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加军
麦子老早就想做酸菜鱼给娘吃。麦子从桶里捞出黑鱼,扔地上,刮鳞、破肚、清洗。麦子默默地做着,想着。
小时候,麦子一直病恹恹的,没力气,娘连扫地、洗衣、做饭这样的活儿都不轻易让她做,只好趁娘出门干活时,一个人小心地做。
酸菜鱼好吃,娘从来没做过酸菜鱼,唯一的可能是不会做。麦子不敢问娘,偷偷地学着做。
麦子切好鱼片,泡好酸菜,天都暗了。给人提灰桶的娘早该回来了,咋还不见娘的影子呢?
麦子不住地向大门张望,望着望着心里发起慌来,放下刀,往外跑。
乡村公路上,面包车、摩托车、电瓶车、自行车,来来去去。麦子看看路这头,又看看路的另一头,都有些模糊,心里喊着娘、娘,像小时候一样。
“麦子!”
一辆卸土车在路边停下来,麦子听到娘的声音。
“娘。”麦子跑过去,冲上驾驶室,拉着娘的胳膊,把娘扶下来。
“啥时候回来的?”
“四点多,月考,提前放了月休假。”
“饿了吧,娘给你做饭去。”
换掉外衣,麦子娘进了厨房,见餐桌上摆着黑鱼片、酸菜,还有葱段、蒜瓣、姜片、辣椒……扭头看麦子,麦子正笑着看她。
“又喊你王姨了?”麦子娘立即拉下脸,“娘再忙……”
“娘,没有啊。
“这鱼?”
“回来时买的。”
“又从嘴里省!你这身体……”
“知道啦。”麦子笑嘻嘻地把娘按在椅子上,说:“娘,我给您做好吃的。”
麦子娘顺势往椅背靠靠,几乎散架的身子,完全放進椅子里。
油打锅,爆葱姜蒜,放酸菜、鱼头、鱼骨,煸炒,加水……
麦子娘的心猛然一颤:麦子的动作咋那么像他?
麦子娘上身向前伸,两手按住扶手,用力,整个人好像被椅子上无形的力紧紧吸住。麦子娘努力了三次,还是没站起来,恰好被麦子看见,麦子笑着说:“娘,别急,一会儿就好了。”
“好,好。”麦子娘微笑着,脸上似乎有了光泽。
麦子端上瓦盆,看一眼笑眯眯的娘,歪着头问:“娘,你猜是什么?”没等娘说话,麦子掀开盖子,“酸、菜、鱼!”麦子舀一勺放娘碗里,“娘,尝尝咋样?”
麦子娘慢慢地咀嚼,像在细细品味,又像在回味,嚼着嚼着,泪流了下来。
“不好吃吗?”麦子一下子慌了。
“好吃,好吃。”麦子娘擦擦泪,说,“要是你爹在,多好啊。”
麦子两岁时,爹上山扑火,再没回来。麦子不知道,爹做好的酸菜鱼,没来得及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