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恭绰的古籍文物保护贡献兼论其文化思想

2020-07-20 16:40刘洁
中华书画家 2020年2期
关键词:张元济敦煌

刘洁

叶恭绰的一生可谓多角色不断转变,他所生活的年代也正是中国社会经历重大历史变革的时期。他在中国近现代史上最主要的成就是他担任交通部门要职期间在中国铁路交通规划上的举措,在此期间他借助自己的影响力和人脉,在文物研究和文物文献保护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本文依据中国国家图书馆重要馆藏与民国史料,从古籍整理与保护、文物保护和文化教育事业建设的思想等角度人手,以期重新认识一位具有深厚中华文化情怀的学者与社会活动家。

一、古籍整理和保护

1.《四库全书》的影印

关于《四库全书》的保护影印,民国时期许多有古籍保护意识的文化名流均提出过自己的看法和见解。张元济作为出版界具有重要影响力的人物,此前在国立北平图书馆的古籍征集和存藏保护《四库全书》的问题上就曾提出了影印保护的观点。

叶恭绰于1919年至1920年1月期间曾经致函张元济,请他对影印四库全书的经费进行估算。张元济估价70余万元,总共12台印机,需要五年完成①。据《陈垣年谱》记载1920年5月,政府拟用法国退还的庚子赔款,影印文津阁本《四库全书》。1920年3月5日张元济寄孙壮一函,托向达转达关于印刷的事宜②。此事,徐世昌总统令朱启钤督办庚子赔款,影印((四库全书>。6月15日至8月22日,叶恭绰与陈垣带助手樊守执、杨韶、王若璧、李倬均、李宏业开始正式调查清点《四库全书》③。10月8日,张元济访叶恭绰,谈《四库全书》事④。10月15日晚,叶恭绰在任凤苞家,与张元济谈影印《四库全书》事⑤。

《四库全书》的影印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当时各界人士运筹周旋,一方面要对影印的版本、成本和排印做出选择和计划,另一方面又要争取各渠道的资助,并获得政府的批准和支持。1925年6月10日,叶恭绰电告孙绳武,请其转告张元济,政府再次打算重印四库全书。但是,张元济此次对此事已然没有信心,的确这次依然未果。

2.《永乐大典》的收藏

《永乐大典》是明成祖朱棣命太子少师姚广孝和翰林学士解缙主持,三千多人参加,历时四年,于永乐六年(1408)修成的大型类书。全书共22,733卷,是中国古代最为杰出的“百科全书”。1923年,袁同礼作《<永乐大典>考))附卷目表著录梁启超收藏《永乐大典》五册,即:卷13494 13495、卷1350613507、卷13991、卷20478 20479、卷2064820649。但过了两年(1925),袁氏新修订的卷目表又将这五册的收藏者均改为叶恭绰。卷13991-册曾经被叶恭绰收藏,现已不知下落;卷2047820479-册也曾经被叶恭绰收藏,现藏台湾“中央”图书馆。中国国家图书馆普通古籍收藏中藏有卷13991的影抄本,该册书衣有叶恭绰题记:

此卷余于民国九年在伦敦所得,后以示袁君同礼、赵君万里,赵君认为吾国传奇戏剧中仅存之作,曾为考证登载于图书馆学杂志,缘是海内知者濅多。兹影钞一册以贻瞿庵先生。瞿庵为曲律专家,当必更有新得以饷我也。十九年四月恭绰。

此影抄本为吴梅(字瞿庵)藏书,书衣上有其藏书印。可见,此册为叶恭绰影抄后送给吴梅,并且在书衣上作了这篇题记。

1931年4月,古今小品书籍印行会据此册排印为《永乐大典戏文三种》出版,叶恭绰曾作题记云:

余于民国九年游欧时,一日,在伦敦闲游,入一小古玩肆,惊见此册。又“职”字一册,遂购以归。此标戏文二十七,足征前后所辑戏文尚多,惜均已佚,此仅存本,诚考吾国戏剧者之瑰宝也。

据《永乐大典戏文三种》卷首叶恭绰题记可知,叶氏当时在伦敦还曾购入《大典》“职”字一册。所谓“职”字一册,即《大典》卷20478_20479(属二质韵职字),恰巧也在前述的五册之中。既然前述五册中有两册可以确定是由叶氏购自伦敦。据《中国国家图书馆馆史资料长编(19092009)》载,1950年12月,顾子刚将《永乐大典》三册捐赠给北京图书馆。顾氏所捐的三册原系北洋军阀徐世昌所有,后从徐家散出,为顾子剛购得。据推测这三册最早的藏家应为叶恭绰。

