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希
我在客厅写作业,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声音:“怎么针线就穿不进去呢?越来越没用了…”
熟悉的喃喃自语传进我耳朵里,我感觉心紧紧揪着。回头一看,奶奶戴着老花眼镜,多次试图把那细线穿进小针孔里都失败了。我放下笔,接过她手中的针线,开始穿针引线,缝补衣裳。那是她穿了十几年不知道缝缝补补多少次的衬衫。而这样的衣服,还有很多件。
“你学习吧,我自己来,别打扰你学习了。”
我依旧埋头缝补衬衫,没多久就搞定了。把衣服递给她时,我看着她的脸,突然愣住了——
脸庞饱经岁月沧桑而布满褶皱,那双昔日炯炯有神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有些黯淡。奶奶,真的老了吗?
人们常说时间能改变一切。印象中,她一直都未曾变过。而如今,现实告诉我真相。突然间我的脑海里涌现了很多幅画面。
以前她的身子骨很硬朗,一口气能疾走几公里;现在爬楼上几个楼梯都要歇一歇,喘一喘气。
以前她的力气很大,能独自扛煤气上五楼;现在连挪动几斤重的大米缸都费劲儿。
以前她很聪明,我被一道数学切块问题难倒了,她以切番薯为例帮我解决了;现在的她却常常把我的名字念错了。
以前她很忙碌,总有干不完的活;现在她很闲,有大把的时间拿来发呆,经常一个人看着某样东西出神。
以前她总说自己多能干;现在她却说,自己怎么什么都干不了。
以前她会说你快点长大,上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嫁个好人家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现在她也会这么说,只是加上一句“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以前她记忆力很好,跟哪个小摊小贩买了多少钱的菜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的她记忆力很不好,常常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和将要做什么。
不变的是,以前的她很爱我;现在的她,更加爱我。
幼儿园时候,她牵着我的小手去学校,一路上我看见好吃的好玩儿的就挪不动步了。拗不过我的哭闹,最后她也给我买了。除此之外,在家里爱折腾的我可没少给她添烦恼。
小学时候,我习惯上学出门前说一句“奶奶我去学校啦”我也习惯走到巷子口再和她挥手说再见,因为我知道她还在用目光送我离开。我习惯放学回家也要说一句“奶奶我回家啦”我也习惯放下书包后就直奔饭桌吃饭,因为我知道今天又有我爱吃的红烧鱼和咕喽肉。
初中时候,我到了青春叛逆期。凡事有自己的主张,为此没少和爸妈闹脾气。记得有一次和爸妈吵架,一气之下我冒着暴雨从家里跑出去。可想而知我淋成个落汤鸡。那晚天很黑,雨很大,我不知道视力不好的她究竟走了多少路才找到我。她语重心长跟我说:“不要生爸妈的气,天大地大,爸妈最大。”
高中时候,我周一到周六都住校,只有周日才回家。有段时间我肠胃炎犯了,什么都吃不下。她忧心如焚,到处向别人打聽各种偏方。为了让我养好肠胃,她还特地熬了清粥小菜送到学校给我。
以前的我会怪她,为什么不懂我?现在的我会后悔会内疚,为什么我从来不都懂她?
以前的我总爱和她对着干,嫌她一遍遍的唠叨很烦;现在只想顺着她,听她唠唠家常,说的都是爱我的话。
其实爱唠叨的她也很可爱。哪怕有一天她什么都干不了,没事,还有我可以给她依靠;哪怕有一天她忘记了一切,没事,还有我在她身边,将以往的点点滴滴说给她听。
因为这次疫情,让我多了一些在家陪伴她的日子。以前总觉得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平淡无奇,不懂得珍惜。如今却会感慨,我不想等以后见她只能隔着千山万水,见面的时间变得寥寥无几时,才懂得自己有多爱她。
如果说我一天天长大是前进,那她一天天在离我越来越远。这个远,不是情感的距离,而是生命的距离。
时光你慢点儿走,她是我在世界上最爱的人。以前她陪伴我慢慢长大,现在我想慢慢陪她长命百岁,万事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