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龙
夜静寂,风吹边疆
风。满都拉的原住民
粗犷、豪爽、大大咧咧,是大草原上最热心的群众
满都拉杭吉口岸,三百六十五天忙忙碌碌
忙于交换格桑花和马兰花开放或关闭的讯息
忙着搬运牛羊、玛瑙石和块煤
策马奔驰在大草原的风,累了
今夜陷入熟睡
而星星醒着,月亮醒着
夜巡的战士整齐划一,像一棵棵移动的白杨树
遥远的天边,海洋般深邃
燃着不眠的渔火
蒙古包静卧在草地上,安详入梦
再過三个小时,太阳就会从它圆顶的帐篷旁升腾
越宁静,越容易感受到边疆的旷远与辽阔
耳畔也容易产生一种美妙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
风如此悠扬
宛如额吉的长调,起伏在青草的叶尖上
奔腾的北国雪
北风拉长汽笛
像一辆望不见尽头的火车,驰骋在地平线上
唤起尘土、成群的雪片,一齐奔腾起来
干枯的芨芨草也加入其中
奔腾,将风雪抽打成一派浑浊的疼痛
莫非正是适合回放往事的时节
青草在季节里隐退。戈壁滩又将遍地砾石释放出来
匍匐着寻找狼踪
道路忙着从长途跋涉中抽回身体
随时间一步一步回退
看不见常常挂在天穹的明月
放牧的马匹、牛羊和骆驼也看不见了
是否粗心人忘了回家的路
哦,绝对不是。此刻,我们都在凝神静听
再大的风雪,也盖不住熟稔的牧歌、长调和马头琴声
风中的满都拉国门
那一天,风雪正浓
满都拉的山峦像老阿妈一样,头发全白了
头马抬起头,懂事的马匹便停止了啃啮和咀嚼
眼睛里噙着感恩的泪水
低矮的房屋像习惯性蹲下的老牧民
喝奶茶,嘴里哈着白气
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们羊圈里刚产羊羔的母羊
一点点消耗着囤积的苜蓿
如果是夏季多好,夏天凉爽宜人
羊群会欢叫,马匹会打响鼻
一定会有格桑花,像前世注定的影子
身穿彩色裙子的姑娘挥舞着手臂向我们奔来
翻新记忆。仿佛每天都在与满都拉握手道别
哽咽的北风就是离别的代言
最难忘的,是汽车奔驰时,猛然感觉时光飞逝
满都拉渐渐远去,视线被一阵阵扯疼
757号界碑
我抵达757号界碑时,正是深冬时节
北风用刀子逼迫大片大片的雪花
褪去了一切色彩
只剩跟界碑一样挺立的边防战士,一身草绿
成为最生动的颜色
我转身时,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一眼
站岗的战士只有二十几岁,跟我家儿子同龄
帽檐结起了冰凌,雪落在肩章、军徽上
他们眼里的温暖和笑意
让我猛然感受到,一种积淀已久的雪,轰然融化
放眼四野,茫茫然没什么可写的
浩大的雪世界
哨兵与界碑比肩站立,像一颗植在边关的钉子
紧紧攫住脚下泥土,成为满都拉的地标
他们身上铭刻着编号和海拔
笔直地矗立于苍茫人间,铸铁一般挺拔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