个影子。殷海娜一惊,发现那人摘了自己挂在外边的绣花内衣就跑。殷海娜随即大喊一声:“干什么的?别跑!”边说边撂下飯碗,就往外跑着追撵那人去了。殷海娜使劲地追,那人使劲地跑,边追边喊,竟然没有喊到人。也许是噪音太大了,也许是人们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没有注意到。殷海娜是参加过军训的人,当然体能好,把那人追得气喘吁吁,直追到一个拐弯处,追的那人坐倒在地喘吁吁地认辰。殷海娜从那人手里夺过绣花内衣,使劲抽打那人:“老娘不要了,抽死你,抽死你个不要脸的家伙。”

原来是一个男人偷了她的内衣,正好被她发现了。殷海娜的一阵子的好打,打得那人叫喊求饶不迭:“好姐姐,饶了我吧,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再不了。”“你这么老,喊我姐姐?我有那么老?打死你。”殷海娜不由得更加恼火,不依不饶地用内衣抽打那个男人,同时四处张望,希望有人出现来帮她。因为她感觉到时间长了怕有问题,万一那个男人攒足了气力,自己就要吃亏了。果不其然,就在这时候,那个男人索性站起来,抱住了殷海娜,开始上下其手,不但周身乱摸,还把嘴巴贴在殷海娜脸上。殷海娜施展全身力气,无奈女人还是没有男人力气大,更何况殷海娜在抽打那人时,那人已经喘息了一阵子了,恢复气力了。就在那人刚刚把殷海娜压在身下时,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看见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压在地上,那个女人还在叫喊挣扎,遂停了车,一把把那个男人扯了起来。那人见有人坏了他的“好事”,立马和来人扭打了起来。一时间,两个男人又打在了一起。他竟然使劲地用尽全力把帮助的“好事者”抓伤了。

这个时候,正好有响着警报器巡逻至此的警车过来,男人立马被警察制服,戴了手铐,并且手上拿着“赃物”被押上了警车。警察要求殷海娜和那个救人的男人,一起到派出所录口供。

警察在警车上做了简单的询问,得知那人名字叫卞跆,三十多岁,在一个工厂上班。其实,女主人追逐卞跆的时候,卞跆心里很是害怕,本以为偷内衣不是个大事情,正好卞跆的媳妇刚生了孩子,自己没有办法宣泄,再加上当天晚上喝了酒,一时间没有控制住。巧就巧在路过了殷海娜家,看见了殷海娜家门口挂着的花花绿绿的女人衣服,不由得心生邪念,看看四下无人,摘了一件绣花内衣就走,不料被女主发现。本想把内衣扔下,跑了算了,不期遇到了个狠角色。走投无路时,又见殷海娜身着睡衣,性感迷人,一时阳气升腾,就反身猥亵女主人,还借着狠劲把帮助殷海娜救人的“见义勇为”者打成了轻伤。五毛钱耍成一块——玩大了。

不久,卞跆便被批准了逮捕。因为案情简单,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本人全部承认,用法律语言说就是供认不讳。案子很快到了检察院被提起了公诉。

检察院很快就把案子移送到了安心县人民法院,立案处把案子分到了刑事庭宋咀榴法官手里。宋咀榴接到案子,整整一下午把门关了,没有出门阅读案卷。宋咀榴看完案卷,轻轻合上,哈哈一笑,就把案卷锁到了自己的文件柜里。

第二天刚上班,有同事告诉她:“一把手”盛院长叫你!宋咀榴心里暗自思想:昨天才分到案子,就有人找领导了?我倒是看出来案子有些偷走的漏洞了,估计是有人找领导了,领导才叫我,我帮助了领导,领导就肯定会提拔自己。要不为这事情,领导怎么会找我来?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子的窃笑。遂大步流星地来到院长办公室。盛金兵院长喜滋滋地对宋咀榴说,经过院党委研究决定,抽调你去县政法委组织的“铁路护路办”工作,时间是三个月,到期就回来。政法委要求我们提前介人到破坏铁路运输的案件中,从重从快办理一批破坏铁路运输的大要案。