3.海源阁藏书纪事

山东聊城海源阁为清末四大藏书楼之一,经杨以增、杨绍和父子两代极力搜罗,藏书宏富,多孤本秘籍。清末民初,中国社会动荡混乱,海源阁屡遭兵燹,杨氏的后人也无力保全家藏古籍的安全,叶恭绰在自己的文章里详细记录了这一经过,也有幸让我们了解到当时运抵天津的海源阁藏书究竟有哪些。

1926年,杨绍和之孙杨敬夫定居天津,欲从事工商业。次年,在天津出售海源阁子部、集部珍本26种,此时叶恭绰计划召集社会人士每人出资五千全数购入这批海源阁藏书,等到公家单位可以收购的时候将这批藏书归公。然而,据叶恭绰《海源阁藏书》一文记录,因有民间藏家从中挑唆,故无法将这批藏书整批购入,后来杨家人没办法只得将这批藏书零售。

1928年春,西北军第17师马鸿逵部占聊城,海源阁书同样遭遇掠夺,只有济南图书馆收购了零星的并非其中著名的古籍。叶恭绰详细记录了杨氏第一批运津书目,与此书目对照,我们发现后来大量汇人中国国家图书馆收藏的海源阁藏书,包括后世藏书家捐赠的海源阁藏书中并未见到大量运津第一批书目中所记录的古籍,如:三十六卷十六册的宋精抄本《端明集》,南宋初鄱阳郡斋二十卷《范文正集》,北宋本十卷四册的《孟东野诗集》等大量精良宋刻。从这个角度来看,叶恭绰撰文为我们进一步考订整理和搜藏海源阁藏书提供了参考。

4佛学浸润与敦煌经籍辑存会成立

叶恭绰早年就对佛学产生兴趣,不仅问道于佛门弟子,还经常和身边的朋友讨论佛学著作和佛学教义,曾经出资刊印佛经《金刚顶瑜伽略述三十七尊心要》,并从佛经翻译的历史中参悟当时文化译介和交流中的种种问题,有独到的见解。《由旧日译述佛经的情况想到今天的翻译工作》中叶恭绰肯定了佛教由印度传人中国并对中国文化产生的巨大影响,也充分肯定了在中国历史上诸如玄奘这样的佛经译者能够将来自印度、中亚、西亚等地的佛教经典转化成汉文实在是中国文化史上一件光荣而重要的事。他从三个方面阐释了自己的翻译观:一是唐代的译经场多是根据梵文的读音来译经,况且当时的汉语注音系统并不完善,因此就造成了唐代佛经翻译中的意义不能与原文一一吻合,现代的翻译工作不必要按照唐时的繁重制度与组织来进行,却应当设立专业人士来负责。二是隋唐时期译经并没有强调专业人才的培养,但是北宋后会进行选拔,叶恭绰主张可以引进留学人才,也可以借用外国专家,一面选用,一面培养,一面借用外来人才,不仅可以应急,也可以实现人才的延续。三是特别强调了社会科学领域译介中必须搞通思想,在马恩列斯著作译介上要由专人负责,并建议设立译学馆,将翻译进行定级管理。同时,他认为这一办法可以适用于大学和外交部。由此可见,叶恭绰的文化思想是在继承传统的前提下又具有现代社会意识,不得不说是一位非常有见地和时代精神的智者。

1921年11月1日,交通部总长叶恭绰发起成立敦煌经籍辑存会。最初参与该会的有李木斋(李盛铎)、王晋卿(王树楠)、罗叔言(罗振玉)等。叶恭绰时年41岁,李盛铎62岁,王树楠69岁,罗振玉55岁。他们都是晚清民初的名宦、学者和藏书家。

清宣统三年辛亥1911年,7月在北京召集同人股购买何震彝所藏敦煌石室唐人写 经。每股约七卷,二百一十元。入股时限为28日前截止,送款至廊坊头条新华银行方冠青。⑥

民国七年(1918) 7月24日与张元济谈买敦煌石室写经之事。⑦

敦煌经籍辑存会成立之初,只是一个由佛学研究爱好者们所发起的、以敦煌佛学类典籍为辑存对象的组织。叶恭绰在敦煌经籍辑存会成立之初撰写了《敦煌经籍辑存会缘起》—文,其中大段文字都与佛经道义有关:

