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凡：90后“独臂女神”的出彩青春

◎文／三秋树

90后女孩张超凡，一出生便没有左小臂，曾经她自卑自闭；如今，她却成了人人羡慕的“学霸”“女神”“最美女校长”。2020年5月，张超凡获得了第24届“中国五四青年奖章”。她说：“作为90后，能够获得这么高的荣誉，让我感觉责任更加重大。我会珍惜这份荣誉，尽可能地带领更多的青年朋友去做有意义的事情。”

面对残缺，他们选择执着而坚强地富养

1992年，张超凡出生于长春市一个普通市民家庭。直到她出生半个月后，妈妈刘颖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儿。之前，爸爸张印权和奶奶一直以孩子得了新生儿黄疸为由不让她们见面。初见，小超凡那缺失的左小臂那么醒目，令刘颖整个人都蒙了。但她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一会儿，然后就对老公和婆婆说：“以后，我们都不要在她面前哭，要笑，要好好爱她。”

张印权给女儿取名“张超凡”，如此铿锵的名字是一个新手父亲对女儿的期许，也是他对自己的鞭策：有了断臂的小天使，他们就要做不一样的父母。尽管所有人都劝他们再生一个，可张印权和刘颖却没有动过那样的念头。

随着小超凡一天天长大，只要和父母一起出去，就会有人不停地问：“出车祸了吗？”“只有一只手，以后可怎么办？”面对这些或好奇或关心的询问，小超凡还是意识到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她不再喜欢出去玩。

为了让女儿有玩伴，刘颖买了糖“贿赂”小区里的小朋友，让他们到家里来跟超凡玩。小朋友来家里做客，超凡兴奋地把自己的布娃娃给他们看，摆了满满一床。给其中一个娃娃换装时，由于衣服的肩有些窄，她一用力不小心把娃娃的胳膊弄掉了。“胳膊掉了，这不跟张超凡一样了吗？”小朋友们笑得合不拢嘴。超凡拿起手中最心爱的娃娃狠狠地摔在门上，把小朋友们统统都撵走了。

张超凡（右二）和学生们在一起

接着，她冲出房间，扑到妈妈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妈妈，我的胳膊再也长不出来了，是吗？”妈妈紧紧搂着她，亲吻她的额头：“是的，宝贝别怕，有我们在。只要你好好努力，所有爱你的人都会助你一臂之力，那时候我们超凡就拥有全天下最有力量的右臂，可以像天使一样去帮助更多的人，你愿意吗？”超凡眼噙泪花，用力地点头。

超凡不喜欢出去玩，爸爸妈妈不勉强她，默默地为她营造着一个小世界。她喜欢看书，工资微薄的爸妈就托北京的朋友帮她买回各种各样的读物，不厌其烦地念给她听，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拥有许许多多的“熟人”。她的卧室里总是放着一个方形复古的“百宝箱”，箱子里装着各种各样的发饰、小礼服、玩偶和花样布料。每天早上，小超凡打开箱子的一瞬间就好似开启了别样的童话王国，她的“百宝箱”里不是多了一件小公主服，就是多了一个新的玩具。

一次，爸爸妈妈带小超凡去南湖公园玩。看到公园里有许多写生的大学生，小超凡被吸引住了，站在人家后面一看就是半天。结果第二天，她的“百宝箱”里就多了一盒画笔，画画成了小超凡的心头好。爸爸给小超凡找了老师，妈妈风雨无阻地陪她去画画。学画是一个“烧钱”的爱好，是这个家庭无比沉重的负担，可是，张印权和刘颖从来没有因此皱过一次眉头。相反，看着小超凡在画架前的一招一式，他们幸福满满。

1996年，当张印权得知国外的假肢技术可以达到让人能独立完成生活中如缝纫一般细致的工作时，他开心得好像自己的手臂长了出来一样。而面对近百万的手术费，他毅然决然地辞去了国营单位的工作，下海经商。他抱着女儿承诺：“给爸爸一点儿时间，爸爸一定要让我姑娘过上最好的生活。”

