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英,刘 胜
(1. 广东金融学院 经济贸易学院,广东 广州 510521;2.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粤港澳大湾区研究院,广东 广州 510006)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通过利用资本、劳动力、土地等资源要素的禀赋优势,积极参与国际生产网络和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逐步成长为世界制造业大国。但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国企业向价值链中高端环节攀升的过程中,“大而不强”的“天花板”困境仍然存在,特别是近年来中美贸易摩擦背景下“芯片危机”等事件所折射出来的关键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的技术瓶颈问题,已成为未来中国企业参与国际经济竞争的重大挑战。同时,随着经济全球化和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微软、英特尔等众多跨国公司的研发网络开始日益突破本地或本国的组织边界、地理边界和知识边界,向着全球化配置创新要素的方向不断纵深演化。由此,各经济体之间的国际研发合作关系也日趋紧密。正如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研究报告所指出的,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s,GVCs)和全球创新网络(global innovation networks,GINs)逐渐成为经济全球化浪潮中的核心网络体系,且互为补充、相互依赖[1]。在此背景下,中国企业参与国际创新合作网络程度是否及如何影响其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演化?
长期以来,受关键核心技术薄弱、原始创新能力不强及发达经济体对核心技术垄断封锁等因素的影响,相比发达经济体的大型跨国企业,中国企业通过深化国际研发合作网络来提高其国际创新资源配置效率和全球产业价值链分工地位还面临着众多的挑战。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两院院士大会上强调,“自主创新是开放环境下的创新,绝不能关起门来搞,而是要聚四海之气、借八方之力”“要坚持以全球视野谋划和推动科技创新,全方位加强国际科技创新合作,积极主动融入全球科技创新网络,提高国家科技计划对外开放水平”。这些重要的发展理念对加快推动中国企业参与全球科技治理、抢占科技竞争制高点有重要启发意义。在中美贸易摩擦和“逆全球化”等国际大背景下,通过主动融入全球创新价值链网络,更充分地整合与调动全球创新资源,对促进企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优化中国企业全球知识技术网络配置布局、推进更高水平对外开放及推动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现实紧迫性和重要意义。
作为国际贸易领域的热点问题,既有文献对全球价值链的内涵界定、测度评估及特征演化、理论机制、经济效应与治理政策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的阐述。随着新一代信息技术迅猛发展和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加速扩张,围绕多层次技术创新合作网络演化与全球价值链升级关系的研究成果也日益丰富,主要沿着以下脉络展开研究:
一是“促进论”,主要认为国际研发合作促进了全球创新资源的搜集整合及优化配置,进而推动特定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动态升级[2]。皮特罗贝利和拉贝洛蒂(Pietrobelli & Rabellotti,2011)认为,构建全球创新系统(global innovation system,GIS)有利于发展中国家企业在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活动时获取国际知识交流与研发合作机会,并对促进其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扮演着重要作用[3]。帕姆库和索内兹(Pamukcu & Sönmez,2012)以土耳其汽车工业为例,认为汽车制造商与供应商研发合作联系有利于促进全球汽车价值链中的知识和技术转移过程,并对提升供应商的经营绩效产生积极作用[4]。