夫真谛亡言,而有待于言说;法相无住,而必资乎住持。……粤稽汉、魏而还,迄于唐世,象教东渐,玄演云兴。……然而,道大莫容,过犹不及,履霜坚冰,智者虑焉。是以韬秘藏于兰台,宝真言于龙塔,盖放魔外之侵毁,而待愚学之钻寻。凉州敦煌莫高窟石室之经典,即其事也。

从1921年11月到1924年春,敦煌经籍辑存会成立两年多时间,各位学者在收集敦煌经籍方面付出了不少努力,但收效甚微,而且即使有成果,也都以个人名义发表。

1924年夏,叶恭绰找到陈垣,嘱托他和李正刚等编订京师图书馆所存八千卷敦煌典籍:

十三年夏,都人士有敦煌经籍辑存会之设,假午门历史博物馆为会所,予被推为采访部长,佥拟征集公私所藏,汇为一目。

其时陈垣已经知道有敦煌经籍辑存会这个组织,然后被叶恭绰聘为敦煌经籍辑存会的采访部长,辅助其整理敦煌经籍的实际为俞泽箴,时任京师图书馆“敦煌石室唐人写经室”负责人。

但陈垣1929年3月17日给叶恭绰的信中又写道:

丙寅夏公发起敦煌经籍辑存会……

丙寅夏即1926年夏,陈垣(陈援庵)前后所说时间有异,因此不足以以他的时间为证。王重民在《敦煌遗书总目索引》的“后记”中写道:

距今三十七年以前,即公元1924年,以陈援庵先生为首的一些爱国和爱古代文化典籍的人士,在北京组成了敦煌经籍辑存会,对帝国主义分子盗取我国敦煌遗书的悲愤痛恨之余,拟合群策群力,调查征集,作“有系统之整理”,并编出一部所有敦煌遗书的总目录。

叶恭绰慨叹我国世运乖舛,导致敦煌经典文献晦迹鸣沙、流于域外,“斯文之丧,至于兹极”。同时,还从经典文献与国家兴亡的角度表达了他强烈的爱国之情和救国之心:

昔者,《坟》《典》散佚而周京覆,图籍收聚而汉室兴。况兹法宝,尤关隆替!有智之士,苟不取鉴前修,及时掇拾,广咨博采,引为己任,妙典不存,法运焉转?无道而欲兴邦,岂可得之数哉!”

而后,叶恭绰表明自己成立敦煌经籍辑存会的决心、宗旨及方法:

用特集侣,启法会,共抒轴于诹访,誓崎岖而纂录,冀得悉索石室散佚之文,荟萃印、支珍秘之本,以审核古异而补苴缺亡。故标旨于辑存,托事于传写。先征海内家藏,进求欧西秘帙。其卷轴完整,则表为司南。即帙幅畸零,亦文存盖缺。更取法僧祐,撰原始之缘记,将宗本刘向,作纲要之铨录。

即要征集海内家藏和欧西秘帙,按照《七略》方法为其编目录。

叶恭绰表明,参与敦煌经籍辑存会之后,规定了会员的责任与义务:

俾世学者,得以交征旨趣,审核名相,勘其踳驳,辨其纷糅,以举一而反三。各因指而见月。

最后,叶恭绰号召“玄览高贤”“明达开士”加入该会以共同完成这项事业。叶恭绰、李振铎、王树楠、罗振玉等几位先生就先后开始通过各种方式搜辑国内外所散佚的敦煌经籍,试图为其编目。

1926年,叶恭绰发表在《图书馆学季刊》第1卷4期上的《旅順关东厅博物馆所存敦煌出土之佛教经典》主要辑录了经名和卷次。刘半农从巴黎国家图书馆历藏敦煌写本中录出的目录《敦煌掇琐》,共有文件104种,分为上辑“民间文艺类”、中辑“社会问题类”、下辑“语言文字类”三部分,都是唐宋的重要史料。敦煌经籍辑存会最重要的遗产之一就是陈垣编订的《敦煌劫余录》。1930年,《敦煌劫余录》定稿,由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于1931年刊行,这个本子一直流传至今。原书共6册,14帙,“分类编排,体制极佳”。目前原本保存在中国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图书馆藏有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91年影印本,共3册14帙。

1933年6月1日,叶恭绰出席中国佛教会第五届全国佛教徒代表大会,与王一亭等五人被公推为主席团主席,当选执行委员。6月4日与王一亭、施肇曾等发起设置无线电台,通过广播宣扬佛化思想。此外,他还参与了吕碧城的保护动物会活动,这也是对吕碧城佛教护生思想的支持。因此,叶恭绰保护和刊印佛教典籍应该与其个人思想倾向以及在佛教界的影响力密切相关。

