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诗选粹

2020-08-13 07:22
江河文学 2020年4期

黄连记(组诗)

龙建平

我从没赞美过母亲

时至今日,我从没赞美过母亲

站在她跟前,我如一口钟

挂在门前的老槐树上

风来,或者去

她孤伶伶地敲一下

垂垂老矣

我孤伶伶地响一下

黄连记

我为母亲的耳朵准备了

菠菜棉花鲤鱼喜鹊

她能看见就好

我来替她听

替她说

还告诉她

那是黄连

我怕母亲一旦开口说出黄连

就会离我而去

天上人间

陷在声音的深渊里

太久了,她早就习惯了

鸟从头上飞过

不在乎听没听见鸟鸣

雷声从头上滚过

她孤伶伶地拾着麦穗

静悄悄啊,没有什么能让她分神

天上与人间是多么不同

无所不听

她的声音被山上的老虎叼走

她疯狂扯着自己的头发

把一把泥巴抓出了血

连自己的哭声都听不见

在声音的牢笼里

左冲右闯

我在黑夜里侧耳倾听

她的耳朵在梦中醒来

无所不听

一手一手的来

母亲从不要别人为她理发

坐在小凳子上

在镜中看见另一个独自的她

给自己剪发,不慌不忙

慢条斯理,这么多年了

她独自活在自己的命里

朝如青丝暮成雪

习惯了又聋又哑的日子

越老反而越剪越精神

看不出风烛残年

在她眼里没有天堂没有地狱

没有泰山之重,没有鸿毛之轻

她不喜欢别人打岔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时微笑有时摇头

连我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

我站在她旁边看了好久

好久她才知道我回来了

对着我哈哈大笑

继续剪她的白发

不慌不忙,慢条斯理

像她年轻时纺线子

一手一手的来

在北京(组诗)

姚永标

结果

长安街上每四个灯泡中

就有一个是内蒙人点燃的

这是西电东送的结果

保利剧院天天唱贵妃醉酒

海岛冰轮初转腾,玉兔又早东升

有一半的兔子是安徽人拎过来的

这是徽班进京的结果

那天我从西客站出来

到地下一层排队等的士

排了二十多分钟也没排上

排在我前面的一位大妈说

这都是来北京飘的人太多的结果

这话说得过分么

不久经过天安门

看到那幅画像

看到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

看到背后的红墙还那么红

至少有一半

是几个操外地口音的人在北京上班的结果

这话不能随便讲

而且当时已经很晚了

约好和朋友去簋街撮一顿的

那天我们吃得很难看

杭州人的小笼包子

徽州人的臭桂鱼

重庆人的麻辣香锅

东北人的乱炖

西北人的拉面和肉夹馍

最后还一人要了一份北京三明治

——驴肉火烧,有人点了煎饼果子

那是游牧人南下牧马

没地方可以像我这样好好撮一顿的结果

非洲遥远

无论怎样说,北京

我还是爱你的

这一刻你的大街小巷都堵得慌

我在亚的斯阿贝巴

除了语言到处一片通畅

但还是要说一说你

在亚的斯阿贝巴说你

不像在你身边说你

非洲遥远,这一刻你比非洲遥远

在这个离埃博拉最近的地方

我的肤色在一天天变深

但我的头发依然长安街一样直

我的胃依然爱国

虽然我的梦短到不能再短

每一次都走不到六環

家更遥远

大树底下的咖啡三块钱一杯

喝了赶往阿达玛

那里离北京一万三千公里

离老家一万五

接下来还得往更远处走

早知道你不是我的菜

但离开了就可爱

也早知道你肯定不会是我的家

但如果今生再也回不到我的来处

也不妨就这样认你做个继母

致命的关联

据说北京有三千万人

其中我认识的大约不足一百

而且见了面一眼就能认出来

并能叫得出名字的

应该不足三十

这是它的一百万分之一

也就是说

每天至少有一百万人(只缺一个)