二是“抑制论”,主要认为在发达经济体及其大型跨国公司所主导和控制的国际生产分工网络中,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研发网络分工体系中容易陷入“被俘获”的陷阱之中,由此所形成的“从属型”国际创新合作关系对发展中国家企业的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可能是相对不利的或不对等的。例如,德里克等(Dedrick et al.,2010)基于对电子工业分散创新网络中的笔记本电脑和便携式音乐播放器的价值链利润分配的分析,认为从设计和品牌到部件制造、装配到分销和销售的模块化生产网络中,各参与方从研发创新合作中获得的价值链利益分配可能会存在非对称性的特征;相较而言,发达经济体及其跨国公司凭借核心软件、专有标准和互补的基础设施等优势,可从中收取较高的价格溢价,从而能够保留更丰厚的利润;而生产组装硬盘和高分辨率显示器等其他产品的发展中国家及其供应商则面临着较为严峻的市场竞争形势,其利润率或附加值率也要相对低得多[5]。
三是“复合论”。这类文献审慎地探讨了由发达国家所主导的全球创新体系是否会阻碍新兴经济体企业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环节攀升并从中获取对应的附加值[6],主要认为由于合作各方吸收能力不同,国际研发合作对不同创新合作主体的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影响也存在差异,不应一概而论,其方向和作用程度还要取决于其显性或隐性吸收能力的调节效应[7]。例如,弗兰森和赫尔辛(Fransen & Helmsing,2017)指出,与发达经济体不同,新兴经济体有较大比例企业的渐进式创新过程要依赖于对现有知识技术的吸收,因此研发合作所带来的知识扩散的效果如何还要依赖于区域禀赋配套及其创新生态系统的完善程度,这些因素可能会对新兴经济体企业的吸收能力及其价值链绩效产生重要调节效应[8]。
在已有研究基础上,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研究视角上,试图拓展国际研发合作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影响的理论阐述。总的来看,已有研究更为强调单边技术输出或是研发投入(R&D)规模对产业价值链升级或其绩效的影响,而从多边协作的全球研发网络视角出发探讨国际研发合作影响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研究还相对不足[9]。但在现实中,跨国公司生产网络全球化发展的特征已越来越明显,伴随而来的研发创新网络全球化布局也日趋成型。因此,有必要深入探讨国际研发合作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理论关系及其配套优化政策,为中国在新一轮全球价值链分工格局重塑中占得先机提供理论依据。二是研究内容上,基于吸收能力门槛视角,探讨异质性吸收能力因素对国际研发合作和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关系的门槛效应。在创新经济理论中,吸收能力通常会被认为是研发合作关系中知识转移转化的重要工具,但现有文献对异质性吸收能力情境下国际研发合作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关系的探讨还相对不足。事实上,国际研发合作网络嵌入到本土经济和社会发展结构和环境之中,其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影响要受到本地人力资本、金融发展、制度环境等多种吸收能力因素的约束。因此,在分析国际研发合作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影响时,若忽略了吸收能力在其中的门槛影响效应,可能会得出偏颇的结论及脱离实际的政策含义。
鉴于此,在融合开放创新理论和全球价值链分工理论的基础上,本文一方面综合运用双重固定效应模型和动态面板GMM等方法,对国际研发合作网络和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关系进行实证研究。另一方面,为更好地识别和刻画国际研发合作与价值链分工地位对地区吸收能力因素的依赖特征,本文还借鉴门槛面板回归模型的估计方法,进一步探讨吸收能力对国际研发合作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之间关系的门槛效应,从而为提出优化路径对策提供更为充分的定量分析依据。
随着国际生产分工体系的纵深演化,企业的组织创新活动开始涉及更广泛的地理分布范围和专业行业部门,企业创新过程在全球范围内日益被分解成为更为精细化、更具技术复杂度的阶段和任务[9]。而随着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的扩张,全球创新价值链上各环节的研发活动也逐渐从区域嵌入层面扩大到全球合作范畴层面,跨国企业在研究开发及设计、生产工具及材料设计、质量控制方法开发及改进等方面开展了更为频繁和紧密的合作,逐步形成全球生产网络(global production chains)与全球创新网络(GINs)交叉融合、协同发展的新格局。而这种新型知识生产体系的地理结构会逐步渗透和映射到跨国公司全球化发展战略之中,进而对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知识流向及附加值分配格局产生重要的影响[10]。