5.抗战时期文献保存同志会的善本转移保护

1940年,珍珠港事后对日战争全面展开,除法租界,日军几乎控制了所有中国沿海地区。江南各藏书楼经数代经营而积藏的珍贵古籍不少已经毁于战火或保存状况堪忧,随时可能受到战火的威胁,各藏家迫于无奈纷纷出售藏书,使得大量的古籍流入市肆落到亲日或亲美(哈佛燕京)的买手那里。这时敌伪华北交通公司和梁鸿志、陈群等人,以及美国哈佛燕京学社、日本三井会社等都争相搜购。在中华古籍面临大量流失的危险之时,由郑振铎牵头,于1940年在上海秘密发起“文献保存同志会”,致力于抢救江南藏书楼的古籍。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叶恭绰致郑振铎函记录了“文献保存同志会”有这样一段记录:

西谛先生:一周前所上一书,计达。兹因整理在港运书各文件,欲奉告数事:1.在港装箱运美之书,弟处目录尚在,惟此目录限于运美各箱之书。其由沪运港之书的总目,大约尊处必有之,将来须由尊处除去其中运美各书,即为尚应存港平山图书馆之图书。可向该馆询查,是否尚在该馆(馆中经手乃马季明、陈君葆)。2.运美各书之目录,当时编制匆促,不及查注版本等等。弟拟向尊处补查补注,以为向日本索回之据。此项工作或由尊处办理,更为省便,因诸书皆经公看过,且有底册,易于覆按也。弟已觅人将各箱目录再抄一分,以备尊处应用。3.此运美各书又闻仍在港,但并无确据,尊处曾否得有何项最近消息?4.蒋慰堂要自运美各箱中抽出之书,经弟托人带渝,以为途中失去,兹查尚在香港,无恙,特此奉慰。但此部分之目,弟处无之,须候收回时点对方能明白,然必不出尊处所收者之外也。

读《求书日录》,不胜感触,故贡近况,以备参考。有人见赠《蜀笺谱》,知公所好,谨以奉贻。余不一一,即承安口。绰上,十一月七日。

此函请留存,并见覆。前呈《我也来谈谈教育》一文阅后乞交回,因无副本也。

1938年后,叶恭绰前往香港避难,“文献保存同志会”在香港设立了联络点。叶恭绰时任中英庚款董事会董事,被安排负责香港联络点的事宜,主要负责上海转运过来的古籍的保管、转运以及该地区流散古籍的搜购。

由“文献保存同志会”搜购的古籍邮寄到香港后,由叶恭绰负责安排运到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保藏。1941年,搜购的善本两千余部邮寄至香港,由叶恭绰组织人员拆包、装箱,准备运往美国暂存。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这批运美古籍即告失踪,直至抗战胜利后方才在日本本土发现,并于1946年8月追还。函中所提到的《求书日录》是郑振铎在上海沦陷时期抢救古籍的日记,于1945年11月至12月2日在《大公报》文艺版连载。“此运美各书又闻仍在港,但并无确据,尊处曾否得有何项最近消息”,表明这批书是否在日本当时还并不确定。可见在抗战中叶恭绰为大量珍贵的江南藏书楼所收古籍顺利转出沦陷区并实现在香港的妥善保管做出了巨大贡献。

二、文物保护事业

据叶恭绰年谱记录:1924年5月,叶恭绰帮助保存房山西域寺古代石经。房山石经指储藏在北京市房山区白带山云居寺石室里的历代石刻佛教大藏经。石经始刻于隋代高僧静琬,盛于唐、辽、金,终于明代万历时期,前后历经干余年,是世界文化史上罕见的创举。所刻佛经一千一百多种,刻石近—万五千块,分藏白带山腰九个石洞和云居寺南塔前压经塔下地穴中。房山石经具有重要的版本学价值;经末所附6000余则题记,对研究当时北方地区的经济、职官、历史地理等提供了重要的原始资料。1956至1958年,中国佛教协会会同北京图书馆等单位对房山石经进行了全面调查发掘和整理拓印。每石拓印七份,一套三万余张,现分藏中国佛教协会、中国国家图书馆等单位。1999年,为防止风化侵蚀,全部石经重新回藏地下。中国国家图书馆专门为石经拓片设立了专藏。

