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岳峰
抗“疫”中的教育再思考
编者按:新冠肺炎疫情对全球高等教育提出了新的挑战,高等教育机构在教学方式、学生管理与评价机制等方面进行了革新。为探讨此次疫情对高等教育国际化带来的影响,展望疫情后的高等教育,本刊编译、整理了美国波士顿学院国际高等教育中心研究教授兼创始主任菲利普·G.阿特巴赫(Philip G. Altbach)、波士顿学院国际高等教育中心主任汉斯·德维特(Hans de Wit)和英国牛津大学教育系教授、牛津大学全球高等教育研究中心主任西蒙·马金森(Simon Marginson)分别在大学世界新闻网(University World News)和英国《泰晤士高等教育》(Times Higher Education)网站发布的两篇文章,以管窥国外学者在这一议题上的观点。原文题为《新冠病毒:那不是一场国际化革命》(COVID-19:The Internationalisation Revolution that isnt)和《我们所知道的全球高等教育已经永远改变了》(Global HE as We Know it has Forever Changed)。
美国波士顿学院国际高等教育中心研究教授兼創始主任菲利普·G. 阿特巴赫、波士顿学院国际高等教育中心主任汉斯·德维特:长期来看,新冠肺炎疫情对高教国际化进程冲击有限
新冠肺炎疫情正在颠覆全球各个经济体、高等教育以及数以百万计民众的生活:大学被关闭,课程被取消或者进行网上授课,会议被取消。与国际高等教育直接相关的是,有意申请入学的学生无法参加考试,各种出国留学计划被取消;国际学生无法前往校园或者无法返回家园;教职人员被要求不要前往疫情严重的国家或者被要求不要出国。
随着新冠病毒蔓延到更多的国家并且影响到更多的人,各种直接影响和不便可能会不断增加。但是这场危机对于国际高等教育的中长期影响是什么?总的说来,我们认为影响并不大。一些教育工作者反而看到了这场危机对国际高等教育产生的积极影响:在线教学的增加以及与其相关联的碳足迹的减少;国际学生招收政策更加多样化,从而减少了对国际学生输出大国的依赖。
毫无疑问,未来一年左右,高等教育流动性会下降。在可预见的将来,中国仍将是全球规模最大的留学生派遣国,但是该国的留学生人数在短期内可能会出现明显的下降,不过从长期来看,这种下降幅度并不大。
疫情结束后,国际高等教育的流动模式可能会发生重组。伊朗曾一度是重要的留学生派遣国之一,但是它现在已不再扮演重要角色了。同样,巴西和沙特阿拉伯作为留学生派遣国的地位也有所下降,而越南和印度的地位则有所上升。在未来,许多留学生还将来自非洲——主要包括尼日利亚和肯尼亚。
眼下,留学目的地已经逐渐从欧洲、北美洲和澳大利亚转向亚洲和中东地区。我们推测,全球留学生总人数可能会有所减少,首选的留学目的地可能会发生变化。尤其是美国作为首选留学目的地的地位可能会下降,不过传统的国际留学模式将会延续下去。
澳大利亚、英国以及美国一些知名度不是很高的高等院校已经开始依赖国际学生,将国际学生学费视为自身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新冠肺炎疫情愈发提醒高等教育机构:过度依赖国际学生学费可能会面临重大问题。
一些关闭了校园的大学正通过远程教育授课,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效果,积累了很多经验,这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我们还是对于远程授课的教育质量和学生满意度表示怀疑。因为世界各地的大多数教师都没有接受过远程授课培训,也没有掌握提供高质量教学所必需的尖端技术,而且未及时改编课程以满足网络教学之需。以我们在波士顿学院的相关经历来看,由于技术方面的局限、经验的缺乏以及适用设备的缺乏,创建一个互动和有效的在线课堂环境是极其困难的。
虽然高效的在线教学和学习是可能的,但是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和支持。快速进行这些改变势必导致质量较低,而且当学生缺乏线上教育设备时,学习质量将会进一步下降。因此,我们不要把目前的在线课程理想化。
一些人认为,以国际学生为目标的各类学位课程可能会越来越转向在线模式,不过只是在继续教育方面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在大多数情况下,国际学生会继续偏爱在他国留学的经历,而且许多人在留学结束之后会寻求在海外找工作。
虽然数以千计、为期一个学期或更短时间的留学项目中的学生已经被召回家,但是从长远来看这些短期留学项目不太可能遭受大幅度削减。寻求较短的流动期(少于八周)和依赖较为“安全”的国家的趋势可能会继续增强。法国和西班牙在各自遭受恐怖袭击后不久就恢复了留学大国的地位,意大利可能也将会发生同样的情况。