综合来看,国际研发合作可以通过示范效应、产业关联效应、竞争效应与人力资源流动效应等渠道,促进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具体如下:
一是国际研发合作通过示范效应影响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随着越来越多跨国公司的研发中心和技术合作关系嵌入到全球价值链体系和创新网络之中,其海外研发基地在地理和功能上日趋多样化,并成为跨境技术转移的有效渠道与跨国公司全球价值链发展的推动力,由此所汲取的国际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对推动企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具有显著的示范带动作用[2,11]。二是国际研发合作通过产业关联效应影响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在传统意义上,全球价值链(GVCs)被视为跨境商品和服务的“物质”转移载体,全球创新网络(GINs)则被视为国际间无形资产或非物质资产的转移载体。而国际研发合作和全球创新网络动态演化促进了GVCs和 GINs之间的耦合互动,进一步强化了国际生产分工体系中产业链上下游及各功能环节之间的联系[1,12],并通过产业投入产出关联效应来实现全球价值链上的知识附加价值。三是国际研发合作通过竞争效应来影响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在国际研发合作中,国际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的采用会对合作方形成一定的竞争压力,倒逼本土企业采用开放式搜索策略,包括利用更广泛的外部行动者和信息来源,加快对采购或引进技术的消化、吸收与再创新,提升创新转化效率和产品/服务附加值,进而对本土生产系统乃至全球价值链或全球生产网络演化产生重要的影响[13-14]。四是国际研发合作通过人力资本流动效应来影响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在国际研发合作中,以研发人员为载体所形成的双向知识流动不仅会带来明显的人力资本积累效应,同时技术研发人员跨企业培训交流或跳槽就职经历等也可能会产生相应的知识溢出效应,进而对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演化产生重要影响[15]。
综上,在知识溢出的“全球管道”(global pipelines)作用下,推动国际生产链或全球产业价值链与全球创新链之间的开放、对接与互动,鼓励企业深度融入全球创新网络之中,有利于从以上几种渠道来协同推动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动态演进。特别是,当前国际研发合作越来越多地体现为通过联合境外企业、国际知名大学或研究机构等境外创新主体,以共建海外产业技术创新平台、创新中心、联合实验室、研发中心等形式开展技术研发,以多种方式引进国外先进专利技术进行消化、吸收和再创新,或采取国际多元合作进行研发项目的集成创新。通过主动参与全球创新资源的整合与配置,有意识地直接参与学习和创新过程的知识转移或缄默知识溢出,有利于推动跨领域、跨行业、跨企业之间的协同创新活动,并高效地整合利用全球知识资本、科技资源,从而不断增强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系统提升企业整合配置全球创新资源的能力并持续推动其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攀升(见图1)。据此,本文提出假设1:
假设1:国际研发合作加深有利于显著促进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
尽管国际研发合作可以通过研发人员、研发资本、项目外包合作等途径来促进国际先进知识技术的传播转移与扩散溢出。但事实表明,新兴经济体可能也会面临发达经济体的技术封锁阻碍及自身核心技术转化配套能力不相衔接匹配等挑战。这说明仅是积极参与国际研发合作活动是远远不够的,同时具备培育前沿技术知识的吸收能力也十分必要[16-17]。特别是,由于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经济与社会“结构洞”效应的存在,国际研发合作中的知识溢出效应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的积极作用,会随着其跨越内部知识共享网络、强化对外部知识获取能力而增强,反之亦然[18]。因此,不能一概而论地认为国际研发合作总能产生正向技术溢出。事实上,技术溢出是否发生及强弱程度如何,还要受到经济体“吸收能力”(absorptive capacity)的影响,即只有在知识吸收能力越过门槛值水平后,经济体才能更好地吸收、消化和利用国际研发合作中溢出的知识与技术[19-21],并进一步将其应用到知识系统构建及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活动中。
