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的困境与路径*

李 丽， 杨如安

(1. 西南大学 西南民族教育与心理研究中心，重庆 400715； 2. 云南师范大学 哲学与政法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西部大开发战略”“兴边富民行动”“一带一路”建设等一系列国家发展战略，都体现了边境在国家发展战略中的重要地位。乡村振兴背景下，边境民族地区乡村振兴不仅关系着我国边疆能否实现高质量跨越式发展，能否与全国同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还关系着边境与周边国家的对外交流与合作，影响世界经济社会治理格局。2018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提出要大力发展面向农村的职业教育，满足乡村产业和振兴需要。(1)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EB/OL].http://www.gov.cn/zhengce/2018-02/04/content-5263807.htm,2018-02-04/2019-11-07.2019年1月国务院办公厅颁布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以下简称《方案》)指出，中等职业教育作为普及高中阶段教育的重要基础，是绝大多数城乡新增劳动力接受高中阶段教育的重要形式，是为当地培养符合经济社会发展技术技能人才的主要渠道。同时，中等职业教育能够服务乡村振兴战略，为广大农村培养以新型职业农民为主体的农村实用人才。(2)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的通知[EB/OL].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9-02/13/content_5365341.htm,2019-02-13/2020-01-19.基于此，充分发挥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对乡村振兴的支撑作用，是当前农村职业教育发展的应有之义，也是边境民族地区巩固乡村脱贫成效、落实乡村振兴战略的关键，更是推进兴边富民行动、“一带一路”建设、西部大开发形成新格局的必需。

近年来，关于农村职业教育的探讨主要集中在不同时期国家战略背景下办学功能、办学实践与发展路径等方面。一是关于办学功能的探讨：如新型城镇化背景下，农村职业教育能够发挥促进农民“市民化”的独特功能；(3)张胜军,马建富.城镇化进程中的农村职业教育三问[J].教育发展研究,2016,(11).精准扶贫背景下，“扶智”和“扶志”是农村职业教育的独特功能；(4)陈鹏,王晓利.“扶贫”与“扶智”:农村职业教育的独特功能定位与功能定向[J].苏州大学学报,2019,(4).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职业教育发挥着促成人的自我实现、阻断贫困代际传递、促进乡村产业发展、助推农业现代化的重要功能；(5)祁占勇,王志远.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农村职业教育的现实困顿与实践指向[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20,(4).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背景下，农村职业教育具有培育新型职业农民，促进农村农业现代化的重要功能(6)李延平,王雷.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背景下农村职业教育的使命及变革[J].教育研究,2017,(11).。二是关于办学实践与发展路径的探讨：如“产教融合是农村职业教育发展的根本方向”(7)王慧.产教融合：农村职业教育发展方向[J].教育研究,2018,(7).；“以校园、庭园、田园为基地，以课表课程、兴趣课程、实践课程为教学行动框架，协同政府、行业、企业、家庭等社会支持系统是农村职业教育融合治理的行动路径”(8)朱晨成.协同与共生：农村职业教育融合治理的行动逻辑与支持系统[J].国家教育行政学院学报,2020,(1).。显然，学界从不同角度强调了农村职业教育对乡村社会发展的重要性及其实现路径，但如何精准对焦不同区域乡村建设的现实需求，在地方性中寻求适合自身特色发展的行动路径来助推乡村建设仍是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在国家社科基金的支持下，课题组走入地缘环境相对特殊的边境民族地区，实地走访了当地农村职业学校和乡村，取得了第一手资料，有针对性地提出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助推乡村振兴的行动路径。

一、乡村振兴背景下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的时代价值

“一方为人计，曰以供青年谋生之所急也。一方又为事计，曰以供社会分业之所需也。”(9)黄炎培.中华职业教育社宣言.中国近代教育文选[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387.黄炎培先生从个人谋生、服务社会两个方面指出了职业教育的重要意义。乡村振兴背景下，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既发挥着育人价值，也发挥着为乡村服务的社会价值。

