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勇惠
摘 要: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说:“集腋成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是悲矣!嗟呼!惊霜寒雀,抱树无温;吊月秋虫,偎栏自热。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这段文字中蒲松龄内情感世界一览无余。一是悲叹自己怀才不遇的孤愤,二是抒发知音难遇的感慨。本文笔者把作家生平经历、思想感情和作品结合起来,以痴狂形象为切入口深入研究蒲松龄的内心情感世界。
关键词:蒲松龄;痴狂;内心情感
一、科场潦倒怀才不遇的苦闷
蒲松龄于19岁时以县、府、道三个第一补博士弟子员,文名籍诸生间,后屡试不第。其中1687年乡试因越幅被黜,1712年以七十二岁高龄援例补岁贡生。在漫长的应试岁月中,他靠做幕宾,坐馆为生。科场失意带给他巨大的精神折磨,“赏千孤冷汗沾衣,一缕魂飞出舍,痒痛全无。痴坐经时总是梦,念当局从来不讳输”。科举路断,立功无望,只有选择“立言”抒发一腔孤愤之情。
这种孤愤之情源于科举屡战屡败的人生痛苦经历,也最为集中地体现在那些痴于科举的形象身上。《叶生》中叶生就是蒲松龄的自画像,叶生以“文章词赋冠绝当时,而所如不偶,困于名场”,这就是蒲松龄科举经历的痛苦再现;叶生受县令丁乘鹤推荐游扬,蒲松龄也曾受恩师施润章的推荐;叶生落榜后形销骨立,痴若木偶,大病而死,作者也是有着刻骨铭心同病相怜之感;叶生完全就是蒲松龄的影子,如冯镇峦评“余谓此篇,即聊斋自作小传,故言之痛心也”。叶生的鬼魂应试高中衣锦还乡,却被妻子点破已死多年,便扑地而灭,让我们感到无比沉痛的幻灭感。这种幻灭感使此文充沛着震撼人心无法释怀的悲剧力量,作者借叶生口抒发一腔悲愤,“借福泽为文章吐气,使天下人知平生沦落非战之罪,愿亦足矣”。浸透了多少无奈辛酸的人生感受。
二、知音难遇渴望回报的慨叹
知己情结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典型感情之一,人生难得一知己,本来就是中国古代哲人的共同感慨,而蒲松龄又用自己辛酸的人生经历证实了这一点。他数十年屡试不第的主要原因就是考官们不赏识他的八股文。《聊斋文集》卷五《甲夜微雨,宿希梅斋》之二“与君共洒旁途泪,世上何人解怜才?”卷一《寄孙树百》之二:“楚陂犹然策良马,叶公元不爱真龙。”卷二《偶感》:“此生所恨无知己,纵不成名未足哀。”蒲松龄的许多诗词都抒发了知音难遇之悲慨,在《聊斋志异》描写痴狂形象的篇章中更加明显地抒发了此种情感。
首先,在这些篇章中,无论是痴于情、痴于物还是痴于科举者,都强烈地传达了此种情感。《叶生》叶生因意外深得县令丁乘鹤赏识感激涕零,渴望用闱战成功来回报知己,却仍被黜落,叶生因愧对知己而一病不起含恨而死。悲剧似乎到这里应结束,而叶生鬼魂竟随解任的丁縣令而去。异史氏曰:“魂从知己,竟忘死耶?闻者疑之,余深信焉。同心倩女,至离枕上之魂,千里良朋,犹织梦中之路。而况若苦丝绳迹,呕学士之心肝;流水高山,通我曹之性命者哉?天下之昂藏沦落如叶生其人者,亦复不少,顾妄得令咸复来,而生死从之也哉?”长长的一段异史氏曰表达了对知己的渴求与感激之情。
作者超越前人之处在于他能把这种对知己的渴求之情融入不同题材内容之中,他还利用浪漫的爱情故事来抒发知己之感。
《连城》中作者借连城与乔生互为知己感叹:“一笑之知,许之以身,世或议其痴。彼田横五百人岂尽愚哉?此知希之贵,赞者所以感结而不能自己也,顾茫茫海内,遂使锦绣才人仅倾心于峨眉之一笑也,悲矣!”文章宗旨正如冯镇峦所评:“知己是一篇眼目。”但明伦评:“士为知己者死为一篇主意。”
《乔女》写乔女因为孟生眷顾而感激,于是在孟生死后毅然担当为孟生养育后代的重任,而不愿从中得到任何报酬,一切只因为“孟生能知我”,异史氏曰:“知己之感,许之以身,此烈男子之所为也,彼女子何知,而奇伟如是?若遇九方皋,直牡视之矣。”
这些爱情题材在蒲松龄笔下得以升华——情爱贵在知己之心。而作者也正是借知己为基础的爱情故事表现更为永恒的人生问题——知己之感,更能引起读者广泛深切的共鸣。
三、抨击现实愤世嫉俗的愤激
作者的孤愤不仅局限于对自身遭际的感叹,还深入到更深广的社会生活中。作者借痴狂人物之口批判黑暗的现实生活和不合理的社会制度,使作品的主题更加深刻,使作品的抒发情感更加深重。
首先,这种愤世嫉俗的悲愤之情的抒发,集中在对科举制度和冬烘考官的无情批判上,作者嬉笑怒骂将一腔孤愤宣泄得淋漓尽致。
《司文郎》借前生为古文大家的盲僧之口对考官大加讽刺“仆虽盲于目,幸不盲于鼻,常中人并鼻盲矣”。他嗅王生作以脾受之,但王生名落孙山。他嗅馀杭生作被呛得咳连数声,但馀杭生却能高中,这一段漫画式却又十分辛辣的文字将心中不平之气宣泄得淋漓痛快。
其次,作者也借痴狂形象刺贪虐。《书痴》中郎玉柱念书近于痴傻“见宾客不知温凉,三数语后则诵声大作”,却总考不上举人,神女下凡相伴枕席却“不知为人”,待神女授以枕席功夫后又“逢人辄道”。他的痴似于蠢笨,可作者的深刻在于:“他写出了一个心灵单纯书呆子在被权贵欺凌妻子不保的残酷现实中的异化。最后他“聪明”起来,成为处心积虑、权变狡诈、极有城府的封建官员,一颗原本单纯的心灵被黑暗现实玷污了。
《鹄鸟》中,长山杨令性奇贪,搜刮百姓,作者借一个化为鹄鸟的傲岸少年之口讽刺他“天上有玉帝,地下有皇帝,有一古人洪武朱皇帝,手执三尺剑道是贪官剥皮”,借少年之口骂得痛苦,鹄鸟本是令人生厌之鸟,却被蒲松龄用做批判、抒发愤怒的武器让人感到妙绝。
总之,蒲松龄科举路上的不幸经历,使他以切肤之痛认识了科举制度的弊害,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同时他也痛恨不合理的社会制度和黑暗的社会现实。借痴狂形象抒发了内心的孤愤,寄寓了人生的无奈与悲凉。
参考文献
[1] 张振国.蒲松龄痴狂意象论[J].蒲松龄研究,2003(01):107-116.
[2] 周芸华,赵卫华.论蒲松龄诗歌中的孤愤精魂[J].哈尔滨学院学报,2019,40(10):92-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