即使与我擦肩而过

他们都与我没有任何关联

我胖了还是瘦了

高兴或者不高兴了

他们都毫不知情

其他三十个人也不过如此

我离开了回来了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他们也不关心

他们大多数时间活在我的手机里面

手机丢了也就散了

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复活

相反一些人完全不认识我却和我联系紧密

乘公交的时候整整一车的人

进小区大门的时间晚了一个值班的人

他们都可以左右我的生活

前者关系到我是否能够按时上班或赴约

后者关系到我能不能平安回家

另外还有一些我完全看不见的人

他们控制我的行为和思想

注定我这一辈子不可能按自己的意愿活着

他们都不在我的朋友圈

也不在我的手机里

即使我不用手机他们还是掌控着我

这些人不在我认识的三十个以内

也不在三千万以内

甚至不在这个城市

我一辈子都不会联系他们

他们却天天跟随着我

这是一种致命的关联

它决定我此生所做的一切

都与我的本意无关

未来(外四首)

梁永利

上帝才在乎日月的失败

反反复复地骗取人世间的作息

时间给蚂蚁咬碎

泥石流下山,它表达一种疼痛

我学会飞天式的祷告

对陌生的树,无名河写了赞美诗

看见

我揉揉眼晴,雪下得没有时间

第一次将它与冷,搁在南方

搁在书上。溶化出细小的河流

指向我远行

我去敦煌接受它的轻

去大同,迈不动腿

西藏或玉龙山,哆嗦中吸氧

就三四次,你看见我前世

前世是瞎子,雪说的

鸬鹚

鸬鹚辨别鱼游的方向

来自打盹时听到的水声

船头如作秀的T台,倒影中,海风放了饵料

渔翁瘦给鸬鹚看。他的酒味藏在船里

鸬鹚睁开眼,发现大鱼的人

涌动岸边。我静默许久

搁闲的时日不见撒网的风景

渔翁准备举杯,鸬鹚探头水面

青鳞鱼甩上T台,我回想这重复的一幕

鱼的种类变多。白云的影子飞过桅杆

其它鸟展翅的空间,风筝正在抢占位置

一群诗人来到菠萝的海

种菠萝的地,一大片一大片

大片的东西在当地,都叫海洋

海洋不见惊涛,等于诗失去想象

台风刚过,一群诗人,味蕾迟钝

看到最烂的果子,发出最美的抒情

我的想象在奔跑,芬兰湾的童话海

怎么像赤地上菠萝的海。雷同的叫法

调侃着生活,谁用很雷的方言

炸坏丰收的流年

菠萝是海里的死鱼

我是死鱼剩下的骨刺

在曲界小镇,听果农说

这海适合观光,不宜谈太多亩产

太多种植的文章

海浴

咀嚼一口海,旧船碰见牙门,断了的帆

是止血贴,你的盐会流出白血

慢条斯理的运动,在腮边

波浪鼓吹着口水。还有准备牺牲的鱼

祭品先从鱼舌中吐出

欲与爱,分成两颗金丹。这海的出路

盘活一片蔚蓝。

以及满口

用来遮羞的情话

斑鸠(外二首)

汪剑平

斑鸠掌管荒芜的时间

夕阳凝望暮色归来的人

我理解斑鸠的苦衷

守着全村的寂寞

咕咕──咕咕──

仿佛孤独劝慰孤独

忧伤自圆其说

一只斑鸠到底有多少委屈喊出来

才肯罢休?

低沉、哀婉、如泣如诉

斑鸠的诉说

近了伤人,远了惆怅

不近不远

正好在情绪克制的范围之内

野草

野草是繁盛贫贱的家族

原本以为拔起一根

会轻而易举

结果它们用韧劲拽痛了我

哦,原来它们也不愿离开故土

原来它们也有不可欺

不可侮的倔犟

原来它们是大山烧不死

砍不尽,扯不断的筋

活着

尘埃是宿敌

飞扬的暴力,把我们放逐颠沛的境地

体无完肤,是我们玩过最危险的游戏

夜空浩渺,有多少腐烂的星星

就有多少梦靥的窟窿

强词夺理的人间

容得下乌鸦的谎言

容不下一个被黑暗吞没,又被黑暗

吐出骨头的人

救赎的祷词不忍卒读

暗香(组诗)