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宋咀榴,说起话来像打机关枪,噼里啪啦轮不上其他人说话,几乎是水泼不去,针插不进。可是,每到关键时刻就把链子掉了。有一次,单位让她参加演讲比赛,她好歹不愿意参加,逼迫得她参加了,却差点儿丢了人。前言不搭后语,后句不跟前句,弄得台子下的人哄堂大笑。反正是一到正经的场合上,她就卡壳,她就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好在不是满头大汗,只是茶壶里煮饺子,肚子里有货,口里倒出不来。毕竟她还是正规学校毕业的,按理说,她说两句正经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火,连接不起来。

听到盛金兵院长说要抽调她出去工作,宋咀榴马上阴了脸说:“我不去!”

院长问为什么。宋咀榴就不说话了,院长还以为她怎么了,竟然这么抵触。

宋咀榴怔怔地看着盛院长。

“你就说一下理由,好让我决断,我也不逼迫你。”院长又说。

站在院长的办公桌前,宋咀榴一句话也不说。

“你倒是说一句话,没有理由也行,去还是不去?”盛院长见她不说话,急得弯下腰用四个指头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办公桌子说,“你是什么情况,是家里有事,还是身体不适?说话!不想说,摇头、点头也行。”

任凭盛院长怎么说,宋咀榴就是不说话。这时候院长接了一个电话,看着宋咀榴说:“你会急死人的,先下去办公去吧!”

宋咀榴出了办公室,院长急得把地板跺了几脚,才出门去了。院长感觉跟这种人“交流”是一种痛苦,简直是一种折磨。

卞跆被关在看守所,几个月过去,天气渐渐有了凉意,马上就是秋天了。许多的树和花开始落叶子了。随着一夜的西北风,大部分变了颜色,那些叶子,该黄的黄,该红的红,该残的残。忽一日,进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人,了解后,才知道他是因情过失致人死亡。他经常不回家,老婆寂寞难耐,用微信摇着交了朋友。有一次,他回家早,撞上了人家在一起“娱乐”。当然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顺手抄起手里的水杯,把那人砸坏了,老婆吓瘫在地,磕头如捣蒜。然后,他直接去派出所投了案。一场小雪后,这人就被判了,不久便被送走了。走的时候,那人高高兴兴地说,哥们儿等着你。卞跆眼睁睁看着“难友”走了,不由得长叹一声。

有一天,西北风刮得山响,把地上的树叶子卷起来,落下去,纷纷扬扬。一夜之间,就把深秋吹成了深冬,仿佛西伯利亚把这里的暖气都带走了。又进来一个人,他是诸事不顺的一个人,虽然还是大学生。毕业后不但没找到工作,相处几年的对象还跟了别人,自己被骗进了传销窝,被骗,被打,被羞辱。他好容易出来了,就自己拉起山头,干起了传销,一下子传火了,成为当地影响很大的传销头目。不久被人举报,破案,窝点被端,他很快被公安机关抓获;立案,被移交检察机关,检察机关迅速提起公诉,移送法院。一场大雪之后,这人也被送走了。卞跆眼巴巴地看着这人也走了,自己开始纳闷起来:这是什么情况啊,我怎么没有反应呢?

同一“号子”里的“难友”走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没有人来提审他。卞跆开始发慌起来,急急忙忙地找看守所的人问情况,人家说,你不用着急,案子妥了自然会有人来管的,人家不来提审你,估计是没有准备好呢,你就耐心等着吧,进了“公家”的大門,你还不放心?放心吧,不会被忽略的,或许是你还有其他问题在调查哩。也可能是你的事情没事了,关上几天就放你了,没事的。他疑疑惑惑地嗯一声,也不便再多问。自己能有什么问题?从自己参加工作娶妻生子,一溜烟儿地过滤过来,除了这件“事情”,再没有做过什么违规的事情啊,不可能有什么需要调查的。那么,难道是他们把我忘记了?也不可能的。这么大的一个人,犯了事的人,人家怎么可能忽略了呢。也许是办案人员忙了吧,或者是去休假了?可是案子是应该有期限的,不会无限期地拖下去的。那么,会是什么情况呢?