在参与北京大学国学研究馆的工作期间,叶恭绰起草《北京大学国学研究馆致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陈请书》(民国十六年)陈述了北京大学国学研究馆的职责和业务范畴,并明确了国学研究馆的两项主要职能:一是对国学和东方文化的研究,包括导师对研究生的培养;二是结合研究进行文物的征集和收藏,重视文物对科学研究和考古学发展的贡献。他站在弘扬和传承中华文化、树立民族文化自信的高度,向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申请,认为庚子赔款的用途中应该包括对图书馆博物院所藏文物的保护和整理研究费用。这些文物包括历代陶器明器陶俑、六朝墓志北魏造像、拓片孤本、青铜旧器以及清代内阁大库文档古籍等的整理、编纂、成书等。

尽管有研究表明叶恭绰广收各类文物,作为一位收藏家对文物颇有研究,但大多研究并未注意到,叶恭绰是站在国家和民族的立场上来尽自己所能。在谈到梁代陵墓保护问题时,叶恭绰竭力唤醒国民的文物保护意识,他认为国人并不知道保存和研究梁代陵墓是社会责任所在,而大多文人墨客尽管能够理解这些墓志的文化和艺术价值,却仅仅停留在玩赏的层面。关于梁代陵墓资料的整理,叶恭绰认为应当将这一成果公布于世,让更多的学者参考使用,如果中国的文物古迹毁灭消失了,或者被他国占有了这些资料,对于中国学人来讲就失去了援助。对于已经流失于海外的文物,那些有志之士只能束手无措,表示叹息。

民国二十二年,即1933年2月11日,吴湖帆到访,谈故宫文物事:

故宫文物方自北平运沪,忽被阻运,搁置浦口,无所适从。中国人之办事,可谓无组织矣,不禁三叹。

1933年5月14日,叶恭绰参加中国考古会成立大会,报告筹备经过。并参加首次理事会会议,被推为常务理事:

中国考古会下午2小时假中国科学社明复图书馆举行成立大会,到王济远、刘海粟、张凤、卫聚贤、滕固、关伯益、顾鼎梅等三十余人,由蔡元培主席致开会词,继由发起人代表叶恭绰报告筹备经过。⑧

同日,晚间7时,中国考古会假座上海霞飞路觉林蔬食处举行首次理事会会议,全体理事均出席,由蔡元培主席,讨论事项中,推举蔡元培、叶恭绰、顾鼎梅、吴湖帆、张凤、刘海粟为常务理事。⑨

5月15日到吴湖帆家,谈考古会,邀吴湖帆为常务理事员。

1937年以后叶恭绰曾担任北京中国画院院长,发起保护袁崇焕墓,在香港期间(1937.12-1941.12)组织中国文化协会后,又组织广东文物展览会。

三、文化教育建设之构想

最能集中反映叶恭绰对文化教育事业建设构想的,当属民国九年的《阐扬文化条陈》,叶恭绰在文中强调了国人于中华文明的态度,一定要树立文化自信,强调了新文化运动是符合世界潮流的。

窃维吾华立国垂数千年,古代文明不在人后,自近百年间,皙种突兴,一日千里。吾犹自封故步,彼此相形,遂瞠乎后矣。骄慢自是足召侮亡,苟且偷安亦复无济,是宜淬厉精神,毅然奋发尽力,为新文化之运动以求适合于世界之趋势。

因此,叶恭绰恳请政府要进行大学等高等学府的建设,让大学发挥启迪新文化的作用。

谨举数事为大总统陈之,一通儒院宜亟设立也,查各国类有最高学府,慎选全国通儒,研求最高深之学术,发表于世,以当继往开来之任。其资格皆极严重、位望皆极清高、学术皆极渊邃于世,以导扬文化,启迪新知。

叶恭绰认为图书馆建设也是新文化的代表,他认为要实现新文化就要进行这项实践,且图书馆应当搜藏海内珍本,并且强调了《四库全书》急迫需要影印传袭:

