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词的美学阐释

2020-08-19 12:59孙忠新
神州·中旬刊 2020年8期
关键词:道家思想儒家思想美学

孙忠新

摘要:作為宋代的词作大家,苏轼的词作旷达乐观,代表了宋词的高境界。从中国传统儒、道思想的角度研究苏轼词的美学特点,在研究界还是较少的。本文从儒家、道家两个方面着手,探讨苏轼词的美学特质。

关键词:儒家思想;道家思想;美学;超旷

苏轼是中国古代的词作大家,代表了宋词的最高境界。从中国传统儒、道思想的角度研究苏轼词的美学特点,在研究界还是较少的。本文从儒家用世之意志、道家旷观之精神两个方面着手,探讨苏轼词的美学特质。

一、儒家用世之志意

刘熙载在《艺概·词概》中说,:“东坡《满庭芳》‘老去君恩未报,空回首、弹铗悲歌,语诚慷慨,然不若《水调歌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尤觉空灵蕴藉。”刘氏所言,实际道出了读者共有的心理感受。不少人指出,苏轼的一些词有浅近粗率的毛病。

但这恰恰反映了苏轼生活化、人格化的一面,水清无鱼、直抒胸臆式,会使人觉得浅近粗率,好似不经意写出,如苏轼即是。

儒家“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出处精神,是和苏轼所表现的精神并不相悖的。这种不相悖的关键所在,是对人生价值的理解不同。儒家以人能自觉作道德践履为人生价值之所在;而苏轼则将人生价值内外二分,外在价值在于功业之建立,内在价值在于精神之自由。所以,在苏轼,追求官场仕途的进步是他实现人生价值的重要途径,每每仕途不顺之时,他也是会郁郁寡欢,深感怀才不遇。积极入世是苏轼人格中重要的一个方面。

苏轼处在那样一种以儒学思想治国平天下的环境里,这种内在的差异容易被外在的趋同掩饰。何况那个时代想做一番事业,君主的因素极为重要,而苏轼恰又深受神宗、哲宗的青睐,所以忠君的感情在苏轼来说是真挚的。这些都使苏轼的用世志意表现得与儒家精神很相近。然而,正是由于对“仁”这种超验理念的一点不透彻,使得他对用世志意的抒写产生了和辛弃疾极为不同的效果。辛弃疾通过对经验事实的直陈,而内蕴此超验理念,所以有余不尽;而苏轼的直抒胸臆囿于实在的经验事实,所以浅近直白。

二、道家旷观之精神

虽然苏轼有积极入世、用世的一面,但就其仕途而言,也是颇为坎坷的,一生中曾2次被贬,身心受到摧残。而此时苏轼又展示了他达观、乐天的一面,颇具道家风骨。如果说苏轼用世志意之抒写已成浅近,却于出世精神之抒写中成就一超旷风格,确是道家尤其是庄子精神的影响所致。

看苏轼《水调歌头·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词上阙即展现了作者达观的一面,不仅以人间经验之事实为不可据,即不执著,而是超脱于俗世万物。表现了作者能够超脱于俗世的万事万物,官场仕途,而去追求清净世界。下阕人生自古爱恨悲欢交织,难求其全,更是将旷达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一切的一切俱可达观旷视而无须执著,我何必发此“何事长向别时圆”之无聊疑问呢﹖但愿皆知于此,则境随心转,人之能俱得长久,月之能千里婵娟,无往而非乐事矣。此纯是化去一切执著,成就一种旷达的精神境界,此境界极合康德在《判断力批判》“美之分析”中分析的“美”。

三、苏词的美学特质

叶嘉莹先生说:“苏词既有‘天趣独到、‘逸怀浩气,超乎尘垢之外”、‘具神仙出世之姿,有如此超旷之襟怀与意境,然而却也有人从苏词中见到了其‘寄慨无端之处,与‘幽咽怨断之音的问题。”她这样解释:“苏轼在天性中既禀有‘欲以天下为己任的‘用世之志意,也同时禀有‘不为外物得失荣辱所累的‘超然之襟怀,所以当他在仕途受到挫折时,虽也能以超旷之襟怀,作为自我解脱与安慰之方;然而究其本心,则对于用世之志意却也并不曾完全放弃。”此种解释是否真切,我们应当具体考察一下苏轼那些有“寄慨无端”之处与“幽咽怨断之音”的词作。

其《西江月·平山堂》: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三过平山堂下,苏轼不免要回首旧事,“半生弹指声中”,这些情境在在俱是流变者;即使又是十年不见,十年间也自平平而过,一切都是如此无常。“未转头时皆梦”,此种挚情诚然不能空掉,虽然一切皆是转头空,但是未转头时,人人皆是梦寐以求的,所以必致陷此两难处境。于是超旷之境界里出现了渺渺不绝的怨断之音,亦自余韵不尽,动人尤深。

此系个人情感方面者,再看其用世抱负之方面。其《永遇乐·夜宿燕子楼,梦盼盼,因作此词》: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南楼夜景,为余浩叹。

从以上两首词的分析可以看出,对于人生外在之名利来说,超旷诚为提升人生境界的必要手段;而对于人生内在之意义来说,能否超旷便成为令人惆怅犹疑的了。所以儒道精神之于苏轼,也是两者集于一身,互相矛盾但又互相统一,显示了其内在精神的复杂性。在积极入世的时候,儒家思想占据上风,遇到挫折时,每每又是以超脱的道家精神自我慰籍,自我开脱。这就是苏轼吧。

参考文献:

[1]叶嘉莹《灵词说》,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

[2]叶嘉莹《清词丛论》,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3]王国维《人间词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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