眼看着春天的花都快开了,自己仍然还是“千年的铁树”。有一天,进来一个盗窃嫌疑人,慢慢地通过交流,发现这个人啥都偷,见啥偷啥,没有他不偷的东西,是个大偷。他给卞跆讲他如何入室盗窃,把卞跆迷得一愣一愣的。在人家面前,自己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的小儿科。他说,有一次半夜里,踩好了点,他顺着落水管落到了高层的一户人家,听到卧室里叫喊声连天,再一听,原来是这家人的丈夫自己做公司,经常不在家,女主人约了男朋友来家“娱乐”活动。他听到了隐情,心下窃喜,他感到机会来了,就拍打窗户,吓得那个男的,以为主人回来了,慌张中提了衣服就跑,把鞋子都落下了。那人说到这里不讲,故意停了不讲了,把卞跆急的。那人被缠不过,又开始讲,那天夜里,我当然得逞了,我没有走,那个女主人也特别害怕,被我征服了,后来还经常联系。为争风吃醋,我把又一次来的那人打成了重伤,于是我就进来了。她来看我的时候,告诉我,她是阳性的身体,我睁大眼睛定睛在那里,一下子掉到了冰窖里。她说,那天晚上逃走的人,是个双性恋人,他携带了艾滋病毒,她现在很是后悔,也没有办法,那个男人一直骚扰她,她也没有办法,只是有些对不住家里人,也对不住他,特别是让他染了病。我说,是自己的问题,不能怨恨别人,说完她哭着走了。

卞跆听说进来的人是艾滋病携带者,而且有时候还对他动手动脚的,吓得心里凉丝丝的,一时又不敢发作,只好装作“佩服”的样子恭维着。隔一天,卞跆像疯了似的,使劲拍打铁门,同时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儿,看守人员以为他真的病了,赶紧把他救起送医,折腾了好半天,也没有检查出啥病症来。送回看守所时,死活不肯回原来的“号子”里去了。

卞跆被安排到了另外一个“号子”。“号子”里住了好几个人,挨着他住的是一个抢劫犯。他感到很恼火: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却不务正业去抢人,让人小觑!结果,那个人还想欺负他,让卞跆感觉这里面也不太平。人家也鄙视他:你自己还不如人家,竟然偷女人的内裤,算什么东西,有本事做个“江洋大盗”去,不用在这里逞能!说得卞跆羞愧难当,汗津津的脸上变了颜色。自己想想也是的,这么没有出息啊!

又到了春花夏发的季节了,卞跆不由得感慨万千:去年今日就是他被抓的日子,也算是“周年”纪念的日子啊!盛夏的时候,那个令他讨厌的抢劫犯也被送走了,他的事情依然没有人过问。

家里给找到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的秦律师,帮助代理案子。秦律师先去看守所会见了卞跆,了解了一些情况,然后找到了安心县人民法院,要求查看关于卞跆的案卷。问询了解到卞跆的案子去年已经分到了宋咀榴法官的手里了。秦律师找到宋咀榴说卞跆的案子,宋咀榴先是不吭声,后来被问得没办法,说已经办妥,案卷给内勤了。又问内勤,内勤说没有,于是内勤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一时间找不到案卷,把内勤吓出了一身冷汗。内勤再三解释,她没有见到过这个案子,更没有见过这个案卷,而且,宋法官也从来没有给过她这个案卷,最后哭哭啼啼地离开了办公室。

秦律师再到“立案庭”了解,立案庭的人打开电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此案就是分给了宋咀榴法官。

秦律师又找宋法官,宋法官只说案子办完了,判决也送了。

秦律师走访了公安局、检察院等,都说案子已经移交法院了,登记得清楚明白,没有错误。

隔几日,秦律师又来到法院。宋法官告诉他:“我已经查过了,案子寄到市中级人民法院了。”秦律师跑到市中级人民法院,法院的人帮忙翻了个底朝天,没有一点点儿记录关于卞跆案卷的信息。

秦律师又折返到安心县法院,这次宋法官告诉他:“因当事人上访,案卷被调到省高院去了。”秦律师感觉到了她在说谎,但是又没有办法,就只好去省高院查找。当然,查不到一点儿音讯。

秦律师思考了好久,从各路迂回了解,再次到看守所问询了卞跆一些情况。

秦律师回来问宋咀榴,宋法官只说案卷寄了,但说不来寄哪里了。再问便没有了说话的声音。秦律师也不敢强问,只能按照很少的信息量来调查。

盛金兵院长叫来宋咀榴了解情况:“宋咀榴,你给我说一下关于卞跆猥亵案件的情况,现在上下都有人查问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你要知道后果。”

宋咀榴两手交互着掐捏,死盯着地板看并不说话。盛院长半天等不上宋咀榴说话,就又问:“那个案子是分到你手了吧?”