(一)提高边境村民自我发展能力

2020年我国脱贫攻坚取得重大的阶段性胜利，边境民族地区的绝对贫困问题得到有效解决，但边境民族乡村由于地域环境限制、学校资源失衡、家庭和个人教育观念偏差等原因，“两后生”、辍学青年、社会闲散人员和相对贫困人口等弱势群体依旧存在。如何把这些边境弱势群体转变为边境发展的内生力量，使“潜在的劳动力”转化为“现实的劳动力”，农村职业教育大有可为。

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再生产理论揭示出“教育会生产劳动能力”(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1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10和教育“使劳动能力改变形态”“使劳动能力具有专门性”(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1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59.。边境民族地区辍学青年、社会闲散人员、相对贫困人口等都存在文化程度偏低、流动性大、不稳定因素高的问题。农村职业教育一方面能使其迅速熟悉社会生产的新行业、新技术，不断更新职业劳动的能力，适应当地生产技术基础和生产结构变化的需要，有效提高该群体的劳动能力，保障其生存，抵御因文化程度低和技能陈旧滋生的能力贫困问题。另一方面，能使“简单的”劳动力发展成“专门的”劳动力，“非熟练的”劳动力提高成“熟练的”劳动力，使“充分发展起来的个人自身又作为最大的生产力反作用于劳动生产力”(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790.，以此获得更高收入，保障边境村民持续性发展。

(二)促动边境乡村特色产业发展

因地理条件限制和边民文化教育素质相对偏低而带来的产业发展动力不足，是制约边境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因素。乡村振兴战略下，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能为乡村特色产业振兴提供智力支撑和技术支持。舒尔茨(T.W.Schultz)认为，“在通过发展现代农业和工业来实现丰裕方面，教育已成了经济增长的主要根源。倘若绝大多数人没有文化也没有技能，实现这种丰裕是完全不可能的。”(13)西奥多·W·舒尔茨.人力资本投资——教育和研究的作用[M].蒋斌，张蘅,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45.“对耕地来说，对农民的教育和农业科学研究可以替代部分土地的作用，提高生产效率。”(14)西奥多·W·舒尔茨.论人力资本投资[M].吴珠华,等，译.北京: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90:42～43.因此，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能够通过提高边民文化水平，增进边民现代农业生产技术技能，进而改变传统农业生产方式，提高农业综合生产能力和生产效率，打造特色生态农业。同时，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能够依靠当地优秀文化资源，通过人才培养来创新边境乡村文化产业、特色手工艺品开发和生产、农副食品加工业、医药业、纺织业、能源和原材料、旅游业等产业，推动乡村优势特色产业发展。除此之外，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通过技术支撑，使得民族地区丰富的生物资源、能源资源和矿产资源成为可持续利用的资源，把边境民族地区乡村经济发展从对自然资源的过度依赖转向对人的智慧的依赖，为边境民族地区乡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创新发展提供持久动力。

(三)传承保护优秀特色文化资源

我国陆地与14个国家接壤，陆地边境线长2.2万公里(其中1.9万公里分布在边疆少数民族聚居或杂居地区)，30多个民族群体与周边国家的相关民族毗邻而居。(15)国务院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印发兴边富民行动“十三五”规划的通知(国办发〔2017〕50号)[EB/OL].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7-06/06/06/content_52000277.htm,2017-05-28/2020-04-15.乡村振兴背景下，多民族、多宗教、多文化的区域特征加剧了边境民族乡村乡风文明建设的难度，而农村职业教育能在教育与生产相结合的生境下，促进边民正确的民族文化价值观的生成，增强边民延续、更新与发展边境优秀民族文化的能力。首先，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能把优秀的民族文化融入教育与生产实践中，让边民了解、掌握和运用边境优秀民族文化，使其转化为边民的知识、思维与实践等能力，形成正确的边境民族文化价值观，传承边境优秀民族文化，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其次，农村职业教育能把边境优秀民族文化融入技术技能培养中，为边境优秀民族文化进行技术赋能，创造出新的边境民族文化成果，体现传统文化对今日乡村社会的价值。再次，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通过对边境民族文化资源的开发与融合，实现民族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为边境民族文化注入新的生命活力，促进边境民族乡村乡风文明建设，实现边境民族团结进步。