根据创新经济理论,吸收能力涵盖了金融发展[22]、要素禀赋[23]、人力资本[24]、研发投入[25]及制度环境[26-27]等。从创新价值链生态系统来看,国际研发合作对产业转型升级的作用并非单纯引入或购买外国专利技术就能完成[28],不仅存在跨国公司对关键核心专利技术的自我保护问题,也存在经济体自身创新生态系统对外来技术知识的吸收、消化和转化质量等问题。在智能制造时代,创新要素投入和配套环境优化均已成为制造业从工艺流程升级、产品升级、功能升级向链条升级演变的重要前提。增加高级要素尤其是人力资本、金融资本、研发投入资本等的投入,并持续改善地区经济社会和制度环境,日渐成为影响国际研发合作提升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重要门槛(如图1所示)。据此,本文提出假设2:
假设2:国际研发合作对经济体的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存在非线性门槛效应,其作用效果受到要素禀赋、金融发展、人力资本、研发能力及制度环境等吸收能力因素的影响。
1.国际研发合作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实证模型
为检验国际研发合作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之间的关系,本文构建如下实证模型:
GVCsit=α+β1GICit+β2Xit+εit
(1)
其中,i为某一经济体,t为时间。GVCsit代表第i个经济体第t年的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GICit代表第i个经济体第t年的国际研发合作程度,α代表常数项,Xit代表一系列控制变量,εit代表随机误差项。
2.吸收能力门槛回归模型
为进一步分析要素禀赋、金融发展、人力资本、研发能力及制度环境等吸收能力因素对国际研发合作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关系的门槛影响效应,本文还基于汉森(Hansen,1999)[29]的门槛回归分析模型,构建如下的计量模型:
GVCsit=α+β1GICitI(Zit≤γ1)+β2GICitI(γ1 +βnGICitI(γn-1 (2) 其中,I(·)表示指示函数,Zit代表门槛变量,γ1、γ2、...、γn为n个不同水平的门槛值。Xit为除了国际研发合作GICit以外的其他影响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GVCsit的一组控制变量。 1.被解释变量 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GVCs):既有全球价值链研究侧重关注价值链分工体系中的产品嵌入,而对全球价值链框架下的服务嵌入关注不足。近年来随着全球服务业快速发展,很多经济体的经济结构已逐步呈现由工业主导向服务业主导转变的趋势,且国内附加值中的服务附加值也愈发重要。因此,本文借鉴相关文献[30-31],基于非竞争型投入产出表,在改进的KWW方法基础上测算出口的国内附加值(DVA)和国外附加值(FVA),并由此将FVA按其服务来源进一步分解为服务附加值(SFVA),最终求得某个经济体在某一年份贸易产品部门的服务嵌入度,用以反映在全球服务经济和制造业服务化转型背景下特定经济体在全球产业价值链中的服务嵌入深度和服务增值能力。 2.核心解释变量 国际研发合作(GIC):指在技术创新活动过程中的国际研发合作关系或国际创新合作程度。目前对研发合作的测度更多地是体现在企业之间或地区之间,对不同经济体之间国际研发合作程度的评价测度的研究还不多见。为此,从数据可行性角度出发,本文以OECD数据库中某个经济体与外国合作研发的专利占比来表示。此外,根据研发合作来源地,可将其进一步划分为其与日本合作研发的专利占比、与美国合作研发的专利占比、与欧盟(28个国家)合作研发的专利占比,作为稳健性检验的一部分。 3.门槛变量 考虑到国际研发合作和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之间可能会存在非线性门槛效应,借鉴相关文献[32-33],本文还纳入要素禀赋(end)、金融发展(fin)、人力资本(hc)、研发能力(rd)、制度环境(ins)等作为门槛变量,进一步考察对国际研发合作影响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门槛效应特征。 4.控制变量 为减轻遗漏变量造成的估计偏差问题,借鉴已有文献做法,本文还引入经济发展水平(pgdp)、人口数量(pop)和对外开放度(exr)等作为控制变量,力求使得估计结果更加合理。其中,经济发展水平以人均GDP来衡量,对外开放度以出口贸易占比来衡量。 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变量的原始数据主要来自于OECD数据库和世界投入产出表等,国际研发合作变量的原始数据主要来自于OECD数据库,门槛变量及控制变量等原始数据主要来自于世界银行数据库等。 考虑到单一估计方法的结果解读可能会不够全面,因此本文综合利用最小二乘法(OLS)与固定效应模型(FE)等方法进行回归检验,具体见表1。