张印权没有食言。他把自己忙成陀螺一样，不出三年时间，开了四五间店铺，每个店铺的名字都有一个“凡”字。即便是在最忙的日子里，他每天也会去接送女儿，他必须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女儿每一天的喜怒哀乐。

一天放学时，张印权发现小超凡有些闷闷不乐，追问之下，超凡才告诉爸爸，她的鞋带开了，可是她无法用一只手把它们系上，只能简单地把它们塞在鞋子里。那一刻，他再次清楚地知道缺失的手臂对女儿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天晚上回到家里，父女俩开始练习用一只手系鞋带，直到系出标准而结实的蝴蝶结。

童年，张印权和刘颖给了女儿那个年代真正的富养。她不喜欢社交，他们没有强迫她，而是遵循她内心的渴望，让她学画画、看书，跟布娃娃讲故事；不管生活多么艰苦，工作如何繁忙，他们从不抱怨，始终乐观；更重要的是，他们从不压缩亲子时间，只要跟女儿在一起，女儿就是他们全部的注意力所在。

当你足够努力时，全世界都会助你一臂之力

上小学时，超凡喜欢上了看古装剧，尤其欣赏那些仗剑天涯又不失才气的侠女。不仅看，她还改装自己和妈妈的衣服，将其改造成侠客服，希望自己可以像侠女一样闯荡江湖。面对女儿天马行空的“侠客梦”，刘颖不仅不责备，反而对女儿说：“人生就是江湖，有梦想就应该去闯。”

但刘颖没有想到，自己当公主养着的女儿的第一个人生梦想竟是学速滑。因为无意间听爸妈说平衡能力对于自己而言是最大的坎，她想试着迈过去。7岁这一年，超凡选择加入市速滑队，成为一名正式的运动员。

初次训练，超凡是队里最瘦弱、年龄最小的。那是一个寒冬，上冰前，当听到教练说他们要在400米一圈的运动场先跑10圈热身时，超凡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妈妈，妈妈除了微笑什么都没说。起初，她拿出了50米冲刺的力气勉强跟着队伍，后来发现越落越远，甚至一次次被队友超圈。大家都跑完时，她无助地站在操场上，小手套上抹的已经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鸟扑腾着无力的翅膀等待妈妈把她接走。可刘颖却背过身，身体抖动着，一句话也不说。

“快，还差四圈。跑起来就不冷了，要不你妈妈也在这儿跟你一样冻着。”教练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超凡，要做一个让别人仰望的人，就要吃别人吃不了的苦。”妈妈的话在耳畔不断重复，她知道妈妈背过身哭了，这让超凡心里难受极了。于是，7岁的小超凡大喊着说：“妈妈，你放心，我能坚持。”然后，她咬着牙，疯了一般地奔跑起来。寒风无情地拍打在脸上，她犹如一个被点燃的火把。冲向终点的那一刻，超凡第一次体会到先苦后甜的滋味。她想给自己点个赞。

两年后，张超凡站在了吉林省速滑大赛（少儿组）冠军的领奖台上。隔着人山人海，她看到了台下激动得泪流满面的爸爸妈妈，她开始明白：不要把时光用来跟不完美较劲，要学会展现自己的独一无二。

有了速滑带来的小爆发，张超凡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她用短短30天的时间学会了蛙泳、仰泳和自由泳；创造了1分钟55个仰卧起坐的校纪录；又挑战了用一只手骑自行车、舞剑、打篮球……她朝着更好的自己快乐地奔跑，并惊喜地发现，当足够努力地想去做一件事时，全世界都在助自己一臂之力。