二、乡村振兴背景下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的困境

乡村振兴背景下，为了深入了解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对乡村建设的支撑力度，课题组对边境民族地区的农村职业学校和乡村进行了实地调研。调研发现，受外部环境限制和内部自身发展矛盾的影响，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面临多重困境。

(一)边境民族地区乡村人口流向与农村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目标偏离

长期以来，边境民族地区受历史、地理和自然环境等因素的制约，普遍面临经济社会发展相对滞后的现实困境，致使部分边境村民带着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流向中东部发达地区或流向境外。有学者基于全球夜间灯光遥感数据，对中国西南边境区域与邻国相应区域的人类活动及其变化态势进行考察并发现，在边境10公里和50公里条带，相比2000年，2013年越方邻近中国云南河口一侧的高亮灯光面积超过了中方相应区域，说明该区域人口更加密集。(16)白利有，谭立力.基于全球夜间灯光遥感数据的中国西南边境虚空化考察[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4).课题组在调研访谈过程中也了解到：边境村民为了摆脱贫困，更愿意选择到外地打工，对于边境村民来说，改变乡村的生存环境、生活质量的方式是离开乡村，而不是扎根乡村来改变乡村。如此，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长期受到边民流动趋势的影响，招生对象相应减少，教育对象的就业去向也与人才培养目标发生偏离。课题组在云南边境民族地区G县进行实地调查时，获取了G县职业高中2014年至2018年就业数据(见表1)。2014年至2018年G县职业高中毕业生就业率均超过96%，但2014年至2018年毕业生省外就业率分别占就业人数(不含参加高考人数)的62.52%、57.67%、63.45%、62.02%、48.06%，5年间省外平均就业率高于省内。总体呈现出就业率高，但对当地经济社会发展服务贡献少的就业形势。

表1 云南边境民族地区G县职业高中毕业生2014～2018年就业情况(17)数据来源于课题组在云南边境民族地区G县职业高中实际调研时所得。

由此可见，应产生“蓄水池”效应的农村职业教育却产生了“抽水机”效应，把边境人才抽向了城市。正如学者张诗亚所说：“本来民族地区教育经费已经严重不足，低于发达地区，毕业生的大量外流更直接造成了民族地区有限的教育资源流向发达地区，形成了贫富倒置的补偿效应。”(18)张诗亚.发展民族特色职业教育 促进民族共生教育体系建立[J].民族教育研究,2013,(1).农村职业教育培养的学生未能在本地或回乡就业创业，失去了农村职业教育面向农村，服务农民的起点意义，是农村职业教育与乡村社会发展两者从良性循环愿望走向恶性循环现实的体现。

(二)边境民族地区乡村产业结构与农村职业教育专业结构脱节

边境民族地区虽然有着丰富的自然、生态资源，但地形地貌复杂，高原山地多，生态脆弱，可耕地数量有限。例如，在云南省的怒江州境内，坡度超过25度的陡坡耕地占全部耕地面积的76%，最陡处可达70度到80度。(19)周平.陆地边疆治理面临资源困境[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4).因此，边境民族地区乡村受客观环境的影响和制约，一次产业生产率低，二次产业接近虚无，三次产业发展缓慢，经济陷入发展瓶颈。乡村振兴背景下，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应面向农村，为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农业综合生产能力、优势特色产业发展提供智力支撑和技术支持，发挥“以教促产”的办学功能。然而，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专业结构未能立足乡村，充分凸显农村职业教育专业带动产业的引领作用。研究选取云南、广西边境民族地区14所县级农村中等职业学校，按照教育部公布的《中等职业专业目录》(2010年修订版)和2019年教育部增补的46个新专业进行分类，14所农村中等职业学校(包括职业高级中学、职教中心、职业技术学校)近两年按三次产业划分专业情况如下(见表2)：