宋咀榴低低地嘟囔一声:“是。”

盛院长以为她会说下去,等了一会儿没等到。

“那你说说案子的办理情况。”盛院长一边收拾办公桌上的文件,一边问,同时给宋咀榴倒了一杯水,递给宋咀榴,宋咀榴不说话,也不接那杯水,只是盯着水杯子看。盛院长只好把水杯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心里开始烦躁起来,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你可以说说,有什么问题了,遇到什么难处了,我们都可以帮助你解决。”

盛院长看一眼宋咀榴。宋咀榴也看看院长一眼,眼睛里也没有什么内容,就不说话。

“案子到底是办完了,还是在你手?办到什么程度了?”盛院长耐心地引导着。

“办完了。”好半天,终于等来宋咀榴的一句话了。

盛院长心里特别的高兴:“那案卷呢?”

宋咀榴又不说话,卡在了那里,好一阵子才说:“案卷给书记员了。”

“你确定是给书记员了吗?”盛院长追问。

“是的。”宋咀榴回答得还比较顺溜。

盛金兵院長把书记员叫了来。书记员一听说这个案卷,就连连摇头:“盛院长,我敢对天起誓,我没有见到这个案卷,宋法官也没有给过我案卷。”书记员简直要哭了。

“那你们俩当面说说。”盛院长说。

宋咀榴又处在了无声状态。三个人六只眼,谁也不说话,盛院长在办公桌后的那个地方踱了六圈子步子,宋咀榴还没有说话,实在没有办法,就只好让他们下去了。盛院长让分管的和副院长去了解情况,做做工作。

分管的和副院长主动到了宋咀榴的办公室,把刑庭的人都召集起来,专题研究这起案件的情况。宋咀榴除了偶尔说案子办了,案卷送了,给了书记员之外,其他无论你怎么问,就是不说话,有点儿宁死不屈的味道。和副院长问得自己都火了,站起来一拍桌子:“宋咀榴,你到底几个意思,你好歹说句话,不然我,我,我不管了。你哪里像个法官,哪里像个女人,哪里……”看得出来和副院长已经浑身在发抖:你死死活活说句话,好歹让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然我死不瞑目!开始,任凭和副院长从天上说下个猴子来,宋咀榴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宋咀榴半开半闭着眼睛,和副院长瞪着眼睛,比蛤蟆的眼睛还大。

和副院长一拍桌子:散了吧,不管了,管不了了,爱谁管谁管去!和副院长摔门而去,其他人张飞绣花——大眼瞪小眼,宋咀榴没事人一样先走了。

秦律师是一个经常来法院的人,几乎熟悉安心法院所有的法官。秦律师私底下讶异地说,宋咀榴很好的一个人,怎么变成了这样子?秦律师突然想起,他的同行曾经代理过宋法官办理的一个案子,差点儿没有了结果,也是等了好久才判下来。好在那个案子是一开始那个同行就介人了办案,盯着一步一步地追问,才没有使案子“走失”。那个案子也是在办理过程中,拖了好久。有一天,宋法官在那个律师的追问下,告诉那个律师说,案子已经结了,让他等结果。那个律师左右等好长时间不来判决书,只好硬生生地在宋咀榴办公室,逼着她打开文件柜,才找到了案卷,此时案子尚未办理。