对于张超凡来说，她的成长分为两部分，一半是对残缺的接纳，一半是对美好的追求，小学阶段她完成了前半段，上了初中她开始了后半段。她渐渐出落成“别人家的孩子”——多才多艺，成绩优秀，是同学眼中的“超人蜘蛛侠”。高二的时候，她成为学校重点培养的尖子生，不出意外，她应该考入一所一本重点院校。可是，她却在此时选择了艺考，不为别的，只因为喜欢。

在一片震惊与反对声中，爸爸妈妈再一次毫不犹豫地支持她的决定。妈妈说：“超凡，既然喜欢画画，就勇敢去学吧，只要那是你的梦想，就一定有用。”爸爸连夜联系北京的书画老师，含泪送女儿去北京参加考前的绘画集训。最终，超凡以高出艺考分数线255分、全国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工商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大学期间，她连续四年综合排名全院第一名，获得“2011—2012年国家奖学金”、2012年“北京市三好学生”、2013年“首都大学生诚信楷模”暨“第二届诚信中国节宣介大使”、2015年“北京市优秀毕业生”等荣誉。

荣誉背后，是一个小女孩始终如一的“阿甘式”奔跑，就像同学说的：“张超凡，你的一天是48个小时吗？”

生活会厚待每一个努力的人

大学期间，曾经有一年时间，超凡每周三次乘坐近6个小时的地铁与公交往返于房山区与海淀区，去清华大学辅修演讲与口才的课程，并在2011年北京市志远杯高校联合演讲中获得了大赛冠军。这个19岁的姑娘第一次向这个世界打开自己，用自己真实的故事打动全场，她的演讲在网上迅速爆红。这个90后女孩火了，不是因为她的肢体残缺，而是因为她的优秀和努力。2015年，她又鼓起勇气去参加了益智类答题节目《一战到底》，横扫全场，成为“维纳斯女战神”。

这样开挂的人生让她成为无数90后的榜样，更成为父母的骄傲。为了“网红”女儿，爸爸开始学习使用微信微博，甚至为此专门配了人生中第一副老花镜。他将女儿参加的电视节目统统存在了手机里，见谁不出三句就夸女儿。妈妈说：“你爸一辈子低调，做事谨慎，唯独在你的事情上，永远都是高调、毫无保留的。”超凡在自己的书《生活总会厚待努力的人》中深情地写道：“我一刻不敢停歇地努力着，让这个阳光小老头永远都有炫耀的资本，时刻都怀揣着一份升腾的感动。”

努力是让张超凡可以笑傲江湖的能力。不出意外，此后余生，她可以过得很安逸。可是，毕业在即，面对东北优秀人才大幅度外流导致经济下滑的报道，她毅然选择了回家乡创业，在长春创办了一家国学书画院——艺凡艺术教育培训学校。与此同时，她跨校跨专业考研，以初试407分第一名、复试面试第一名、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吉林艺术学院国画专业的研究生。

对于女儿的决定，妈妈很支持：“超凡，你的未来谁也没有去过，不要轻易给它一个结果。妈妈支持你！”可爸爸内心却是反对的，他不想女儿过得那么辛苦。即便如此，他在行动上仍一如既往地无条件支持，陪着她跑各个部门，用三个月的时间办好了办学的手续。书画院开在长春朝阳区西昌胡同里，闹中取静。学校办起来后，装修返工，老师被挖墙脚，人手不够，资金周转困难，爸妈二话不说，给了她一张银行卡，避重就轻地说：“这钱不是给你的，是借的，我们将来是要跟张校长拿分红的。”

学校成立三年间，超凡的书画院将1000余名学生送入各大艺术院校，还义务教300余名残障儿童书法绘画，她也因此被网友称为“最美90后女校长”。每当看到这些孩子，超凡就仿佛看到儿时的自己，她会用自己的经历告诉孩子们：命运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更多的时候，它是默默陪伴并且随时张开胸怀拥抱你的守护神。它给你的礼物有时会晚一点儿、慢一点儿、波折一点儿，只是为了用心扎个漂亮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