表2 云南、广西边境民族地区14所中等职业学校按三次产业划分专业情况(20)数据来源于课题组实地调研和电话访谈,并通过计算所得。

从表2可以看出，14所学校共开设89个专业，89个专业覆盖国家中等职业教育18个专业大类中的12个；专业结构中面向第三产业的专业占比最高，面向第一产业的专业占比偏低，面向第二产业的专业占比最低；对应农业的专业仅12个，具有地域优势的农产品开发与加工等专业未设置；对应第三产业的专业虽然占比最高，但与乡村优势特色产业实际需求匹配度不足，能够促动边境民族地区特色文化产业发展的专业偏少；具有地域优势的中药材等相关专业未开设；乡村公共管理和服务的专业也寥寥无几。从边境民族地区乡村产业发展定向来看，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专业设置未能根据乡村发展需要进行布局，农村职业教育专业结构与边境民族产业结构相互脱节，农村职业教育未能充分输入乡村急需的匹配性人才和提供促进乡村产业发展的适用性技术。

(三)边境民族地区乡村文化与农村职业教育课程教学内容割裂

边境民族地区是多族群文化的原生地，文化样态殊异，边境民族成员间往往难以达成文化理解和价值共识，加之边境民族地区复杂的地域环境，常常成为外来文化首当其冲的交锋地带，制约着边境优秀民族文化的传承、保护与创新。乡村振兴背景下，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应充分凝聚区域内各民族文化中最具价值的部分，进行课程教学内容的整合、呈现、传播与创新，实现教育的文化功能和文化的教育功能。然而，课题组在调研中发现，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未能充分利用本土优秀民族文化资源进行课程教学实践，不仅缺失了农村职业教育地方特色，也削弱了农村职业教育延续、更新和发展民族文化的优势力量。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课程教学实施普遍存在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第一，专业课程体系结构与相应的乡村职业工作内容体系联系不够紧密。如因边境民族地区文化传承群体不断缩减引起的文化传承链条断裂的现实情况，亟须边境民族地区培育新生代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乡村特色工匠人才、技艺能人等来弥合，但与乡村联系最紧密的农村职业教育却缺少与之对应的以乡村本土民族文化为载体的职业性知识结构，导致农村职业教育难以培育出具有地域特色的乡村人才来传承和保护边境优秀民族文化。第二，农村职业教育实践课程逻辑体系与工作过程系统分离，造成农村职业学校教育与乡村工作场域的极大差异，教育对象难以在真实的文化体验和文化生产生境中形成正确的文化价值观，掌握独具特色的乡村文化“学理”来完成“乡村之事”。第三，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教学在强调职业科学技术教育的同时，忽视了把优秀的乡村民族文化教育渗透到职业教育劳动力生产全过程，割裂了乡村传统文化与科学技术技能的结合，致使边境乡村民族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缺少技术赋能。