疫情对于社会、高等教育和个人来说都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但是疫情终将过去,在高等教育国际化领域,可能很快就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英国牛津大学教育系教授、牛津大学全球高等教育研究中心主任西蒙·马金森:新冠肺炎疫情将重塑全球高等教育格局
有关新冠肺炎疫情对于学生流动和国际教育供给所产生的影响,眼下尚不可下结论,但是我们有足够的信息支撑做出以下五个判断。
第一,从生物学和全球化的角度来看,各地面临着一场全球性流行病,人口流动性普遍受到影响,国际教育部门将会遭受重大的打击。那些经济上依赖国际学生的国家和高校将面临着巨大的财务缺口,其中一些国家和高校仅靠自身努力是无法填补这个缺口的。
第二,虽然转向在线教育将会产生持久的影响,但是这种影响也将会受到疫情持续时间的影响。
第三,各国疫情是在不同时间暴发的,其治理政策和卫生体系也各不相同,留学生来源国受影响程度也不同,各国的恢复状况也将是交错的和不均匀的,这种情况将会对以后学生的流向产生影响。
第四,在恢复的过程中,国际教育将转变成为买方市场,在这个市场中,留学生十分稀缺,招收国际学生的竞争也将更加激烈。
第五,当留学生选择留学目的国时,各国在医疗保健和紧急援助方面的声誉及各种健康安全问题将会变得愈加重要。
这场全球疫情的严重程度及其持续时间尚不确定:它是季节性的吗?它会大规模复发吗?病毒会变异吗?感染新冠病毒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产生免疫力?我们何时才能获得疫苗?
在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一种最有可能出现的场景是,疫情持续的时间会比中国、日本和韩国长得多,这三个国家的政府对新冠病例进行了全面的检测和追踪,控制人口的流动,并且提高了医疗保健水平。
尽管现在有的国家开始实施“封城”措施,但是西欧国家动作缓慢,面临着新冠疫情大暴发。英语国家所采取的“封城”措施不够彻底,它们正在为此付出代价。同时,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尼泊尔以及非洲大部分地区所做的努力甚至不如欧洲。
由于推行各种旨在平缓病例增长曲线来降低死亡率并且减轻卫生体系所承受压力的“抑制”战略,这场疫情所持续的时间将会较长。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东亚地区,2020年9-10月在北半球学年开始恢复正常的面授式教学是不太可能的,而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有可能在2021年3月恢复正常的高等教育教学,北半球的学生则会在那个时候或者稍晚一些重返大学课堂。
如果下个学年以在线教育方式开启的话,那么网络教育平台的质量要求将比现在就位的各种临时性的“改编”(adaptations)更高。
新冠肺炎疫情将会加速在线教育的发展,人们不再将在线教育视为传统课堂的附属物,也不再将其视为对面授式教学的低效模仿,而是将其视为高等教育的一种独特形式或者产品,有着不同的使用方式。
未来对于面授式教学的需求将不会减少。有组织的教室有着无法替代的优势,但是一些教学质量较差的高等院校将会完全转向在线教育。
关键问题是全球高等教育需求的规模一旦恢复,对人员流动和集体聚会的直接限制一旦解除,全球生产总值下降对学生支付学费、旅行费用和生活费的能力所造成的影响将成为决定性因素。
全球中产阶级的规模暂时会明显收缩,尤其是在各個新兴经济体中。全球范围内流动学生的数量也会减少。全球流动学生的数量恢复至2019年的水平可能需要五年或者更长的时间。
如同所有大规模社会变革一样,其各种影响的逐渐显现将会有所差异。在这种情况下,正常的“铁律”——在一种竞争性局面里,最强势者拥有优势——将会被各种全国性的政策因素修改。
在可预见的将来,英语国家在全球高等教育中将继续保持较强的吸引力,同时东亚国家正冉冉升起。东亚国家的经济日益崛起,且拥有强有力的卫生和治理体系,其在国际教育中的地位将会进一步上升。
英国、美国、澳大利亚等国高等教育从疫情中恢复的速度将不如日本、中国和韩国,这意味着一部分西方国家学生流量将转变成东亚学生流量,而且其中的某些变化将是永久性的。
同时,这场疫情在医学及经济领域所带来的消极影响在南亚和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将是最大的,来自这些国家的留学生的恢复所需要的时间则将是最长的。
买方市场有着各种新规则。例如,如果赴英国留学的中国学生的人数减少,那么即便印度的留学生人数增加,也不可能弥补留学生人数减少的缺口。
但是,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每个国家为了促进内向型学生流动和全球参与所出台的具体政策。例如,奖学金制度,类似于伊拉斯谟计划的交换项目,签证制度,对学生的住宿、工作、福利和健康的资助,在特定留学生来源国宣传国际教育等。
今后,所有的政策和战略都将会被重新考虑,并带领人们迈入一个极具挑战性的新世界。
编辑 朱婷婷 校对 王亭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