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积区博物馆馆藏汉代“熊虎搏铜镇”浅论

2020-08-04 02:27王春苗
丝绸之路 2020年2期
关键词:麦积区馆藏文物

王春苗

(天水市麦积区博物馆,甘肃 天水 741020)

天水是人文始祖伏羲始画八卦肇启文明之地,境内文物遗存不计其数,出土文物数量众多,文化积淀深厚广博。麦积区博物馆现有馆藏文物15类5037件,其中国家一级二级三级文物共215件,从新石器时代、史前文明时代、周、秦、汉一直到明清,涵盖整个人类文明发展历程。其中多数文物,学界都已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研究,但对馆藏熊虎搏铜镇这一文物,目前研究不多,本文尝试进行初步剖析,以引起大家更多的关注。

一、麦积区博物馆馆藏汉代熊虎搏铜镇

麦积区博物馆馆藏汉代熊虎搏铜镇为国家一级文物,1978年出土于麦积区渭南镇刘家庄,高3.8厘米,底径6.5厘米,重455克,一套四件,品相完整。四件均呈半圆形,一熊一虎蜷曲蟠伏一团,扭结一体相互搏斗。造型为熊虎搏斗撕咬,猛虎双眼圆睁,张口撕咬熊的腹部,虎爪踩踏住熊,尾巴紧缩。尖嘴黑熊仰翻在地挣扎摆脱,一爪猛按虎的颈部,一爪踹向虎的腰部,动物筋骨凸现,栩栩如生。此镇制作手法原始粗犷,布局紧凑,张力十足,将猛兽生死搏斗的激烈紧张塑造的淋漓尽致,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和视觉冲击力,很好的诠释了力量与勇武的释放,也显示出了工匠高超的制作技艺与娴熟的造型能力,实用性与装饰性达到了水乳交融的完美统一。(如图)

汉代用虎、熊等动物的形象制镇,是最常见的形式。白虎是中国神话中的四灵之一,在中国风水星宿学中有着特殊的含义,而虎因其威猛无比,属性杀伐,具有辟邪神力,所以汉代包括后世很多陵墓前常立石虎,就是为了替墓主人镇墓辟邪。

虎文化是中国原始文化之一。原始社会人类的力量在变幻莫测的大自然面前是渺小的,自然变化的不可预测以及生存环境的恶劣,让人们不自觉的把百兽之王老虎作为不可战胜的图腾崇拜。于是在虎的自然属性之上,人为赋予它一种文化属性,将其作为力量和勇气的化身以及权力的象征,所以就连兵符也叫虎符。“矫矫虎臣,在泮献馘。”①从殷商到秦汉,虎的形象以及纹饰一直都是各种艺术品塑造的主要选择之一,这些都反映了古代人对虎的崇拜。

铜镇之中,单独的兽镇居多,像麦积区博物馆馆藏的熊虎搏铜镇,算是属于比较罕见的,作为图腾崇拜的虎与熊,两种凶猛的动物同时出现在一个铜镇上,从社会心理学角度来分析,一方面是制作者对于兽形镇表现形式的再创造,另一方面或许更多的是迎合主人身份及心理需要,是席镇使用者身份地位的象征意义更多一些,毕竟不同身份的人对于席镇的要求肯定不同,社会地位的不同就会从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来体现。

古人“事亡如事存”,墓葬中各项陪葬品的摆置,都是模仿现实社会。研究某一文物,将其纳入“原境”来进行情景分析,通过各种物品位置的摆放,来研究其所反映出来的当时墓葬礼仪及背后所蕴藏的社会心理。以本文所说麦积区博物馆馆藏熊虎搏铜镇为例,其一套四枚的完整出土及分于四角的布置,都是受汉人的思想意识所支配,是人们有意安排的结果,为研究汉人丧葬礼仪、生活习惯、社会风俗等方面提供了重要依据,透露出许多社会和人文气息。

二、席镇的由来

镇,《广雅·释诂》解释为:“镇,重也。”;《说文》解释为:“镇,博压也。”都说明镇就是用重物安定或者镇压其他物件。顾名思义,席镇则是古人用来压席子边角的镇,是实用器物。目前出土的镇实物最早为战国时期,而以西汉时期出土的镇最多,其中席镇最为普遍,这也与当时人们的生活习俗有很大关系。此后随着生活方式以及家具形式的应用变化,人们不再席地而坐,席镇也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先秦以前没有家具,古人做饭、吃饭,甚至其它很多活动都是就地而为,在椅子凳子出现之前的时代,席地而坐是古人们最普通的行为,也是他们唯一的选择。秦汉以后,坐具慢慢出现,但并没有走向实用,仅仅作为大型礼典中特殊人所用,而当时一般民众家里是没有家具的,达官显贵家里也只是摆设一些矮床、几案、屏风等,所以人们依然延续席地而坐的习惯,这个时候的“席”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坐具。《礼记·乐记》:“铺筵席,陈尊俎,列笾豆,以升降为礼者,礼之末节也。”②筵席,就是坐具,只不过是铺在地上。说明在先秦时期筵席已经很盛行了,而且是当时礼制中必不可少的陈设工具。