(四)边境民族地区多元主体未能与农村职业教育形成协同育人机制

农村职业教育是横跨“教育域”“职业域”“社会域”与“技术域”，紧密联结政府、行业、企业、社会、学校与家庭的跨界融合性教育体系，(21)朱成晨.协同与共生:农村职业教育融合治理的行动逻辑与支持系统[J].国家教育行政学院学报,2020,(1).农村职业教育的“跨界性”决定了多元化的培养主体是其运行过程的内在要求，也是农村职业教育助推乡村振兴的必然条件。但边境民族乡村治理主体趋于分散，由此未能形成与农村职业教育相互协同的培养主体，农村职业教育缺失了发展的助推力。课题组在调研中发现，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因缺少多元化培养主体的合作与支持，往往陷入单维层面发展困局，缺乏发展后劲。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边境民族地区政府及其乡村在政策引领、制度保障、舆论引导等方面未能与农村职业教育形成合力。如政策引领方面，专门针对边境村民接受职业教育后回乡就业创业的激励政策尚未健全和落实；制度保障方面，乡村与农村职业教育协同育人的体制机制尚未建立；舆论引导方面，动员农村适龄青年主动接受职业教育的宣传力度不够，引导农村剩余劳动力、农村闲散人员、农村妇女和有劳动能力的中老年持续参加职业教育培训的力度不够。二是边境民族地区行业企业、社会组织等社会力量未能主动融入农村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体系。调研访谈中得知，即使是有规模的边境民族企业驻地乡镇或乡村，企业负责人也认为当地职业教育培养的技术技能人才难以契合企业发展需要，企业自身也不愿主动承担人才培养所带来的利益风险，造成农村职业教育人才供给失衡。三是边境民族边境村民因教育观念偏差对农村职业教育的认同度不高，部分未升入高中的适龄青年宁愿出外打工也不愿进入农村职业学校接受职业教育，其余农村剩余劳动力参与农村职业教育培训的主动性不强、持续性不够。

三、乡村振兴背景下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的路径

乡村振兴背景下，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已不是单纯的教育问题，还是关系边境民族地区乡村社会发展的现实问题，更是关系我国边疆繁荣稳定的重要问题。面对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的现实困境，立足边境民族乡村，依托在地资源，精准定位人才培养目标、动态优化专业结构布局、深度开发课程教学资源、协同共建农村职业教育共同体是农村职业教育破除困境，推动乡村振兴，促进边境繁荣稳定的路径。

(一)精准定位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在地化人才培养目标

边境民族地区乡村经济发展、边民生活改善、边境民族文化繁荣和民族团结、边防安全稳固的关键因素是“人”。要使一个“自然人”或一个“生物人”，成为一个社会所需要的职业人，但又不仅仅是一个纯粹的职业人，而是一个既要生存，又要发展的社会人，(22)姜大源.职业教育要义[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10.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就要依托地方精准定位人才培养目标，强调人才培养与地方、学校之间的紧密联结，在促进边民自身发展的同时能够精准服务边境民族乡村。一是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要精准培育在地化新型职业农民。即基于边境民族地区自然生态物质条件，通过适宜地方的职业教育或培训，把当地留守的边境村民、新生代边境村民、有外流倾向的边境村民、流入地村民等都作为新型职业农民的培育对象，使他们积极投身于边境民族地区新型职业农民的行列，成为“爱农业、懂技术、善经营”的在地新型职业农民，并引导他们成为推动边境民族地区农业农村农民整体发展的稳定力量。二是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要精心培养边民在地情怀。“改造社会而不从办学入手，便不能改造人的内心；不能改造人的内心，便不是彻骨的改造。”(23)胡晓风，金成林，张行可，等.陶行知教育文集[M].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2017:206.在地情怀是在地主体“人”对自身生活场域产生的认同感、归属感、自豪感和责任感，是一种“人地互动的文化产物与情绪表达”(24)赵李娜.中国乡愁文化的历史脉络与现实依归[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3).。在地情怀的生成与培养是突破边境民族地区人才外流困境的关键因素，是推动乡村振兴的精神动力。因此，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要依托边境民族地区特有的人文环境，通过“在场化”的在地实践和感知，生发教育对象对边境乡土的依恋感、认同感、归属感，使他们成为边境民族地区乡村建设的主力军，成为我国边疆安全稳定的守护者。如农村职业教育可把乡村土地、农户田地、家庭工厂、乡村车间、手工作坊变为教学园地和实践基地，让培育对象深入了解地方资源的内在价值，增强边境自信意识，进行在地化的就业创业，成为促进边境民族地区繁荣稳定的中坚力量。

