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瑜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德国以战争谋取世界霸权,维护本民族利益的思想在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中可见端倪。黑格尔在面临国家与个人之间的关系问题时强调国家应该凌驾于社会以及个人之上。黑格尔选择了主体与客体对立来彰显自我意识,即自我意识的存在取决于他人的承认。在黑格尔看来,由于每一个人都希望得到其他人的承认,于是就出现了一个个人与一个个人相对立的局面,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黑格尔认为可以通过战争的方式来加以解决。德国纳粹主义的兴起,即是黑格尔暴力战争观的体现之一。德国为何成为两次世界大战的策源地,其背后与该国家的民族精神息息相关,亦无法脱离黑格尔为其划定的民族精神的界限。
黑格尔的外交思想之中,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一方面源于他对历史和政治事件的反思,另一方面又是以他的哲学,即辩证法和法哲学思想为基础的。 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认为:在精神从低级向高级发展的不同阶段,暴力以不同的形式出现,这些暴力形式都因为内在矛盾而不可避免地向更高形式发展。暴力最开始是以自我意识之间为承认和自由而进行的斗争的形式出现的。正是在这种斗争中,自我意识与他者得以相遇。即使在为承认而斗争被扬弃以后,这种暴力也仍然保留在所有主体间关系中。因此它是主体间性得以产生的前提和不可缺少的本质结构,继为承认而斗争之后出现的暴力形式是主人对奴隶的压迫,主人参与的战争,这些暴力形式因为无法本真地面对生存的虚无而终究会转化为更高级的形式。[[i]]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中包含着其对于战争的肯定性,以及隐藏于其间的德意志的民族优越感,究其根源为狭隘的民族精神。黑格尔认为:“国家通过战争确立自身的地位,只有战争才最能说明国家是作为一个单一体而存在的,在战争中才能唤起民族的精神,而公民精神和公民责任正是现代社会所欠缺的。”黑格尔对战争始终是持肯定态度的。[[ii]]黑格尔将战争视为谋取本民族国家发展的工具性手段之一,却忽视了战争的相对不义性。一旦战争成为维护某个特地组织的利益的工具,那么该组织必将走向其他组织的对立面。而发动战争的组织在战争的过程之中,又成为一种另类的传播文明的方式,而被迫植入文明的国家也在痛定思痛之后实现本土的再复兴,最终给予侵略国以严重的打击。故而战争的不义性决定了但凡采取战争手段来为本国谋短期之利的必将受其反噬。列奥—斯特劳斯在《政治哲学史》中这样阐释道:“没有战争,国家就会屈从于社会,普遍物就会屈从于特殊物,黑格尔试图在现代基础上重建的、源于古代整体道德和政治生活——勇敢、爱国、公民精神——就会衰落。”[[iii]]从某种程度而言,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仅将战争视为唤起公民精神的手段,故而,其对战争本身的意义并未加以深入探讨,仅将其视为其建构的宏大的精神体系之中的不含有贬义色彩的垫脚石。这也预示着黑格尔对于战争本身界定的片面性和理想化缺陷。
纳粹主义萌芽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德国,是德国内外矛盾尖锐的产物。当时的德国面临承担战争责任和战争赔偿,以及迁出非德意志人居住地等问题,经济上陷入困境,民族感情遭受挫折。希特勒等人正是调动了德国民众对《凡尔赛和约》的仇恨和经济危机爆发的绝佳时机,将民族主义演变为民族复仇主义,使纳粹主义得以形成。德国纳粹主义首先将矛头转向国内的犹太人,认为日耳曼人具有天生的种族优势,将犹太人认为是劣等民族,反犹主义是其体现之一,再则,纳粹主义主张世界弱肉强食,奉行社会达尔文主义。因此,侵略扩张的势头更甚,将世界引向灾难。纳粹主义的背后深藏着民族优越论和对战争的狂热追求。在这一点上与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具有一定的契合性。
(一)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是德国纳粹主义的隐形根源
黑格尔的学说,将天生的民族优越感植入德国人的精神血脉,在德国本土实现统一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正是这种即为重要的民族优越感,这为德国在世界各国的领土或者是经济争夺中起到了一定的信心支持。但是这种极度的信心膨胀,亦为日后德国社会的发展埋下了祸根。历史证明,一旦发生经济危机,必然会引发社会政治的动荡,为有效缓解动荡,稳定和维护社会秩序以及整个国家的长治久安,当局便会想方设法将国内民心转向。这时制造一个焦点问题便显得极为重要,再加上当时为数较少的犹太人拥有着国家大部分财富,煽动民族主义以吞并犹太人的财产,进行一次社会分配的再洗牌便显得极为重要。黑格尔恰为此提供了思想基础。