卞跆的案子,直跑得秦律师浑身是汗,甚至身心也有点儿疲惫起来,后悔不该接手这样的案子。

殷海娜和那个被卞跆伤害的人,实在等不及了,一起到安心县人民法院,找到法院领导,求证答案,要求尽快结案。她们联合秦律师,多次找法院询问结果。法院党组专门召开了会议,就“卞跆案件”进行了专题研究,最后一致形成决议:由分管刑事的和副院长再找宋咀榴深入谈话,尽量谈,实在不行,就采取强制措施。和副院长抠了抠脑门心,然后说,能不能让纪检等相关部门提前介入,党组表示同意:只要工作需要,其他部门全力配合工作。

盛金兵院长私下又与和副院长碰了一次头:赶紧把这个案子解决了,万一被人捅到网上,或者被上访,就成了大事情了,惹下麻烦了。和副院长说,关键是咱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宋咀榴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关键的是,她问死问活也不说话。下一步我歇了也不分管她了,你另请高明去吧!这不好做。盛院长使了个剪刀手,要是还不配合就只能“咔嚓”了。

后来,有那么几天联系不上宋咀榴。她也不来单位,电话也打不通。好不容易打通一次,她说她在外地,下午就能回去。和副院长再三核实,她说能够回来。就只好耐心地等着,好几次有人来办公室,还以为是宋咀榴,可是直到下班也没有见到宋咀榴的影子,再打电话就已经无法接通了。

第二天,和副院长向盛金兵院长作了汇报。盛金兵院长一听和副院长的汇报,立马火冒三丈,并且砸了自己的水杯子,差点儿刺破了手。火气过后,当醒悟到还有旁人在时,才感到自己失态了,就讪讪一笑。二人商议了好半天,做了最后决断:后天周五,如果她还不来,还不开口“说话”就即刻行动。

第三天,和副院长让庭长联系宋咀榴,争取在这周把事情解决了。庭长忙上忙下,忙前忙后,总算联系到了宋咀榴。宋咀榴说,明天要是回不去,自己就是狗娘养的,不是人种子!

终于到了周五,宋咀榴在大家的期盼之中,果然来了。听到庭长说宋咀榴来了,在办公室。盛金兵院长带着和副院长喜滋滋地,一起来到宋咀榴的办公室,专门解决“卞跆案件”的落实情况。

所有有关的人都在场,三头六面地订对这件案子,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希望知道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解开这个谜,这是一致的想法。

庭长首先发话:“宋咀榴同志,你是办案法官,你最有发言权,你最能够说清楚,而且,只有你能够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你就给大家说说,让大家清楚这个案子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其他的原因,也了解案子的真实情况,赶快解决了。”

“对,宋咀榴同志你先说吧!”大家一致要求。

现场静悄悄地等着宋咀榴开口。那个氛围里,就在大家等得互相快要尴尬的时候,宋咀榴才终于嘟囔出来一句:“已经办了。”

“那个案卷呢?”和副院长问。

紧接着又是一阵子的沉默。

书记员打破了沉默:“宋老师,我可没有看见你的案卷,也不知道有这么个案子,案子来了是内勤登记的。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关键是你就没有给过我这么个案卷,你可不能空口无凭地说我拿了案卷,我也没有看见过这个案子……”

书记员的话只能打破一时的尴尬和僵局,但不是今天解决问题的焦点所在。庭长立马拦住了书记员:“谁也没有说你拿了案卷,不要没事揽疮害,况且,轮不到你说话。”

“宋法官曾经说过这个案卷交给我了,我的确没有见,我要说清楚的,我真的没有看到过。”书记员还要再行辩解,被庭长扬手止住了。

“你说说,案子办了,档案室没有,登记簿上没有,电脑里没有,当事人没有,看守所没有,在哪里可以看到你做的判决?你说说,我们好去找。”庭长问。

“你说说,判决在哪儿?你有判决,我们好去宣判,人还在里面呢!你是不是可以说句话,让我们明明白白,死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要等你把我们逼死,那我们也死不瞑目。要是这样子,我們下去了再逼着活了来再找你。”和副院长急得快要窒息的样子。

“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帮助你。有什么难处,我们好一起解决,不要因为案件上的问题受处分。当事双方都在找我们呢,你这样子怎么行?怎么给群众回复?”盛院长发话道。