(二)动态优化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特色型专业结构布局

“从教育外部看，专业是职业教育服务于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的必要前提。从教育内部看，专业是职业教育的培育目标、办学条件、教学过程和教学结果的运行平台。”(25)姜大源.职业教育要义[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117.因此，专业建设关系着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能否持续发展以及能否助力乡村经济社会发展。乡村振兴背景下，边境民族地区乡村建设需以产业发展为支撑力，产业发展需以专业人才为内动力。农村职业教育应根据乡村产业发展定位，依据边境民族地区在地资源，动态优化专业结构，呈现不同区域间差异化的专业结构布局，实现“以教促产”，发挥农村职业教育促动产业发展的引领功能。一是根据边境民族地区乡村产业需要，动态调整农村职业教育专业结构布局。“无论生产什么产品和服务，生产的可能性总是受到可利用的资源、人的能力以及生产活动的组织等方面的限制。”(26)西奥多·W·舒尔茨.论人力资本投资[M].吴珠华,等,译.北京：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90:155.农业是边境民族地区乡村产业发展的根基，农村职业教育要依据各地地域的特殊性，资源禀赋条件，设置差异性涉农专业，满足新型职业农民专业培养需要，有针对性地匹配当地农业产业，推动边境民族地区农村农业现代化发展。同时，要增强专业间的关联结构，驱动乡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延长教育链、人才链、产业链、创新链，释放乡村经济活力。二是充分利用边境民族地区优势资源，建构农村职业教育特色型专业结构。“一个民族，无论大小，要发展繁荣，就必须有一个坚定的经济基础；一个民族要在现代化进程中保持其民族特点，就必须善于利用自己特有的优势来发展经济。”(27)费孝通.致“兴边富民行动”领导小组的一封信(代序)[A].兴边富民行动：富民、兴边、强国、睦邻[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0:2～3.边境民族地区乡村虽然受到客观地理环境的制约，但丰富的自然资源、人文资源、生物资源、能源资源、矿产资源等是推动乡村跨越式发展的动力。农村职业教育要依靠边境民族地区优势资源，建构具有地方特色的专业群，形成不同区域间“错峰式”专业发展模式，增强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服务乡村优势特色产业的精细度，突破边境民族乡村传统经济发展方式瓶颈。

(三)深度开发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优质性课程教学资源

任何教育都有关于课程教学内容的选择，都要形成有关课程教学内容的规定性的措置来体现教育目标和教育类型的特殊性。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具有丰富多样的文化资源作为课程教学内容的来源。因此，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要深度开发边境民族文化资源，构建与职业劳动相联结的地方课程结构体系和教学逻辑体系，让农村职业教育在边境民族文化生境中促成边境村民自我发展的同时，增进民族文化认同，繁荣边境民族地区优秀传统文化，促进民族团结，推进乡村乡风文明建设。一要深度挖掘优秀传统文化资源，增强民族文化与教育的适切性。英国课程理论家劳顿(Denis Lawton)的文化分析课程研制思想指出，“不可能笼统地、无原则地传播所有的文化，而且并非所有的文化都具有同等的重要性，因而，课程研制的首要问题是对文化的价值判断及选择。”(28)郝德永.课程研制方法论[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2:183.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课程教学资源应先从边境民族成员的日常生活情境中，深度开发、萃取出具有边境民族特色的优秀文化基因，再把有价值的民族文化元素通过整合、创新和转化成为有利于职业劳动过程的工作元素，使民族文化元素与职业工作过程元素融合互嵌，凝聚成具有地域特色和民族文化气息的校本课程。例如，乡村工匠的技术类手艺、民间艺人的文化艺术类技能、劳动生产者积累的与天地系统相适应的生产性经验等都是区域内独特的农村职业教育课程教学资源，农村职业教育可利用这些地方性知识、经验、技艺和生态智慧，构建以乡村职业工作过程为序列的行动课程体系。具体来说，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可汇聚区域内特色型技艺，基于应用知识的动态行动系统结构，按技艺方式、技艺内容、技艺方法、技艺思维、技艺文化、技艺组织、技艺工具的历史发展等不同方面开发地方性“乡村能手”技能课程、“田野巨匠”技术课程、“农地专家”智慧课程等技术技能类校本课程，以职业技能的获得凸显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课程开发特色，进而传承、发展、创新边境优秀民族文化。二要充分利用优秀传统文化资源，拓宽农村职业教育课程教学资源渠道。边境民族地区文化传承人是“活”文化，是边境民族文化得以传承的主体因素。农村职业教育应充分吸收具有职业素养的民间艺人、技艺大师、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成为兼职教师，赋予边境民族文化发生原生性的知识转换，以学徒制的方式“形成一种同理、同心、同情、同志的非遗可持续传承模式”(29)马知遥,刘智英.论三喻文化模式下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困境及突破[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6).。此外，农村职业教育要能充分利用边境民族优秀物质文化资源，使职业教育行动过程融入边境优秀民族文化场域，在文化与技术的深度融合中实现边境民族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四)协同共建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共同体

