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红砖屋在秋风的抚触下更显支离。它曾供养万物生息,如今已消解殆尽。屋里的景致缓和些,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盘伏在老式座椅上的我曳曳地摇,把捏黑暗中的一缕光线。一件光鲜亮丽的瓷器在这个场景里格外出众,那是爸妈去年从城里带回送给老太爷的。不知为何,他过世后,这件瓷器愈显夺目,反倒不太吻合老太爷的身份了。
老太爷是我儿时的玩伴,他在我们村里颇受景仰。老太爷的一大爱好是自制麦片。我是他的头号粉丝,午后得闲一定会来喝。
如今一想起往昔场景,我的眼眶就不由得潸湿。
忽然,又一阵秋风从墙缝里挤了进来,使已蒙上蛛丝的灰蒙蒙的吊灯摆脱了束缚,光线晃荡起来,我瞥见屋子旮旯角落里的棕色罐头。那是老太爷的麦片罐头。我一惊,继而站起来,奔向罐头,揭下罐头尘封的厚实的盖顶,一缕薄雾优雅铺散开,好香。
我捧着罐头移开瓷器,拿出往日小巧的杯子,撮上一小点麦片冲泡,杯中的“青烟”袅袅升起,经久的麦粒敞开肚皮在杯中感受生命的蓬勃。
我的思绪飘远了。那是宜人的午后,我如往日一般来老太爷家品麦片。他往杯里倒入大把的麦粒,比往常多,我尝了尝,是很可口的麦香。许久后,我离开了他家,却也架构了一条我与过去“过不去”的桥梁。第二天,老太爷被发现倒在了麦地里,他的手中紧攥着一把麦片。
我还在等待着,等待着青涩的小杯里浊浊的稠液清凉。
同村的人大多喜爱外边的世界,有的在二十世纪的尾声悄悄离去,有的在老太爷过世后纷纷离堂。他们大都渴盼新的生活。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人烟稠密的村庄如今已荒无人烟,这是意料之中的。假设少了老太爷这位“玩伴”,估计我也不会例外。
刘亮程说,在活着的人眼中,一个村庄的一百年,无非是草木枯荣一百次、地耕翻一百次、庄稼收获一百次这样简单。对他而言,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村庄”,这也许是件幸事。他经历过许多人的平凡一生,我却没有。老太爷的死对离者而言,不过是村头桥边多了一座坟墓那样简单。
此刻,小屋里坐着的我站起来,抱着温热的茶杯踟蹰。朦雾隐现中,顾看窗外岁月。
智康:江苏省苏州市相城区望亭中学风华文学社学生
指导老师:糜慧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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