宜严名位,宜尊慎择通才主持其事,以为旧文化之结束、新文化之始基,庶足一新耳目。一国立图书馆宜亟经营也。文明各国皆有国立图书馆,往时吾国所未梦见,吾国号称文化最古,而历史储藏图籍迄无妥当之法,致损失等于焚坑。比岁以来,士不悦学,各地大抵不知文化为何物,消沉散毁,尤有文武道尽之虞,宇内藏书非荡为烟尘、贩随海舶,其保存遗佚者,亦不绝于缕,并无持久之策。再阅数载,恐收拾益难,是宜由公家经营一国立图书馆,搜求宇内希有珍本,筑最新之室藏焉,庶天下图籍有所归,而文化精神有所寄。其备普通阅览之图书需要尤亟,事当另筹一《四库全书》宜速为影印流通也。有清类书之巨莫巨于《图书集成》丛书之巨,莫巨于《四库全书》。《图书集成》原有刊本,光绪间曾石印一次,又用铅字排印一次,故海内流布尚多。《四库全书》只传写本,分置七阁及翰林院,洪杨之役文宗、文汇毁其二,英法联军之役文源毁其一,庚子拳乱翰林院又毁其一,于是存者惟文渊、文溯、文津四部。文澜本已多散逸,文津、文溯兩本年前辇载来京,及今不图,恐此区区亦复难保。近日法国学院有商借全书之议,此书卷帙比《图书集成》不过十倍,从事影印非不可能。文津本雠校末精,间有讹谬,是宜速将文渊阁本由政府提倡集资影印以广其传,不独国内都会可各储一部,即东西各国孰不欢迎,发扬国光莫此为盛。恭绰于此事已略有计画,需费虽巨,尚不十分困难。

民国十七年(1928)夏秋间,叶恭绰发起建立中国文艺学院,旨在重振画学精神:

夏秋间,在叶恭绰推动下,与上海金石书画专家黄霭农、吴待秋、刘贞晦、张善孑子,楼辛壶、张红薇、马孟容、郑曼青、郑午昌、许徽白、沈仲俊、方介堪、马公愚、王师子、商笙伯等上海金石书画家,数次商‘议创办以重振中国画学精神的中国文艺学院,以规模宏大,需资过巨,虽一时未能即付实现,筹备工作一直在默默进行中。1930年正式成立。⑩

民国十九年(1930)春,自1928年开始筹办的中国文艺学院至此成立,原址设在建国西路的建业里。先生任责任董事兼教授。(11)

不久又与黄宾虹商议成立中国画会,意欲联合全国画坛画家便于开展各类文化交流活动:

鉴于近年中国画坛画家麇集,画展画会此起彼伏,深感书画家有必要联合起来,成立一个全国范围的书画团体的必要,与叶恭绰商议,囑陆丹林起草宣言。1930年7月,陆丹林将此稿以《国画家亟应联合》为题发表在蜜蜂画会主办的《蜜蜂画刊》第十三、十四期,1931年开始筹备工作,1932年6月25日开成立大会,但是那时的委员名单未见叶恭绰。(12)

1950年3月,70岁的叶恭绰定居北京,此后又参与了汉字简化委员会的工作。

叶恭绰在文化事业上的贡献,尤其在保护珍贵古籍、保护文物、继承中华传统上做出的贡献是十分突出的,而更值得我们研究和进一步思考的是,作为一个受过传统教育又很快转换到新学思潮上来的交通行业的重量级人物,他对近现代中国的各项事业建设和发展都提出了建设性甚至前瞻性的意见和建议,让我们从他的理念中已经看到许多当代中国社会发展实践的蓝图和雏形,令人十分钦佩。

(作者为中国国家图书馆副研究馆员)

责任编辑:陈春晓

注释:

①张元济《张元济日记》(下),商务印书馆,2018年,第928页。

②张元济《张元济日记》(下),第957页。

③刘乃和《陈垣年谱》,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转引京师图书馆目录科馆员谭新嘉的记述,时间未知农历或新历。

④张元济《张元济日记》(下),第1014页。

⑤张元济《张元济日记》(下),第1018-1019页。

⑥张元济《张元济日记》(下),第387页。

⑦张元济《张元济日记》(下),第565页。

⑧《申报》1933年s月is日。

⑨高平叔《蔡元培年谱长编》,人民教育出版社,1999年;《申报》1933年5月16日。

⑩王中秀《黄宾虹年谱》,上海书画出版社,2005年,第193页。

(11)王中秀《黄宾虹年谱》,第245页;《蜜蜂》画报(第八期),1930年s月21日;《申报》1930年1月24日、2月15日。

(12)王中秀《黄宾虹年谱》, 247页(1930年及1934年条);《新闻报》1933年II月28日。

猜你喜欢
张元济敦煌
张元济以“三不准”律子
不以资历选人才
戊戌“母子对”
关于敦煌的精神纪行
慈禧逼出近代杰出出版家
作品二
张元济“犯傻”
敦煌画师,I服了YOU
敦煌 敦煌
敦煌飞天