庞景英

在花朵的瞬间

在花朵的瞬间

那些花瓣,像刻在红石头上

一些醒目的字

香气,在笔划间装饰天空,而我们

在远离喧嚣的地方

自己怀念自己

田野笑了,马跑出了辽阔

風吹艳了花的尊容

鸟语花香

闻鸟语而嗅不到花香的瞬间

我的心突然凉了一下

经年的嗅觉已经斑驳

有时半夜里推开窗子,天上的星星

好看,迫不及待想要摘下一颗

而又从冰箱里拿出可乐,

急于浇灭心头的火

而此刻,我的心凉了一下的同时

似乎还有点痛

仿佛被鸟语和花香

断裂时露出的刺扎了

仙人掌花开

开出的是极其素雅的一朵

就像现在的我

在时间的背后,静静发呆

把青色的刺伸开

是不是为了避免伤害

而我学会收拢

只把花开在内心深处

内心芬芳,有万亩的阳光

睡莲

莲,我正想大肆赞美时

它却闭合了

小小的花苞,如同一所小小的房子

我被关在门外

红尘半卷,冷风似乎在唠叨什么

一只飞蛾在水面上突围

风辽阔,它屡飞屡掉

扮演着一个人的暗伤

迷幻之城(外二首)

阳子

这一天,你觉得空气像海盗

光在无人的街上虚张声势

其实一切正常

房屋雕像一样,它不会迈开脚步

你徒手埋葬风

把它埋在这座城市的每个空缝

有虫咀嚼着,吆喝着……

撩拨你与每一堵墙的恩怨情仇

直到血肉模糊

你依然没有想到死亡

只当自己昏迷了不长不短的时辰

悬空晃荡的幻影也许是另一个你

试图寻到一把钥匙

打开春天通往夏天的那道巨门

墙还在那儿双眼紧闭

鼓声不响

寂静吃着寂静再吐出寂静

偶尔的一句话也长出幻影

拿桨划过你的心脏,思考渐渐溃烂

正午换来一滩淤泥

正午自窗前隐去

听过安静的尖叫以后

你便去仰望一片树叶的行踪

目光灼伤天空

目光是阳光的小姐妹

正午自窗前隐去

一些散兵游勇的想法暗淡了

一些人,失去了一切

再也无法失去幻想

一群孩子徒手凿击一面巨大的墙

他们的家中堆满四季如春的解药

而此刻,你的双眼

就是窗前的果实

濒临瞎掉

关闭窗户的时候

飞鸟飞过

长途跋涉的羽毛带着被雕琢的闪烁

你转身,伸开手

手中一张空白的纸

纸上落下诗歌的灰

给呼吸挂上一块磐石

呼吸落在胸襟上

你闻到越来越硬的味道

远处一堆黄土插上旗帜就能够奔跑

嘴巴合拢不了的时候

歌声从天上来

时间接近另一拨人的未来

众多锁在喉骨内的声音

干涸又喧嚣

你怀着深渊

怀了一个时时想要逃亡的孕

给呼吸挂上一块磐石

喉咙里策动马匹的那条命

回到下半生

每练习一次死亡

得一次草本植物的绝症

写着诗歌的纸张掉落

它不需要呼吸,动作很轻飘

脸庞朝下

读到泥土给天空的誓言

文字的钟声是呼吸细小的钟声

我不敢随意提起故乡(外一首)

