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有风之高某己

2020-08-06 14:17非鱼
北方文学 2020年13期
关键词:风里前女友剪影

非鱼

女孩的长发在黄昏的风里,飘起来,和她瘦削的身体,组成了一幅别致的剪影。

很少有年轻的女孩子独自来桥上,大多时候,她们的身边总会有一个殷勤的男孩相伴,拍照,或者说着悄悄话。

她抱紧双臂,并不依靠栏杆,目光盯着山尖上最后一抹夕阳在河上拖出来的碎光影,没有任何表情。我不敢贸然走近她,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的发型,她抱紧双臂的样子,和我突然消失的前女友太像了。

人们说女人心,海底针,尽管我总是不停地观察、揣摩人,可对女人,我就像个白痴。前女友消失前任何迹象都没有发现,我不止一次和她描绘着我们的未来,结婚,生子,偕老,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可她却在微信上留给我一句不合适,就彻底退出了我的世界。删除微信,换个手机号,就这么简单。

这个女孩——暂且叫她高某己吧,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远望着她一动不动的剪影,我猜测着她的故事。

失恋。

对,她被一个男生抛弃,就像我的前女友一样,没有解释,不留任何余地。他们是要约会的,说好去对面的山上兜风,看蜿蜒的山路边那些野杏花开了没有。高某己从中午吃过饭就开始化妆,眼线总也画不好,影响了她的心情。睫毛膏涂得有些浓了,像苍蝇腿。卸妆,重新再来。脸上脖子上开始冒汗,这次化得更糟糕。再次卸妆,改化淡妆。好不容易把脸弄好,她又为穿什么衣服发愁。床上扔了一件又一件,不是薄了,就是厚了,要么是上次约会穿过的。终于,搞定了一切,穿上短靴,背上包,出门。早春的风,迎面而来,她的心情在和煦的风里,变得甜丝丝的。从小区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他那辆白色的小福特。心情好,他可以迟到,她可以等。十分钟,二十分钟,无数的汽车、电动车、行人从她眼前闪过,卖烤红薯的大爷,已经成功地卖出去了三个。这时,她收到了他分手的微信,也只有一句,不合适。她回复过去,发现他们已经不是好友,信息发不出去。打电话,没人接,再打,依然没人接,然后,是關机。她不知所措,就像当初的我一样。这座跨越黄河的大桥,成了她最好的去处。

太完美了,我为自己构想的这个故事叫好。高某己,你们这些捉摸不定的女孩,也会被人莫名其妙地甩掉,就像扔掉一张用过的餐巾纸。

或者,还有另一个故事。

失业。

对,昨天之前,一切都很正常,今天早上一进办公室,她就收到了人事部的通知,她被解聘了。这是她大学毕业后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她很珍惜,加班、出差、陪酒,她毫无怨言。她需要每月打到卡上的四千多块钱,付房租,买衣服,买饭,买化妆品,给父母。父母和弟弟在遥远的老家,种两亩苹果,剪枝打药施肥疏花套袋除草采摘,一年下来,苹果价格好了,能余小万把块钱,价格不好了,卖苹果的钱和投入基本持平,也许还会亏。父母不敢生病,怕上医院检查,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把这个家打得七零八落。她的工资,是一家人的希望,也是让她将来能找一个好点的结婚对象的筹码。可是,在这个早上,一张纸,轻飘飘地击碎了所有的希望,毫无理由。她依然不知所措,不敢给父母打电话,不知道下个月的房租从哪里来。

这个故事,似乎残忍了点儿,我不敢继续想下去。

我刚刚和一家培训机构达成了就业协议,万一我也遇到这种情况,我会比高某己更惨。

或者,还有另一个故事。

选择。

对,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她无法选择。与她相亲相爱的那个男孩,是单亲家庭,他从小和母亲、姥姥生活在一起,这是她父母无法接受的。他们固执地认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存在人格缺陷,更何况他从小一直生活在没有男人的家里。她和父母解释,他很阳光,也不是妈宝男,他们不信。二十多年争吵不休的父母,在这件事上意见空前地统一。她想告诉他们,并不是家庭健全的孩子,都会有一个健全的人格,比如她,但她不敢说。她把男孩带回家,让父母亲自验证。不行,母亲用割腕威胁她,父亲用一顿怒吼把男孩撵了出去。她依然不知所措,既无法舍弃男孩,又不能让父母让步。死局。

这个故事让我心乱。

黑暗来临,远远地,她的剪影变得模糊。偶尔呼啸而过的车灯,会照亮她,然后再把她陷入黑暗。

直到我离开大桥时,高某己依然如岸边的杨树,站立在桥上,一动不动。

我不能再继续想象故事的第四种、第五种。

我们原本如此相像,每一天都在努力让自己百炼成钢。尽管高某己一无所知,我还是想为之前的残酷和冷血,对她说声对不起。

特约编辑  袁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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