其中,列(1)—列(4)的结果显示,无论采用何种方法,国际研发合作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影响系数始终显著为正,说明国际研发合作程度加深有利于发挥知识外包和知识合作的作用,通过整合配置世界创新资源,推动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进一步地,对比OLS和FE方法结果可知,虽然不同估计方法所得出的估计系数略有差异,但总体上其影响效应基本一致,证明了本文的结论较为稳健。 表1 基准回归方程 为进一步验证前文结论的稳健性,本文还采取了以下方法和实证过程进行稳健性检验: 第一,采用系统广义矩估计方法(系统GMM)方法的稳健性检验。由于探讨国际研发合作和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关系时可能会存在内生性问题,OLS估计结果可能是有偏且非一致的。而利用系统GMM进行估计的动态面板数据模型,可在存在遗漏变量偏误、测度误差等内生性来源的情况下得到一致估计[34]。鉴于此,为缓解实证模型中的内生性问题,本文采用系统GMM的估计方法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核心解释变量系数与前面采用其他方法的结果相类似,表明前文的结论具有稳健性。第二,基于国际研发合作来源地划分的稳健性检验。考虑到国际研发合作对象的差异可能会对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的作用带来异质性影响,表2汇报了基于国际研发合作不同来源的分样本回归结果。总体上看,国际研发合作加深有利于促进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的这一结论维持不变。细分来看,样本对象与美国或是日本共同发明人的专利合作活动占比的提升有利于促进其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美国和日本作为当今世界科技强国,具有较强的知识创新基础,提升与其研发合作网络效率及研发合作水平对推动合作伙伴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具有积极意义。 表2 基于国际研发合作来源划分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为考察吸收能力对国际研发合作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之间关系的门槛影响效应,需要对门槛效应的显著性进行检验。进一步地,利用“自抽样法”(Bootstrap)估计具体的门槛值水平及门槛个数。在门槛效应显著性检验通过的基础上,运用面板门槛回归模型,实证检验吸收能力视角下国际研发合作对经济体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非线性影响,结果见表3和表4。 表3 门槛效应检验 首先,当金融发展水平低于门槛值时,国际研发合作水平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溢出效应较弱;当金融发展水平越过门槛值时,则溢出效应明显增强。这一结果与前文理论分析是一致的。这是因为,当企业从生产代工等价值链低端环节向研发设计和品牌营销等价值链中高端环节升级时,逐渐嵌入越来越多知识技术,这些都需要全生命周期全价值链金融服务保障。当金融服务可得性及供给质量越高时,企业就有更多元化、专业化的投融资实力和综合金融服务能力去吸收国际研发合作所衍生出来的新知识技术,并进而强化其研发网络技术溢出效应和带动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 表4 基于吸收能力视角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其次,当要素禀赋水平低于门槛值时,国际研发合作水平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溢出效应不显著;而当要素禀赋水平越过门槛值时,则溢出效应显著为正。这也表明,当要素禀赋水平越高,配套基础条件越好,就越有利于以更强的吸引力来汇聚全球智力、资金和技术等高端要素资源,推动创业孵化和第三方检验检测认证等科技服务业专业化、市场化发展,从而助力本土企业在参与国际研发创新网络时能从中吸收更充沛的外溢技术,最终推动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 进一步地,当研发投入水平低于门槛值时,国际研发合作对全球价值链升级的技术溢出效应不显著;但当研发投入水平越过门槛值时,则溢出效应由不显著转为正向显著。在激烈的国际研发竞争中,研发投入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企业技术创新水平。一般而言,当研发投入较低时,无论是在创新硬件建设还是软件配套方面,均难以匹配高水平国际研发合作所衍生的外溢知识。而当研发投入水平提升时,其有利于企业更游刃有余地完善研发硬件与软件配套,推动海外研发中心设立或深化与国外创新型企业和研发机构合作,帮助企业接触国际技术前沿并逐步改善其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 此外,当人力资本积累水平低于门槛值时,国际研发合作对全球价值链升级的技术溢出效应不显著;当人力资本水平越过门槛值时,则溢出效应由不显著转为正向显著。