邱名广

这些怀抱泥土的人

命运都定格在

黄土的憨,砾土的瘠上……

没有选择。纵使风调雨顺

一瓢一饮,全靠土地的恩赐

温饱常常是苍天唯一慰藉

这些起早贪黑的人

耕田播种,薅草放牧

他们长有一双秋天的眼睛

年景都在谚语中押韵、蛰伏了

百里春风啊,吹不香这里的山尼花

村庄的名字像石头一样,硬梆梆

这些在炊烟里咀嚼阳光

是我故乡默默留守的亲人

我被世俗的眼光送出村庄后

不敢随意提起苦寒的故乡

光宗耀祖是挂在嘴边的幌子,我的爱

挤出来,都是鞭长莫及的水分

现代拆迁

明朝的墓,清朝的碑

从城市到乡镇,它们已无处藏身

那些恨不得掐住春风

堵住滔滔黄河的人

肥头大耳的脑袋一点

手握权柄的小手轻轻一挥

我们的亲情,成了必须割舍的伤痛

还有根可寻吗?被铲平的历史

不留一丝真相。大地的伤口掩盖了

废墟堆里的呜咽,被发展和文明压着

天理躲在一边,无奈地叹息

而他们的手,拍拍屁股上的尘土

干不干净,宏图说了算

高楼、别墅、商城、广场说了算

有传承人的叫祖坟

无主的便是过眼云烟

可存在的,深入民心的,见证岁月的

本就摇摇欲坠的沧桑,算什么......

站成一道风景要經历多少风风雨雨

丢弃它,我们都深感罪孽深重

毁掉,他们只需弹指间

一片树叶落下的声音(外一首)

何山

走进即将的翠绿里

在三月,拟好一年的收成

一片与其它树叶没有区别的树叶

脸色是一样的,姿态也是一样的

吹的风是一样的

树叶下的故事也差别不大

有人把他们的摩擦当成笑声

也有人把他们的笑声当成摩擦

我来不及告诉你

一片树叶落下的声音

和风吹过我嘴唇的心情,类似

一滴雨在树叶上的光阴

和它的第一丝惊喜

第一点小心

失落的春天

风吹来吹去,又遇到了春天

与几年前的朝阳一样

依旧没能让心跳踩踏得内敛

瞧,就连喜悦都如此温柔

这为所欲为的拂晓的春天

返乡的人们用倒退吸附曾经逃离的

口号

他们回到长江以南的

那个湖泊,准备清洗

过往的脚印

一百个春天能否弥补我失落的胭脂?

我眷念这片被天宫垂涎的

故土,它被深藏在内心

躲过了风雪

花朵与月亮一般的美妙

它盛开了又凋谢,

圆了又缺——

春天勇敢的包揽了这生机盎然

这青涩地错过很多人的

生机盎然

时间的河流(外一首)

谢新政

它在我的脚上打了个旋涡

就远去了,带走了我的童年

几瓣桃花落在浪尖上

一朵红云羞涩地飞在天空

那是我为春天写的第一首诗

小南风在吹,麦苗抽穗

庄稼和野草一起疯长

父亲和母亲根本停不下来

就像河水,拦都拦不住

稻子勾头,等着镰刀收割

风景转换,季节轮回

我在岸这边,父亲走到了对岸

我们隔着一条河的距离

母亲满头白发,她已交出全部的黑

像一只乌鸦交出白天和夜晚

听着流淌的水声和心跳

风像一匹马在草原上飞奔

我最多算得上劣等骑手

一条河总是不管不顾地流着

它带走了什么,只有我心里清楚

木匠堂哥

他十五岁时

就把自己

做成了一把锯

无论什么样的木头

他都能从曲曲折折的锯路

走进树的内心

长的、短的、弯的、直的

他都能尽其才

做成桌椅板凳

纷纷扬扬的锯末

白了他的头

也白了去往冬天的路

他拿出凿子和斧头

开始在一根木头上

雕刻自己

他要亲手把自己埋掉

然后,让那根木头

替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棵树(外一首)

温新阶

一棵垂杨

在校园的水沟旁站立

流水是她的镜子

她是流水的知音

许多阳光灿烂的日子

许老师蹲在垂杨下

为寄宿的孩子們洗被子

阳光的斑点

在许老师的花裙子上闪烁

教室的窗户里

一簇圆溜溜的脑袋

盯着这幅美丽的构图

这棵垂杨

永远种植在他们记忆的屏幕上

一种声音

粉笔和黑板摩擦的声音

如此亲切

低下头

这声音有时粗犷

有时细腻

有时奔放

有时有一点絮絮叨叨

听着声音

就知道是哪位老师上课

抬起头

一行行粉笔字映入眼帘

知识的的队列逶迤而来

它们和各种字体

以及那特有的声音

浑然一体

无法分割

直至今天

每每想到

平方开方

总是会想起苏老师娟秀的字体

以及粉笔在黑板上书写

那细腻而又有几分热情的声音

野外即景(组诗)

马质彬

石头

冬天的小溪流过,石头

从内到外,一阵颤抖

水纹波动、扩散复制,

话语也一同颤抖

——但无论如何,他不能否定自己

否则,泥土里的下陷将不会停止

那么你说的永恒是水?