此后,后人又对坐具筵席作了进一步的阐释,唐贾公彦《周礼注疏》里“设席之法,先设者皆言筵,后加者为席。”清孙诒让《周礼正义》“筵长席短,筵铺陈于下,席在上,为人所坐藉。”③

说到这里,就已经很直观了,可以看出,席在一定程度上是中国最早的家具了。筵长席短,在先秦礼仪中,必须要先铺筵,再在其上铺席,席上坐人。筵就像是今天的地板,席就像是今天的沙发。席的大小也不同,有的可以坐三四人,有的二三人,最小的坐一人,当然坐一人的肯定是现场地位最高的人,就像我们今天的沙发单人座一般都是身份最高或者年龄最长的人来坐,这是一种礼仪,也是一种生活习俗。因为当时席子主要为草席,容易卷起来也容易挂衣服,为了防止落座或者起身时衣服挂扯席角,于是出现了用重物镇压席四角的做法,这就是席镇的由来,而且为了让很小的席镇能压住席子,不管是玉质还是铜质,其底部都会灌铅,以增加其重量,说明席镇的出现是有其历史必然性,其是当时人们居家生活环境及生活习惯的产物。

三、席镇的类型及特质

席镇始于先秦,盛于汉,目前有名的馆藏铜镇,制作精美的多出土于汉代墓葬,其质料丰富,风格迥异。关于席镇制作材料的类型,《楚辞·湘夫人》记载着“白玉兮为镇”,指的就是以玉为镇。当然玉只是席镇的材料之一,而席镇多采用密度大的材料来制作,秦汉时期主要以铜、铁、玉、石等为材质,其中又以青铜镇最为常见,材质的不同也体现出席镇使用人身份地位的不同。而隋唐以后,特别是盛唐时期经济文化高度繁荣,居家摆设及生活习惯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使得席镇的实用性逐渐退化,席镇由地上之物而上升为案上之物,材质也由以前的铜为主变为象牙、陶瓷等高雅之物,席镇逐步转变为文房四宝之第五品:镇纸。

随着席镇风行,它的外型花样也越来越多,从实用性向艺术性发生了转变,各种动物或人物外型的雕塑小品或勇或憨,或精致或狂野,在古代工艺美术中也是独领风骚,更是中国室内陈设作品中的一抹亮色。比起汉瓦当和铜镜来,镇一点也不逊色。

就席镇的外型来看,一般常见的就是人形镇和动物形镇,二者在造型及工艺上各有千秋,从使用频率看,出土的动物形镇居多,有虎、豹、凤鸟、辟邪、羊、鹿、熊、龟、蛇、两兽相搏等;工艺上,则有鎏金、错金银、嵌贝、彩绘等等,百花齐放,风格各异。由于不同年代不同的风俗、不同的文化氛围以及不同的审美价值,从而使席镇的样式变化繁多,到了西汉铜镇的制作技术及使用率达到高峰,目前全国各地馆藏的铜镇实物及考古研究资料文献都在向我们证明,铜镇在西汉不仅仅是压帐或压席角的器物,更具有墓葬中辟邪镇恶之象征意义,从随葬品性质来说,它往往是当时丧葬文化和习俗的一种折射,从侧面印证着中国古代礼制,这也给镇赋予了一种特殊含义,让它在实用器物的基础上带有了神秘的色彩。镇在压席时叫席镇,随葬时因摆放位置不同则叫压袖或压帐,二者都有镇墓辟邪之意,目前出土的镇多数都在四角分布。以小见大,有时候古人的生活细节,确实令我们难以置信。

席镇的体积都不大,一般高3.5-7.5cm,底径6-9cm,而且为了防止牵绊衣物,席镇的基本造型接近于扁圆的半球。④且多数镇被做成动物形,突出了其功能的实用性。从马今洪《说镇》里可以总结出,1978年陕西宝鸡弓鱼国墓地茹家庄一号墓出土的兽面纹镇,是有实物可证的最早的席镇。

完整的席镇皆为一套四件。秦汉的墓葬,多有铜镇出土,特别是西汉晚期墓中的镇,大都四个同出,分四角放置,其下往往有案牍残物,从这些现象推测,镇下应该是有席子的,而镇的方位就是席子的四角,这也从一个侧面印证着席镇的作用。但是目前出土的众多的汉代画像砖、画像石等,以及汉代众多的绘画作品中,很少见到使用席镇的画面,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或许在古人眼里,作为压席之物的席镇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注 释]

①王秀梅译:《诗经·鲁颂·泮水》,中华书局,2015年,第794~800页。

②[汉]戴圣纂修、王学典编译:《礼记》,哈尔滨出版社,2008年。

③[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

④孙机:《汉镇艺术》,《文物》1983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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