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艺术与摄影博物馆(MAP)
普西安玛拉N.& 克莱尔·阿尼,《吉祥天女》,来自《本土典型人物》系列,2000 年~ 2004年,彩色耦合印相。圖片由印度艺术和摄影博物馆(MAP)提供。
位于印度南部班加罗尔的一所新兴艺术机构艺术与摄影博物馆(MuseumofArt&Photography)于2019年末策划了一场关于印度摄影的展览,该展览按照时间顺序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了解印度摄影的方式和机会。
南亚摄影史的开端正值欧洲帝国主义的顶峰时期,欧洲的摄影师们对镜头前南亚人的印象,多来自于他们国家政治议程的引导或自身潜意识里偏见的影响,因此他们照片中的南亚人常常被强加了与本身毫不相关的身份特征。南亚人无法决定自己在照片中被呈现出来的形象,自然更谈不上积极配合拍摄。摄影师和被摄对象之间紧张的关系一直从1850年代持续到1990年代初,这段时期的摄影作品中,个人尤其是女性被物化和异域化;风景和考古学遗址被迫与其所处的文化环境撕裂开来。这一切都造就了一个充满问题但又令人魂牵梦萦的美丽的摄影时代。
到了20世纪中期,殖民主义在这片土地结束后,西方媒体眼中的南亚次大陆从殖民地变为了一块充满异域风情的背景幕布。这一时间段的照片基本上都出自国外摄影师和本土男性摄影师之手,这便导致了这片土地在摄影师的主观投射下,呈现出一片皇室荣耀褪去后的残败景象,苦苦挣扎的穷人和赤裸着上身的部落女性随处可见。然而,这些都与这个刚刚独立的民族国家所展现出的现代性和工业进步格格不入。与上一代殖民者一样,这一代的国外和本土精英摄影师都延续了外国人对南亚次大陆村落、部落和传统社区的刻板印象和臆想。
迪恩·达亚尔先生,《琥珀堡,斋浦尔》,1885。图片由印度艺术和摄影博物馆(MAP)提供。
这次展览还以南亚复杂的摄影历史为起点,展现了来自印度、斯里兰卡和美国的七位当代摄影师的作品,分别是因都·安东尼(Indu Anthony)、阿诺莉·佩雷拉(Anoli Perera),葛莉·吉尔(Gauri Gill)、阿努·帕拉库那苏·马修(AnnuPalakunnathu Matthew)、迈克尔·布勒-露丝(Michael Bühler-Rose)、普西安玛拉N.(Pushpamala N.)和克莱尔·阿尼(ClareArni)。
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这些摄影师开始或回应、或挑战殖民时期外国人对南亚次大陆的影像呈现所遗留下来的许多问题,为这片土地上的摄影实践开辟了一条全新的、更加多样化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中,女性开始频繁地出现在镜头前和镜头后。与此同时,必须引起注意的是,这些摄影师均是来自国际社会精英阶层的实践者,因此,他们视角下的作品体现了南亚摄影史中一个崭新的、先进的“当代摄影”时代,对于性别、政治和社会身份假设的探索和批判也从幕后走向了台前。
约翰·爱德华·萨赫,《女仆》,1860。图片由印度艺术和摄影博物馆(MAP)提供。
阿诺莉·佩雷拉,《我让头发松散》,出自《抗议系列IV》,2010年~ 2011年。图片由印度艺术和摄影博物馆(MAP)提供。
迈克尔·布勒- 露丝,《钱德拉和卡丽安妮》,2007,出自《构建异域情调》系列,2006年~2010年。图片由印度艺术和摄影博物馆(MAP)提供。
此外,这次展览挑战了国家认同的假设,探索了对民族和文化归属感更广泛的理解,调查了如“印度摄影”或“南亚摄影”此类标签在21世纪艺术界和更全球化的背景下是否有探讨的意义。这些探索都体现在参展艺术家们本身的跨文化背景和移民经历当中,比如普西安玛拉N.的合作对象克莱尔·阿尼,阿尼出生在苏格兰,但她从小到大都长在印度。因此在其作品中,她把自己当做一个土生土长的印度人拍进了照片里;迈克尔·布勒-露丝是一位被任命为印度教牧师的美国白人,宣誓信仰印度教;阿努·帕拉库那苏·马修,出生于英国,他的父母都是印度人,他小时候在印度长大,后来去到美国工作和生活。
阿努·帕拉库那苏·马修,《羽毛/ 吉祥痣》,出自《来自印度的印第安人》系列,2006年~ 2008年。图片由印度艺术和摄影博物馆(MAP)提供。
因都·安东尼,《文森特叔叔》,出自《文森特叔叔》系列,2017。图片由印度艺术和摄影博物馆07(MAP)提供。
让我们用马修的作品《来自印度的印第安人》作为文章的结尾,也以此更了解艺术家们对“印度摄影”标签的探讨。他讲述了这样一种历史滑坡:在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航海时期,欧洲人将东亚和南亚的所有大陆都称为“印度”。当哥伦布到达安的列斯群岛(美洲加勒比海中的群岛)时,他以为自己到达了印度洋,因此他将当地的原住民称为“印第安人”,这一举动导致了美洲原住民在许多欧洲语言中被集体称为“印第安人”。而几个世纪以后,在美国的南亚人又被美洲人称为“来自印度的印第安人”。在这张双联摄影作品中,左侧是19世纪美洲原住民的肖像,而右侧是马修通过置景摄影模仿出的一模一样的场景,只不过呈现出的人物肖像却是几个世纪后美洲人对于印第安人形象的描绘。通过这种对比,马修提出了困扰着许多在美国生活的南亚人关于身份认同和同化的问题。考虑到艺术家本人的经历,这些作品被赋予了更深层次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