沉默,又是死一般的沉默,大家都盯着宋咀榴看着,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什么。

庭长只好又打破沉默:“你慢慢回忆一下,看看什么情况,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人多力量大,毕竟我们都比你有处理问题的经验,我们都能够帮你。”

大家又看着宋咀榴,宋咀榴还是不说话,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文件柜的下角子上看,脸上也没有一点儿愧色。

“你是不是遇到难事了?你接触当事人了吗?你可以说出来,不怪你,我们一起解决,好吗?”和副院长问。

“没有。”宋咀榴终于说话了,但是只蹦出来俩字,便没有了下文,把大家等得犯晕,好容易听见两个字,便没有了下文。

“宋咀榴同志,你倒是说一说,怎么回事,不要这样子的,这样子的话,我们怎么帮助你解决问题?你也是咱单位的一员,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做好了单位的事情,大家同心协力,单位才会更好啊!如果都这样,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做?”盛金兵院长苦口婆心地说着,说得口也干了,咽了一口唾沫。

沉默,又是许久的沉默,静得掉下一片叶子也能够听得见。好像大家把话都说完了,再说什么都成为多余的了。

“你说说吧,你看把大家急的。你这样子,我们今后还怎么在一起呢?”庭长说。

“对,大家都还有事情了,你吭一声多好,要不,我也没法分管你。”和副院长说。

见大家都这样说,宋咀榴仍然是一动不动的,盛院长脸一拉,用右手指着宋咀榴说:“我再问你一声,你能不能说?只要你说清楚,组织也不追究你。错过今天,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大家又都把目光投向宋咀榴。宋咀榴仿佛没事人似的,盯着桌子看,还是一言不发。

盛金兵院长气急败坏大手一挥:“把纪检、法警、宣传科的都叫过来,现场办公,一定弄明白,不然我们死也难瞑目。”

和副院长说:“你看,一会儿各部门的人就都来了,你最好现在自己打开文件柜,让大伙看看案卷在不在柜子里。如果在,你就拿出来,不在就算了。免得把事情弄乱了,你这样子对谁都不好。我们最后一次问你!”

宋咀榴还是不吭声,眯着眼睛。

不一会儿,纪检组来人了,法警队的人也来了,宣传科照相和摄像的人也到齐了。

和副院长看了盛院长一眼,盛金兵院长脸色非常难看,对和副院长说:“你现场指挥吧,我累了,去休息一下,而且还有事情。”盛院长脸色有些不好看,就先走了。

和副院长先看看众人,再看看宋咀榴,见谁也不说话,就说:“按照院党组的研究和院领导的决定,为了弄清楚‘卞跆案件的审判情况,我们需要把宋咀榴法官的文件柜打开,寻找案卷,弄清真相,大家都见证一下,纪检组同志监督执行,做好记录;摄像、照相全程摄录,拍好现场证据,法警队的执行开启任务。”

文件柜三两下就被法警弄开了,翻了几下,果然发现了一本厚厚的案卷,上面尚有灰尘。一名法警拿过来拍打一下上面的灰尘,交给庭长。

庭长看了说:“就是它,就是‘卞跆的案卷。和副院长你看看。”说着把案卷交给了和副院长。

烦躁的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秦律师告诉卞跆,他的案子不久就会有结果的,卞跆高兴得手舞足蹈,仿佛中了大奖似的,一下子兴奋得晕了过去。同“号子”的一个网络诈骗男犯,给卞跆做了人工呼吸,不料做着做着,人吐了。

秋天果然来了,那个时候,该红的红了,该黄的黄了。果木树的枝头上,谦逊地低着头,甚至隐藏在叶子后面,偶尔被风掀开露露脸,却是低至尘埃里。山间的松树更显得郁郁葱葱,阳光也格外的和蔼了一些,只是早午晚的气温时差有了大的差异。

受卞跆案子的影响,宋咀榴被停职反省半年,和副院长主动申请不分管刑事庭了,盛金兵院长竟然没有一点儿挽留,同意了和副院长的请求。

后来,盛院长没有来单位上班,有人说请了病假,有人说他因事被查了,看见晚上被带走了;也有人说他快要提拔了,准备撤退;也有人说他疯了,进了精神病院了……

责任编辑:黄艳秋

美术插图:吴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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