乡村振兴背景下，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适配性和供给的有效性决定了农村职业教育振兴乡村的效用程度。基于此，为保障农村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适配和供给的有效，需要联动多方主体力量，构建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共同体，使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获得内外推力，破解自身发展困境，实现边境民族地区乡村经济社会发展和谐共生。一要树立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共同体理念。滕尼斯认为，共同体是亲密的、单纯的共同生活，它基于血缘、地缘、精神构建而成，成员有着共同的价值取向，彼此相互依靠，遵循着默认一致的看法，形成一种持久的支撑与相互的肯定，这是共同体行动的重要参照与准则。(30)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纯粹社会学的基本概念[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49.农村职业教育共同体中，乡村为实施主体；政府为制度、政策保障主体；学校为教学支持主体；行业企业为资金、技术支持主体；学生及农户为参与主体，各主体应树立共同发展的理念，发挥各自优势，在相互作用中实现主体间耦合发展。二要构建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SGEFC”共同体模式。“SGEFC”共同体模式，即农村职业学校(School)、政府(Government)、企业(Enterprise)、边民(Frontiersman)、乡村(Countryside)多主体构成“有着共同价值取向，彼此相互依靠”(31)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纯粹社会学的基本概念[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49.的共同体，主体间通过功能互补来弥补自身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与不稳定，实现各主体与共同体效益的最大化。如在政府的宏观统筹下，围绕边民包括农村生源学生发展的内在需要，基于边境民族地区经济、文化、生态资源，依靠行业、企业等其他社会支持系统，农村职业教育可以借助“外推力”来消解自身内部发展不足和因信息不对称造成的人才供给失衡等问题，形成学校、政府、企业、边民、乡村互动互助的运行模式，增强服务乡村社会发展的办学功能。而边境民族地区乡村及政府通过人才和产业支撑推进乡村长效发展；边境民族乡村产业通过政策激励和人才供给驱动高效发展；边境民族地区边境村民通过主动参与获得持续性发展，助力边疆繁荣稳定，长治久安。三要建立“教育券”制度，保障农村职业教育共同体有序和持续运行。依据利益相关者理论，农村职业学校、政府、产业、边民、乡村五方都属于共同体的核心利益相关者，借鉴“教育券”运行模式，通过“券”制来增强五方互动，平衡各方利益，促进五方持续性互动，实现共生共赢。

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是稳边、固边、兴边、强边的重要力量，是培育新型职业农民、促动特色产业发展、繁荣边境民族文化的重要渠道。乡村振兴背景下，边境民族地区农村职业教育应立足乡村实际和需求，集聚边境民族地区自然生态的价值力、地域资源的优势力、边境边民的作用力，充分发挥农村职业教育对乡村振兴的支撑力，推动边境民族地区乡村社会持续发展，实现以村促镇、以镇促城，城乡互补，全面融合，从而为边境民族地区繁荣发展、边民富裕、安全稳定、民族团结作出应有贡献，为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补齐短板，为“一带一路”建设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贡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