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中认为整个国家是要高于社会以及个人的,因此也为清洗犹太人提供了某种理论上的可行性。黑格尔重复了亚里多德的话,他认为:“国家是一个基于道德的机制,战争可以促进它的健康发展。”[[iv]]黑格尔显然将战争视为国家发展的积极推动力量,这恰与纳粹主义所提倡的对外侵略扩张不谋而合。从某种程度而言,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成为了德国纳粹主义兴起的隐形根源。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为德国奠定了民族精神的基石,德国人之后的种种行为都不能离开黑格尔为其划定的民族精神的影响。德国史专家平森在描述德国战场上的“惊心动魄”的战争之后提及:“德意志从来没有与西方文化融为一体,强烈的反西方传统一直存在”,德国小说家托马斯也认为:“德意志永远是欧洲的精神战场。”而为德国深埋下精神战场种子的便是其民族所孕育的黑格尔的思想。黑格尔暴力战争观中对战争非正义解读的缺失,以及其孜孜不倦地为战争积极性进行代言的表现,便为日后德国民族精神之中纳粹主义的萌芽、发展、壮大提供了一定的合理性论证。
(二)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为德国纳粹主义进行合理性辩护
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中蕴含着存在即为合理的哲学意味,故而若以其现有思维来看待,则德国纳粹主义的存在是特定历史背景的产物,其存在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纳粹主义虽然是一种为世人所唾弃的行径,但是却不可否认其出现的历史必然性。黑格尔在哲学史讲演录(第二卷)中提及“要有一个完全确定的东西,例如宪法和战争,一个固定了的方针(一贯性),要把特殊的准则归入其中。”[[v]]其将战争视为与宪法同等的地位,将战争视为完全确定性的存在,给战争的存在进行合理性辩护,同样也为德国纳粹主义对外扩张奠定了相应的理论依据。同样黑格尔在剖析罗斯托克的《论战时与平时的法律》中提到“因为战争的目的是解除敌人武装,这个目的既已达到,故应不为已甚”[[vi]],由此可見,黑格尔认为战争是工具而非目的,一旦预设的目的企及,战争便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故而,战争最终必然退出历史舞台亦是同理。黑格尔认为:“独立自主是一个民族最基本的自由和最高的荣誉,通过对外主权和战争,国家的主体性特征得到进一步巩固。”[[vii]]在此,黑格尔将国家的主体性至于至高无上的地位,这显然为国家与国家之间争夺资源及利益而开战提供了合理性论证,既然国家主权才是至高无上的,那么国家以任何名义维护自我主权的手段便都变得有据可依,而近代国家主权概念的诞生又与民族国家息息相关,如此思维模式造成的直接后果即为助长了狭隘民族主义的滋生和蔓延。纳粹行径过度集中于为国家亦或是民族谋利,故而忽视了任何国家和民族都是处于人类社会这一大的时代背景之下的,任何民族亦或是国家相对于整个人类社会而言,无疑又成为了个体,如此显而易见的逻辑却由于当时代人的局限性而无法进行正确的认知。故而在当今和平与发展的社会大背景之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其实质可以看作是对黑格尔外交思想的另类全面,更高维度而非片面的解读。从某种程度而言,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为德国纳粹主义的发展提供了一定的理论准备,但是也为其覆灭提供一定的理论准备。
(三)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为德国纳粹主义的覆灭埋下了伏笔
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为德国纳粹主义的覆灭埋下了伏笔。首先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以绝对意志为基点进行推演,本身即具有唯心主义的局限性。故而也为纳粹主义的发展带来一种不确定性的理论支撑。德国纳粹主义是极端民族主义的体现,极端民族主义虽然可以在短时间内为该民族带来一定的收益,但是从长远来看,极端民族主义必然会被历史所抛弃。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并未将战争视为非正义的破坏力量,反而将其视为本民族发展的合理化路径,忽视了全人类对于不义战争的抵制的信心,故而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为德国纳粹主义的覆灭埋下了伏笔。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所解决的问题可以称之为为即时的缓兵之计,并不能长效地维持社会的长治久安。战争毕竟不是社会的常态,唯有稳定才是常态。故而战争的这一特性也便决定了企图依靠其而获取永久利益是极为荒谬的。黑格尔暴力战争观的即时性以及时代局限性为德国纳粹主义的覆灭埋下了伏笔。
