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蒙 欧阳宁
摘 要:在社会动荡转折、新旧交替时期,知识者这一特殊群体的文化人格与心态典型等特征尤为突出,代表着具有普遍意义的时代面貌。本论文研究思路在于对现代文学中知识者精神轨迹进行回溯,重点分析小说中知识者在时代转型期(启蒙时期)中的血肉之躯与情感之旅。
关键词:知识者;启蒙时期;“多余人”;时代病
在中国,由古代向现代的社会转换进程中,知识者是其中尤其重要的社会群体,也是最有文化修养的群体,是承载文明与文化的主体。他们对社会、秩序、生命、真理、宇宙具有敏锐清醒地思考与批判。现代文学中所塑造知识者形象并没有清晰的界分,致使知识者题材的小说驳杂难辨。但是每个不同时期都会出现知识者典型,特别是在社会动荡转折、新旧交替时期,知识者这一特殊群体的文化人格等特征尤为突出,更代表着具有普遍意义的时代精神面貌。本论文研究思路在于对现代文学中知识者精神轨迹进行回溯,重点分析小说中知识者在时代转型期(启蒙时期)中的血肉之躯与情感之旅。
1 觉醒知识者:精神启蒙的先锋与个性解放的局限
随着西方外来文化的引进,科举制度的废除,新式学堂的兴起、专门报纸杂志的出现,顺势造就了一批文化视野开阔、反叛传统文化的知识者群体。这些启蒙者吸纳西方现代知识来进行思想革新,自觉担任起启蒙群众与革新社会的重担。现代科学与自由民主让他们觉醒、反抗,他们愤世嫉俗,不愿折断傲骨,不愿意同旧家庭、旧式婚姻屈服。他们不仅是思想领域的启蒙者,也是被愚昧群众视为“狂人”的革命者。鲁迅的《狂人日记》以反封建先驱所呐喊的无逻辑心理和尖锐的怀疑精神,来对整个封建专制“吃人”本质进行揭露;《长明灯》觉醒者想要吹熄象征着封建权威的长明灯。他们怀着问题意识来批判社会弊病,对人生、家庭、社会进行深沉思考。冰心的《斯人独憔悴》青年知识者参加社会运动却遭受封建家庭的顽固阻挠。《去国》满腔爱国的知识者辞去国外高薪聘用,却被祖国污秽现实所驱赶。《一个忧郁的青年》追求理想的青年在污秽现实里忧郁悲观。冰心用爱来疗救知识者的精神危机,她以“爱的哲学”——母爱与童真来慰藉知识者那种因现实与理想落差而失望的心灵。
但这些觉醒的知识者却处于茕茕孑立的处境,他们被充满敌意的民众所咀嚼,所取乐。吕维甫在革命高潮过去后,受到黑暗社会与窘寒生计的威胁,终而寂寞潦倒,只能以混世哲学来敷衍妥协社会弊端。《药》救国救民的志士因脱离群众孤立宣扬革命理想,而不被理解最终被蚕食。《孤独者》魏连殳被S城所挤对并视为异类,最后不得不作了军阀的顾问,在伤害与堕落中无奈死去,这些都展现了知识者脆弱的社会地位——被贫寒窘迫的现实所打击而不得不放弃理想的处境。
2 彷徨知识者:时代矛盾的压抑与精神危机的苦闷
20年代中后期的历史格局与时代精神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新文学阵营开始分化,政治斗争的白热化让中国风雨飘摇。国民党的高压政策让整个社会都笼罩着恐惧的氛围,五四狂飙时代中狂热情绪已经被伤感所取代,彷徨与苦闷成为启蒙退潮的情感基调。随着南方革命阵营和北伐战争相继开始,掀起的“救国存亡”的热潮,也让民族主义情绪压倒了现代启蒙意识,五四启蒙思潮渐漸走向式微。
“我觉得革命以前,我是做奴隶;革命以后不多久,就受了奴隶的骗,变成他们的奴隶了。”[1]启蒙并没有实现中国真正的自由觉醒,也没有唤醒沉睡的大众,甚至连根深蒂固的传统封建伦理结构也没有被根本改变。随着民族危机来临,革命洪波逐渐覆没了启蒙落潮的低气压,文学开始为革命纲领、政治意识形态所服务。在建构现代民族国家中,知识者也改变了以往消沉压抑的情绪,如台静农《建塔者》中《死室的彗星》等篇革命者殉葬革命青年为理想事业而英勇献身。