是流淌绵绵不断,

还是漫延无边无际?

当冬天立志要宣布冰封时

水落石出,石头却不能真正逃离

到时候,那些水下的回忆将不能再摇曳

到那时候,如果只是凭借着

相信高天之上有那么一个顶点

能不能挨过这个冬天?

落叶

白云离开,落叶抑制许久的一声咳嗽

终于炸开,就把自己从枝上震落了

睡在风里,可以既是安静,又是自由

只是仍希望有眼睛能注意到他们

在那之后,就可能悄悄潜入到那人的梦里

——在没有得到允许时就悄悄进入

离开时也是安静无声的

所以,那人也并不知情

烟雨长廊(外一首)

马俊芳

长廊是西塘的命脉

这横卧的青烟,古老而悠长

不食人间烟火的表象

每天上演着柴米油盐的故事

时光在这里小憩

安如流水。

踏着青石板

杨柳清风中,有江南女子浅浅的笑

袅袅炊烟,又让现实与梦境

不谋而合

西塘的脚步是缓慢的

老人在长椅上

慢条斯理地抽着旱烟

村姑在长廊下的

埠头淘洗,不紧不慢

游客也放慢了脚步

女子斜倚美人靠上

看乌篷船在河中荡漾

男子们钻进小酒馆

点一盘清蒸白丝鱼

就着花雕酒,品百味人生

斜风细雨中

廊内有烟雾升腾

那个撑油纸伞远去的倩影

是否是那个丁香般的姑娘

弄堂

弄堂就是小巷

是西塘弹拨的一根根琴弦

在弄堂,你会听见

有人隔着庭院

发出吴侬软语

小巷幽深

弥漫着明清时代的气息

斑驳的古墙黛瓦、飞檐漏窗

偶尔被绿色藤蔓纠缠

牵出长长的乡愁

顺着小巷穿行

你会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母亲河的记忆(外一首)

彭桐

河边斑驳的船

如生锈的钉

扎在记忆的宣纸上

有曾经鱼满舱的喜悦

也有没入尘灰隐隐的涩与痛

其实

渔家拥有一块明亮的天空

却没有一条河载不动的愁

简单的欲望

朴素如水的哲学

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子民

我想拔下钉

恢复船本身

看到葱郁的岸

铺陈碎银的水面

如两条由历史划向未来的平行线

而储满情和力量的船

将如离弦的箭

射向梦中的远海

拜风台

它不是南屏山顶的帽子

而是智者的座椅

只要仰望

诸葛亮就坐在面前

火烧赤壁的火烧云,

還照耀着他的脸庞

它立在山水的高处

风无踪

只听智者唤

当年

卧龙唤醒的东南风

不断繁衍子孙

台前殿后挤满世代更生的翠竹

每片叶子

都藏着风的唇印

拜过拜风台

就会明白

人间

凡有东风捎来喜讯

必有智者的灵光引领

谶语(外一首)

常江

想你在药香中苏醒

四散的青烟恍如隔世

重生的山水悠然神远

万顷波光

被一句谶语所点燃

如果泪水浸透江南的锦缎

缤纷如何

璀璨又如何

在花香中反复晾晒的光阴啊

青草葱茏复葱茏

当马蹄踏过最初的石桥

淳朴的村庄款款情深

还原着

那场宿命的婚礼

敏感的一生就落满了槐花

雨夜

在荒凉的云朵里蛰伏太久

探视每一个春天的花魂

像一场风暴留下的孤独

烛火

在浅浅的水面舞蹈

譬如铜镜在时光深处再次反射出海底的冰凉

譬如那曾经变幻的星光,

像一句谶语

在雨夜闪烁

他守候着一生的愧疚

马蹄溅起了石桥上的水花

春天多么遥远

苍凉的雨水要去洗亮那架上的黑葡萄

责任编辑:邱红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