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锋
好的教学,意味着创造一种未经历的,也意味着创造一种不可能的。这样的教学,具备用生命唤醒生命的张力。
那是一堂古诗教学课,《静夜思》的教学行进在组织学生背诵的环节:
“预备,起——”教师一声令下,学生异口同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咦,你怎么不背呢?”教师发现了正托着下巴出神的A生,径直走过去,躬身探问。
“写得不够好玩!再说了,这句诗我在读幼儿园时就会背了。”A生率真坦诚,“我觉得爷爷昨天念的一句诗不输给李白的‘床前明月光。”
“哦?”见教学预设被A生“带了节奏”,教师第一反应有点错愕,但瞬间镇定,相机由带着学生走变为跟着学生走,“快说来大家听听!”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哇!果然很有味道!”教师眼睛一亮,抓住契机,巧妙开蒙,“孩子们,我们就从‘同和‘不同两个方面来品品‘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与‘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的美味吧。”
孩子们一听,兴趣盎然,各抒己见:
——“床前明月光”与“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诗句里面都有光。
——“床前明月光”只有一种光,自然光;“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有两种光,一种人造光,一种自然光。
——“明月光”是一种冷光;“读书灯”是一种暖光。
——“疑是地上霜”,落点是地面上的光;“一身都是月”,落点是人身体上的光。
——“床前明月光”是借月光思乡;“吹灭读书灯”是借灯光求知;“一身都是月”是借月亮发光。
——“床前明月光”,虽然月光只有一种,但一千个游子就有一千种乡思;“吹灭读书灯”,虽然读书灯有千千万万盏,但“读书灯”的作用只有一个,一灯能破千年暗。待到“一身都是月”的时候,就分不清是灯光点亮了人,是月光点亮了人,还是“书光”照亮了人,人竟变得透明了,甚至变成了一个光源,从里到外散发着智慧之光、精神之光。
……
“好一个‘一灯能破千年暗!”教师激情洋溢,“如果说李白的‘床前明月光是一盏灯,爷爷的‘一身都是月是一盏灯,孩子们,你们的一个个解读,不也是一盏盏能够烛照教学暗室的灯吗?再次谢谢你们的分享与‘点亮!”
……
如上现场生成的教学,保持了一个没有见过的永恒。因为它不仅创造了执教者自己在以往教学中未经历的,也创造了观摩者在自己的教学中未经历的。它的永恒在于创造了一种在教学中看似不可能的可能。
一、教学文本看似不可能轻易改弦更张,实则可能灵活创变
我们的诗歌教学文本,对每个学生生命个体而言,“如果无法让我热血沸腾,无法为我猛地推开神秘世界之窗,无法让我发现世界……诗歌于我,何用之有?”(马尔克斯《活着为了讲述》???)所以,当教学文本由《静夜思》的单向度文本,让渡给“李白+爷爷”的诗句组合成的多向度文本的时候,学生与之对话便“热血沸腾”了。特别是教学方式由单向的机械注入变为了双向交流的生命对话,学习方式也由记忆知识点与考点转向主动思辨,整个课堂都活了。
二、教学设计看似不可能随意偷梁换柱,实则可能移花接木
如果一味遵循原先的教学设计往前推进,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样的教学永远只能重复自己昨天的故事。但教师善于“偷梁换柱”,敏于“移花接木”——巧妙地颠覆了自己的教学设计,水到渠成地由牵着学生走转到跟着学生走。它留给每个用心教学人的启示是:“我住在自己的屋子里,从未模仿他人做事,而且——嘲笑每一个不曾自嘲的大师。”(尼釆)
三、教学行为看似不可能轻率任性而为,实则可能自立规则
显然易见,上文的教学行为是师生共同创生的一种自由行为。“一种自由行为就是一种美的行为。美是人为中的自然,即自己给自己立规则的东西——通过自己而存在的东西——规则中的自由,自由中的规则。”席勒说得透彻而恰切,“有一種教学方式,是由已知达到未知,这种教学方式是好的;如果教学方式是苏格拉底式的,也就是同样的真理是通过提问从听众的头脑和心灵中产生出来的,它就是美的。”
无疑,上例教师的教学是美的——能够“自立规则”,让其教学行为奔放自由。自由是一种能力,一种教学的软能力。这种教学的自由时刻是罕有的配得上生命可能性的时刻。这样的时刻,是教学最好的时刻,尽管教学总是在失去控制的边缘。永远在延展那个边缘,永远在逃离“舒适区”,永远在“危险地带”,永远无法控制自己,唯有向那里去——创造未经历的、不可能的、没有见过的教学永恒!
(作者单位:广东省深圳市福田区教育科学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