但大多知识者面对宣扬理想的失落,他们倍觉沉郁。其内部阶层分化与沉浮的命运,更让他们产生悲凉的人生体验。叶绍钧描摹了知识者软弱卑微的灰色心理。《校长》怀有壮志知识者渴望改革沉积弊重的学校制度,然而浮躁教育风气却让他无所作为。《潘先生灾难中》潘先生难以把握自己命运,只得以墙头草的姿态来生存。《李太太的头发》革命风潮里浮萍式的灰色人物的顾忌多虑、朝三暮四。
面对个性与青春所遭受的压抑,一些作家开始渴望宣泄躁动不安的情绪,特别是灵与肉的冲突。此形象的典型代表就是郁达夫笔下的“零余者”、“多余人”,他们孤独、敏感、自卑、愤世嫉俗,倍受经济拮据与政治压迫,不堪忍受污浊现实对其心灵的羞耻与煎熬,以病态的自戕手段来表达不愿与世同流合污的意志。《银灰色的死》、《茫茫夜》等篇刻画了生活在那个时代中的青年咀嚼伤感,无法正常追求爱情,而导致偷窥、自慰等变态行为寻找心灵慰藉。最终这些背负着伤痕累累、无家可归的迷惘灵魂,在自我摧残中崩溃自尽。
3 女性知识者:主体意识的觉醒与存在困境的荒谬
五四新文化运动也促进了现代女性的自我解放,促成了女作家群体的快速成长。五四早一批女作家作品主要展现了最初觉醒知识女性艰难曲折的心灵史,渗透着女性知识者自身悲凉的身世感。冰心的《庄鸿的姊姊》讲述了知识女性在重男轻女的封建观念下被迫休学的窘境。庐隐的《或人的悲哀》、《丽石的日记》、《海滨故人》等篇中塑造了个性鲜明的知识女性,她们追求个人幸福,保持独立人格,反抗封建礼教,敢于冲破傀儡式的家庭。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记》、《自杀日记》等篇塑造了冲破封建家庭漂泊异地的知识女性。她们以自由独立的处事风格,但其行并不能逃离封建社会的牵绊。她们追求爱情却失去爱情,寻找理想人生道路却被炎凉世态所毁灭。
从“五四”女作家群体所塑造的启蒙时期的叛逆、苦闷知识女性典型,可以看出她们对女性社会地位与独立人格的思索。她们积极寻找知识女性的地位与出路,然而这种个体探寻却渗透着时代的悲凉。庐隐的《蓝田忏悔录》新知识女性不但受封建礼教纲常所欺凌压迫,而且受社会新的浮薄风气所欺辱。知识女性渴望积极入世渴望发挥自主价值,但世态炎凉让她们无力挣扎。在新旧传统与新思潮撞击下备受煎熬,最终心身憔悴,只得走进小家庭,掩埋锋芒与执着,庸碌于柴米油盐。庐隐的《何处是归程》探讨了婚姻给女性知识者事业、理想所带来的阻力。石评梅的《偶然来临的贵妇人》女界革命倡导者最后变成新贵娇妻。这种颓废堕落的姿态呈现了当时社会环境下人生存的惶惑与沉沦。
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社会矛盾加剧,阶级斗争风起云涌。时代阵痛让知识者欲行无路。激进的左翼青年们积极寻求救国之路,以革命现实主义文学模式塑造了知识者成长历程——从个人走向社会集体的痛苦的转变历程。当时文艺界从民族斗争、阶级斗争的实际情况出发,主张文艺要为抗战主力军——农民所服务。许多作家都积极学习民间艺术,摆脱知识者清高自赏的姿态,用明朗热情笔致去歌颂人民的新面貌。如周立波的《暴风骤雨》、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等。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长期受禁锢的思想文化及文学创作都出现了转折。1978年10月十一届三中全会给予了人们空前的思想解放,在长期的精神匮乏之后,文学创作者开始了深刻的反思与思想变革,直至新世纪以来文学作品中塑造了丰富性、多样性的知识者形象,知识者题材作品日渐走向开阔和繁茂。
参考文献
[1]鲁迅.华盖集·忽然想到(三)[A].鲁迅杂文全集[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1.
作者简介
欧阳蒙(1990-),女,河南周口人,硕士研究生,助教,主要研究方向:中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