在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思想对于世界和平的危害为黑格尔外交思想里透露着法西斯主义和纳粹主义的影子,其所推崇的精神至上的逻辑基点具有一定的虚无性。黑格尔外交思想之中对于民族优越性的论证,在经济低迷时期具有极大的迷惑性。容易造成极端民族主义的产生。黑格尔外交思想之中对于战争的推崇性具备一定的激进性。在黑格尔的论证之中,战争被视为民族国家自我崛起的合法手段。这种合法是一种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体现。自马基雅弗利为开端,提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外交思想开始,资本和权力已然成为整个社会衡量一切的标准,相较于之前宗教信仰而言,现实的追求似乎更具有诱惑性,在这直接的诱惑性之下,现实的追求亦然成为地位的象征,在社会的大变局之下,在整个社会秩序被重新制定的前提之下,已然没有了对与否的问题,社会达尔文主义信奉的便是强者制定规则,强者制定秩序。故而在经济动乱之时,政治必然动乱,故而在如今,理应将尽力将经济稳定作为一切工作的重中之中,一旦整个社会大秩序不被扰乱,那么法西斯主义,纳粹主义便再也无法闯入人们的生活之中。和平自然长存且久安并且不会被影响。故而各方势力均衡,形成共识,共同摒弃战争,那么社会秩序便不再陷入动荡。
黑格尔的暴力战争观对当今德国外交政策的启示为,首先德国必须牢记纳粹主义给全世界人类带来的灾难,坚定不移地反对纳粹主义,抵制纳粹主义的萌芽,始终以正确的态度对待历史残留问题。德国的外交应该立足于全人类的福祉而不再将外交的立足点仅基于本国的狭隘利益,否则,带来的仅能是可悲的民族优越论之下的对其他民族的不公正的对待。德国的外交不应该仅限于欧洲内部,反之,应该积极地同世界各国建立相应的外交联系,避免历史残留问题对于本国的影响。当今德国的外交思想应该立足于实践,将实践放置于较为重要的位置。
国家虽然至于社会和个人之前,但是国家不应该仅将国家利益至于首位,现如今国家应将全人类利益至于首位。如今欧洲各国之内绿党的兴起便可证明,气候问题等全球化的问题已然成为了整个人类世界的焦点,尤其是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联系越发变得密切,国家之间原有的竞争思维应当变为互利共赢。当今世界已然经受不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摧残,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残酷程度将远胜于其他两次战争,第三次世界一旦涉及核战争,便会引发整个人类社会的毁灭。因此在现如今,和平需要整个人类共同建立利益共同体。在这一共同体的内部利益的牵绊之下,整个世界便不会在此陷入战争之中。黑格尔外交思想的当代价值即为,认识到了一个联合体可以以其内部的彼此牵绊来减少战争。这个思想是当今欧盟建立的理论基础,但是这一思想仅限于欧洲内部其价值意义便有所折损。黑格尔的外交思想无疑可以进一步推演为全人类皆适用的广义的外交思想,即将整个人类社会连接为一个利益共同体,强国与强国之间的利益羁绊会将使得强国之间不至于因为某些政治家的野心而开战,反而使得人类社会的安全可以进一步得到保障。
[1] 吴江.黑格尔暴力—战争观初论[D].中共中央党校,2012.
[2] 刘烨.汤姆·奈恩唯物史观的民族主义思想研究[D].山西大学,2017.
[3] 李育书.自由意志与普遍规范:黑格尔法哲学研究.[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
[4] 刘树才.历史·社会·政治[D].华东师范大学,2014.
[5] 阿尔森·古留加.密涅瓦的猫头鹰:黑格尔[M].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2015.
[6] 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二卷)[M].商务印刷馆.1978.
[7] 黑格尔.哲学史讲演錄(第四卷)[M].商务印刷馆.1978.
[[i]]吴江.黑格尔暴力—战争观初论[D].中共中央党校,2012.
[[ii]] 李育书.自由意志与普遍规范:黑格尔法哲学研究.[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
[[iii]] 李育书.自由意志与普遍规范:黑格尔法哲学研究.[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
[[iv]] 阿尔森·古留加.密涅瓦的猫头鹰:黑格尔[M].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2015.
[[v]] 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二卷)[M].商务印刷馆.1978.
[[vi]] 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四卷)[M].商务印刷馆.1978.
[[vii]] 李育书.自由意志与普遍规范:黑格尔法哲学研究.[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