在智能制造转型趋势下,全球价值链活动逐渐从有形中间品投入向无形的人力资本和资金技术投入转变。在此背景下,对高端人力资源储备基础和开发利用能力越强,越有助于企业更好地学习、吸收消化和转化外来新知识和新工具,从而形成更为夯实的基础研发创新能力,并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产生积极效应。 最后,当制度环境发展水平低于门槛值时,国际研发合作对全球价值链升级的技术溢出效应为负向;当制度环境水平越过门槛值时,则溢出效应由负向转为正向显著。事实上,制度环境对国际贸易的作用得到了广泛认可[35-37]。当创新制度安排更注重市场基础性配置作用和原始创新导向时,其会更关注科技创新孵化、成果转移转化、科创投融资等公共科技服务平台构建,并基于“产学研”结合营造更能促进科技创新和知识产权保护的公共环境,帮助企业更好地学习、消化与转化先进技术,推动国际合作研发成果本土落地,进而助推企业自主创新能力增强和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 综合来看,当金融发展、要素禀赋、人力资本、研发投入及制度环境低于门槛值时,国际研发合作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溢出效应相对不理想。只有跨越其各自的门槛值后,国际研发合作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的正向溢出效应才能得到更充分的体现。因此,不应急功近利地试图通过单纯采购国外先进技术或设备方式进行技术改造,还应“筑巢引链”协同推动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 当前全球价值链网络(GVCs)与全球创新网络(GINs)正加速融合交叉,能否成功地融入国际研发网络对经济体在新一轮国际竞争中能否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上占据更有利的地位至关重要。为此,在国际生产分工体系和开放创新理论框架下,本文系统考察了国际研发网络嵌入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之间的关系及其吸收能力的门槛影响效应,主要结论包括:一是国际研发合作程度加深总体上有利于促进样本对象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攀升,且在区分研发合作不同来源之后依然稳健存在。二是吸收能力在国际研发合作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关系中具有门槛影响效应。其中,要素禀赋越高、金融发展水平越高、人力资本水平越高、研发能力越强及制度环境越完善,则国际研发合作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的促进作用也就越明显。 鉴于此,为充分发挥跨国研发网络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促进作用,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第一,坚持开放式创新,深化国际研发合作。促进产业链与创新链结合,提高国家全球创新资源配置能力。特别是,支持具备条件的企业在海外设立技术研发中心,或以并购、合资、参股等形式嵌入国外创新型企业和研发机构,优化不同类型的研发中心的功能定位及其与各合作伙伴间的研发创新合作机制。同时,开展科技、商业模式或贸易业态创新,引进先进技术和高端智力资源,帮助中国企业在全球分工体系中占据更有利地位。第二,完善科技创新开放合作政策。打破创新资源流动壁垒,推动海内外科研经费使用、科技项目申报的互联互通,鼓励海外专家牵头参与国内科研项目,探索科研经费跨境使用,积极参与国际研发组织并推动国际研发标准构建,多措并举促进全球价值链技术转移,带动本土企业价值链升级。第三,优化国际研发合作环境。特别是,提升资源要素利用效率,促进综合金融服务水平,强化人力资本积累水平,推动基础研发创新能力升级,优化创新链和产业链升级融合的软硬制度配套环境,提升企业从高水平国际研发合作中汲取先进知识技术的吸收消化和转化能力。此外,还要提升科技服务业发展质量,推动科技创新孵化、成果转移转化、科创投融资等公共科技服务平台建设,培育专业化第三方科技服务机构或外包企业,为强化国际研发合作网络演化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的积极作用提供专业服务支撑。(二)变量说明
(三)数据来源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国际研发合作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影响分析
(二)稳健性检验
(三)国际研发合作影响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门槛效应:基于吸收能力视角
六、主要结论及政策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